书名：傲娇与偏爱[娱乐圈] 作者：二狮 文案 CP：流氓影帝X傲娇小鲜肉 关于——跳舞，文艺片，口是心非，与此生偏爱。 “你这么好。我要在阳光下爱你。” 不甜不要钱。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晗宇，梁骁 ┃ 配角：接档文《少将归来[星际]》开文啦啦啦啦啦 ┃ 其它：正经名字叫《神的孩子在跳舞》 第1章 薛定谔的前男友 新文新文了解一下！ 闷骚流氓攻X日天日地暴力美人受（嘴馋的时候会秒变小可爱吃饱了超凶） 宥君，联盟一代军神，精神阈值广阔无疆，却惨遭同僚出卖，被情人捅死在了异族战场。 宥少将生前征战四方，所向披靡，死后却被各方势力五马分尸，藏于宇宙各个角落，沦为星际黑市里的最高悬赏。 ——传言，宥君是人类史上最强的杀人利器，得他，得天下。 而宥君的一部分碎片，意外重生在了一个先天不足的人类身上，精神阈值为零，除了颜值美炸星际之外，就是个大银河时代的“智力”障碍人士。 那天，一个名为“废物美人”的Lv0小号进入佣兵黑市，一口气接下了那个悬赏了二十余年未有人完成的任务。 废物美人看着联盟首都方向，冷冷一笑——儿子们，等爸爸回来。 “但凡我精神域所覆盖之处，就有星尘燃烧。” ——歪，接佣兵任务送绑定情缘的BUG什么时候修复啊？！ ——什么？这是七夕特别活动？我不要。真的。我退货行不行？ ——啊啊啊这位情缘，你……你轻点！！啊↗啊↘啊↗啊！！ 啾QAQ “在所有你遗忘的时光里，我只是一个深爱你的故人。” ------ 《傲娇与偏爱》 作者：二狮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请勿转载，感谢支持。 付晗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在一张Kingsize的大床上。白花花的阳光从窗帘间钻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付晗宇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从肩胛到脚踝，没有一处的肌肉不在酸痛。 特别是腰，就好像断了似的。 付晗宇皱眉“嘶”了一声，过去七十二小时无休止的连轴转工作，如隔世回忆般纷至沓来。 是了，今天凌晨录制结束之后，他在片场秒睡了。估摸着是被哪个工作人员送过来的...... 这酒店好像还不错，被子香扑扑的，还很软。 想到这里，付晗宇心头涌起一丝愉悦。他慵懒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却无意看到床头柜便签匣上“THE RITZ-CARLTON”的镶金LOGO，顿觉诧异——向来抠门的节目组，怎么忽然愿意下血本送选手来住丽思卡尔顿？国际五星级酒店？ 等等。 付晗宇的目光越过便签匣，顿时呼吸一滞。 只见床头柜上放着还剩一半水的玻璃杯，白色小药瓶，以及一包拆了封的杜蕾斯。 大号？超薄？草莓味？螺旋纹？ ？？？ 付晗宇此时也顾不上全身酸痛了，龇牙咧嘴地垂死病中惊坐起，目光慌乱地扫过房间。 角落里放着一个锃亮的黑色行李箱，就连机场出入关的标签都还没被扯下来。半开的衣柜里挂着一套刚熨好的西装，上面还披着塑料防尘袋。沙发上躺着一条爱马仕皮带...... 当然，这些东西没有一件是属于他的。 付晗宇想报警了。 小药瓶和杜蕾斯的包装上，所有标签清一色都是英文，显然不是在中国买的。付晗宇一把上前撕下了行李箱上的条形码，上面标注着航班号：洛杉矶飞M城，以及行李箱主人的名字：“Liang, X.”。 梁骁。 付晗宇脑内的世界轰然倾塌：“......” 三十小时之前。 凌晨五点，《全能Dancer》第三季节目组临时搭建的排练场馆依然灯火通明。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数字倒计时——离总决赛还有10小时58分23秒。 随着电音BGM的最后一跳节奏，付晗宇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后完美收住动作，助跳们变换队形，肢体间饱满的张力和时间在瞬间定格。 音乐结束。 下一秒，整个团队就像绷紧的皮筋忽然断了，顿时东倒西歪瘫成一地散沙，唯有领舞依然挺直了腰背，结实的肌肉上被汗镀上一层水光。 付晗宇对着镜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由衷的笑意，心想这遍的“感觉”终于跳对了。 一群上节目之前还素不相识的人，为了反复抠几个小细节陪自己通宵练习，他心底满怀感激。付晗宇转过身，白皙的脸上展开一个干净爽朗的笑容，他对助跳们鞠了一个近九十度的躬：“谢谢大家！” 起身时，他对小伙伴们竖起两个大拇指：“说真的，这遍我特别满意，今晚散了，都早点休息。” 助跳们爆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瘫在地上的人挣扎着又爬了起来，擦汗的擦汗，转身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七嘴八舌地炸开了。 “我的妈耶，能听付老师说一回满意，有生之年啊！”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一点都不辛苦。付老师拍了一整个白天的戏，晚上还飞回来通宵练舞，这才叫辛苦啊！” “真的是太拼了。老师我要打小报告，隔壁的竞争对手四个小时前就散伙回家睡觉了！” “哈哈哈，那还不是付老师要求高嘛，一个动作能抠上几十遍。”一个伴舞的小伙子对着拍花絮的摄像机学得惟妙惟肖，“再来一遍。我们再来一遍。”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付晗宇听后只是微微嘟起嘴，无辜地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 等大家陆陆续续走完了，练舞教室里就剩下了付晗宇一个人。他还有一段solo要练习。 付晗宇一边压着韧带，一边侧着脑袋看墙上的节目组海报——《全能Dancer》第三季总决赛，大IP现代舞剧《木偶》电影改编选角竞演，领舞主演到底花落谁家？ 韩国归来的新人偶像，科班出生的内地流量，直播界Hiphop女王......血雨腥风的五晋一。 付晗宇很想拿到这个角色。 国际IP，获奖导演，金牌艺术指导......虽然影片本身商业性不强，但绝不失为进军大银幕的一张门票。 付晗宇自大三拍了一本青春偶像剧出道以来，签约公司给的资源多少有些一言难尽。两年多的时间，跳过几个M V的领舞，上过几台综艺，拍了几部烂剧本的鲜肉剧，却始终没有大火，也没在演艺圈打通自己的路子。 相比成为顶级流量，付晗宇更想去演电影。 他太需要一个机会了。 方才助跳们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了几盏灯，排练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大半，只剩镜子前那排还亮着。严重的睡眠不足在付晗宇眼下打上了两道阴影，但那双清浅的眸子里始终神采奕奕——无论如何，这场选角竞演，都是他手里最好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地板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是付晗宇的经纪人。 “喂，晗宇，我刚听说了个事儿，”电话那端的经纪人听上去似乎气急败坏的，“《木偶》的领舞主演已经内定了秦洲。他家经纪团队有人和电影的投资制片是私下好友，上回九晋五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把这事儿给谈妥了。晚上总决赛说白了，你们就只是走个过场。” “你还在排练吧？听我说，早点回去睡觉，别浪费心思在这破事儿上。垃圾节目，可真没意思！” 付晗宇听完经纪人噼里啪啦一席话，清澈的眸子顿时一黯，只是呆萌地“哦”了一声。 经纪人见付晗宇“哦”完就不吱声了，叹了口气又安慰道：“哎，你也别太难过。换一个角度想，这么大个歌舞片，你们几个进总决赛的，终归能在片里捞个角。更何况这次竞演你吸了不少路人粉，曝光率已经很不错了。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这几天还在别的剧组拍戏，飞机来回倒，白天C城那里还淋了雨，我真怕你接连熬夜就感冒了......你助理人呢？” “我......先让他去隔壁休息了，我练完再去叫他。” “晗宇，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宠着下手的。正主熬夜，助理睡觉？！现在就给我叫醒他，让他开车送你回家！”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付晗宇苦笑，“我会注意身体的，别担心。” 挂了电话，付晗宇在地板上静坐了一会儿，心头后知后觉地泛起一丝钝钝的失落。他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换上服装道具，以领舞主演的身份出现在《木偶》影片中的情景，顿时一股不服输的心气又压过了那点失落。 ——这个角色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那几个以说唱跳出名的竞争对手......在人气上，的确是更胜他一筹，但在舞蹈上，谁都没有他科班出身的表现力。 一个人若是足够强大，是不是就可以打破“大人世界”里约定俗成的规则？一个人如果舞跳得足够好，是不是聚光灯之下，全场的目光都只会集他于一身？ 付晗宇，你在失落些什么呢？ 因为一句没凭没据的“内定”，就要提前认输了么？ 坐在镜子前的大男孩微微垂眸，原本有些涣散的精神气，渐渐在他眼中再次凝成了一道光，干净而纯粹。 比赛的最终结果，还没出来呢。 他的solo......也还没练完呢。 付晗宇舒展了一下肩膀，仰起脑袋。他头顶点着镜子，从下巴到锁骨，修长的脖子拉成一条好看的曲线。付晗宇按下手机播放键，solo前奏响起，他从地板上起身，行云流水般地旋转了出去。 或许他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一个厉害的经纪人，但他有一个对舞台、对观众郑重许下的承诺——每一次演出，他都将倾尽所有，全力以赴。 ...... 当天下午，付晗宇在灌了一瓶红牛之后踩着时间点准时赶到录制片场。他迎面看到的，就是片场小助理正在小心翼翼地偷窥嘉宾休息室。 小姑娘将大门推开一条缝，贼头贼脑地往里面瞥了一眼，然后就飞速退了出来，一双浓妆艳抹的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她一手掩住咧开的红唇，声音兴奋到颤抖：“梁骁，是梁骁！有生之年，我竟然见到老流氓真身了啊啊啊——” 付晗宇闻言脚下一滞，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剧组诚不欺我，‘神秘评委’竟然真的是老流氓啊啊啊——”女孩子不敢大声喧哗，压抑着嗓门，激动地一把抱住身边同事，“我日，你说一会儿节目结束我能去讨签名合影吗？” “我也想看，我也想看！官博放消息了吗？放了估计要炸！”另一个姑娘跃跃欲试地想再推次门，却又有点犹豫，满脸羡慕地看向同伴，“但我这样再偷看一次会不会被打啊？你告诉我，老流氓的腿长真有一米八嘛？” “有有有，和杂志硬照一样帅嗷嗷嗷！” “花痴！”第三个同事显然不是骁粉，白眼一翻，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我真是醉了，你们一口一个‘老流氓’的，到底是黑还是粉啊？” “当然是粉啦，‘老流氓’就是骁粉专属爱称，OK？” “就是就是，他自己承认的，说自己是颗老榴芒，切开来又黄又香！”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地替爱豆说话，“别的男人呢，耍起流氓来，叫做猥、琐、男，但梁骁耍起流氓来就叫雅、痞、你懂吗！” ...... 付晗宇表示不懂。 而且，他忽然觉得这个堆满了道具的走廊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付晗宇大步走向化妆间，虽然还能礼貌地向路人微笑，但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梁骁”两个字就好像一颗火星跌进一锅滚油，让他的心脏在漏跳一拍之后，以第三宇宙速度飞了出去。 梁骁……那个剧组死活不肯松口的总决赛“重磅级神秘评委”，竟然是梁骁？ ——放在舞蹈竞演里，这倒还是真“够重磅”的。 梁骁是谁？ 中美混血，“华美星娱”影视集团的二少爷，冠名北美街舞的Popping之王，多伦多国际电影节TIFF最年轻的新晋影帝，明明可以靠脸和背景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 但梁影帝再多的冠冕加身和付晗宇似乎都没有什么关系。 对付晗宇来说，梁骁是他在M戏念书时的学长。 初恋。 男神。 前男友。 现在电脑里还存了对方40G影片剪辑的那种。 第2章 不按台本出牌 付晗宇神情呆滞地往化妆台前一坐，身前镜子里突然探出了一张脸——小帅哥好看得极有侵略性，额上扎着一条明黄色头戴，脑袋后脏辫儿上红色金粉一闪一闪，翘得十分招摇——正是刚定完妆，吃饱了撑着没事过来溜达的秦洲。 就在那一瞬间，付晗宇耳畔再次响起了之前经纪人的话：“《木偶》的领舞主演已经内定了......” 沉迷前男友不可自拔的某人终于神魂归位。 付晗宇和秦洲签的都是盛乐影视，但两人手里的资源却天差地别。毕竟，秦洲是在和韩国男团解约之后被盛乐砸重金挖过来的，一个人就配备了一整个经纪团队。而付晗宇的经纪人不是行里大佬，手下还有好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艺人。要不是因为这台竞演节目，两人原本毫无交集。 “哟，瞧你这黑眼圈，昨晚练到几点啊？”秦洲吹了声口哨，扭头向身后大声招呼，“快来个小姐姐给晗宇多刷几层粉呀！” 付晗宇一把捂住了秦洲的嘴，瞪了他一眼。 那边化妆师各个忙得脚不沾地，但秦洲的面子终归还是有人赏的，节目组造型总监抱着大叠衣服快步走了过来，拿妆刷没毛的那端一戳秦洲脑袋，笑骂道：“你这骚鸡尾巴，妆化完了就给我滚，别在这捣乱——” “滚了，滚了。”秦洲放肆地大笑几声，连忙脚下开溜，还不忘扭头对付晗宇比了一个手势，“一会儿台上可要加油啊晗宇！” 不远处，两个工作人员女孩交头窃窃私语：“洲洲是真的没有包袱啊，和其他选手之间关系真是超好啊......” “是啊，超级阳光大方，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我都要路转粉了。” 付晗宇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眼底的讽刺转瞬即逝，即刻又变回了一湾清澈。他微笑着一侧脑袋，对秦洲挥挥手：“谢谢，你也加油。” “哎，真是的。那个闲不住的小屁孩。”造型总监没好气地又瞪了秦洲一眼，“唰唰唰”地双手如飞，在几秒钟之间给付晗宇夹好刘海，喷好水。然后她从衣服堆里捡出一套暖色调的嘻哈舞台服饰，问付晗宇：“一会儿solo你穿的是这套吗？打算配脏辫儿吗？” 这套衣服上贴了标签，是之前编舞指导老师给他选的。 但此时此刻，付晗宇看着那一身无比鲜艳且对比度爆炸的颜色，就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秦洲张扬的“签名式”眼影，顿时心生抵触。 哼，谁要穿得和秦洲那么像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熟悉的低笑从记忆里钻了出来：“换这身吧，你穿白衬衫好看。” 顿时，一个危险的念头空降脑海。 付晗宇起身给自己翻了一件稍微有点皱的白衬衫，配了一条有几个洞的黑色修身牛仔，随手把两套衣服搭在化妆椅上：“妆淡点就好。” 造型总监一挑眉，拿起白衬衫往付晗宇身前比了比，满意地点点头：“可以，清爽。” 总决赛的录制准时开始。 选手上场之前还有现场观众互动、介绍神秘嘉宾等一系列环节。五位选手一边听着主持人暖场，一边在幕后拉伸热身。 不一会儿，现场的尖叫声高了一个分贝，付晗宇估摸着是梁骁快上台了。 他知道梁骁现在在哪儿——付晗宇只需要微微一转头，就能看到嘉宾通道。 而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他心底骂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人家现在可是大明星了，左右不缺人看他。” 付晗宇，不准扭头。 不准看梁骁。 不准不准不准—— 付晗宇很没出息地扭过了脑袋。 但是，就在他方才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完美错过了梁影帝往选手方向“若无其事”的轻轻一瞥，所以，付晗宇只看到了对方进场前高挑而冷漠的背影。 下一秒，现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付晗宇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你看，只是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还是在上台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评委席某人的目光。 主持人走到了五名选手中间，举起话筒：“在今天的比赛开始之前，我还是想再强调一次——无论总决赛结果如何，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五名选手，都是全国最顶尖的舞者。此时此刻，我认为比赛结果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就希望，今天，选手们可以跳得开心，大家可以看得痛快。比赛有输赢，舞蹈无胜负。舞台上的每一位，你们都是最棒的！” 说完主持人侧身向选手们一鞠躬，场下轰然，几位评委也跟着频频点头。 主持人等掌声小了下去，简单介绍了一下赛制。总决赛一共三个部分：命题群舞五晋四，一对一solo挑战四晋二，和最后的Freestyle斗舞二晋一。 第一部 分，根据现代舞剧《木偶》影视改编导演组的要求，选手需要跳Popping，也就是机械舞，来扮演一个‘木偶’，但同时又需要在木偶的表演中加入其他舞种的元素，每位选手的元素都不一样。 场上加上梁骁共有六位评委，以及一百二十位手握投票权的媒体评审，评委与观众投票占比□□开。第一轮，秦洲Popping与芭蕾舞结合，夺得第一。付晗宇票数和第二名差不了多少，暂居第三，也算是顺利晋级。 榜首的秦洲获得了第二轮soloPK的挑战优先权，他主动向第一轮排名第四的选手发起了1V1挑战，剩下付晗宇和最后那位选手自成一组。 第二轮solo，秦洲与付晗宇顺利晋级。 紧接着，就是一轮评委点评，离场选手感言。煽情的煽情，流泪的流泪，拥抱的拥抱，感恩的感恩......《木偶》剧组副导演甚至直接撂下话，虽然大家离开了《全能DancerIII》的舞台，无论《木偶》领舞主演花落谁家，但凡进了前五的选手，剧组定有大家一席之地。 这样一圈聊下来，当关注点再次回到场上最后两位选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恭喜秦洲，恭喜付晗宇。”主持人一左一右高举两位的手，“在我们进入最后一个环节之前，各位评委，对我们《全能Dancer》第三季的冠亚军，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之前的几场点评，付晗宇和梁骁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选手谦逊，评委中肯，舞台上下和乐融融。 但这次，梁骁接过话筒，嘴角勾起一抹签名式痞笑。 付晗宇顿觉要糟。 果然，梁影帝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前面五位老师清一水儿地都在夸晗宇，那我再重复夸一遍也挺没劲儿的。聊一点个人想法吧，其实我之前在M戏念书的时候，是看过晗宇跳舞的，所以说实话，我觉得你能跳得更好。” 片场一下子安静了，付晗宇看着梁骁，努力地保持假笑。 “你刚才的两支舞，没错——动作标准，表情到位。但我总感觉今天的舞台上，付晗宇你没有放开。你的自我表现力没有出来。就比如刚才你Popping里融合了Salsa，整支舞蹈表现出的应该是一种火焰燃烧的感觉，作为领舞的你是那只扑火的飞蛾。我只看到了你的燃烧，但我还想看到你在烛焰灯芯里振翅欲出。Solo也是，我看到的只是一段完美的舞蹈呈现，但我没在这段舞蹈中看到你自己。晗宇，你懂我的意思吧？” 付晗宇虽然笑得一脸岁月静好，内心无异于车祸现场——你说我放不开？台下坐了你这么一个瘟神，没踩错点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好吗？ 但表面上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礼貌地一鞠躬：“谢谢梁老师。” 接着梁骁又将目光投去了台上的另外一位选手：“另外我再补充一点，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个舞台上令我最意外的选手还是秦洲。我私下一直都有一种，怎么说呢，比较无知的偏见吧。那就是男团说唱出生的艺人来跳街舞，跳得都很表面。但我不得不说，秦洲，你改变了我的想法。你街舞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感谢你带来两场如此精彩的舞蹈，谢谢。” 台下秦洲的迷妹们拼命挥舞着灯牌，尖叫掌声一片。但自打上台以来，付晗宇竟然第一次对夸奖对手的评论感到了反感。 一股子酸味的那种。 日。窒息。 “再次感谢六位评委，感谢选手们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现在，我们正式进入第三个环节：即兴Freestyle斗舞。” 主持人在付晗宇和秦洲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无线耳机：“这场斗舞一共分成三轮，每轮投票，三局两胜。第一轮选手各自有两分钟的时间来理解曲目，五分钟的时间自行编舞，表演时长一分四十五秒。舞种不限，没有助跳，要求只有一个——你需要用你的肢体，来给观众讲一个故事，随便你讲什么故事。” 主持人比了一个“OK吗”的手势，付晗宇抿嘴点了点头，而秦洲则笑得一脸志得意满。 “好，那么评委组，请随机选曲！”主持人伸手水平展向评委席，微微欠身。两位选手同时带上耳机，摄像机聚焦在了他们的脸上。 虽说这里的即兴表演是“随机选曲”，但在上节目之前，为了表演的最佳效果，选手们或多或少都会事先得到提示，不至于现场难堪。 秦洲的“随机”曲目节奏特别适合跳Popping，这原本就是他最擅长的舞种。但付晗宇的前奏刚出来他就愣住了——先前给他的台本上，曲目库里都是节奏舒缓，适合跳Urban的BGM，忽然改台本是什么骚操作？ 正式节目播出的时候，有一段画面一分为二，左右分别是两人各自听曲的镜头。后期调皮地给他们配上了弹幕。秦洲的是“一听这个节奏我就知道自己稳了”，而付晗宇的则是“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实则慌得一批”。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舞台上，付晗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评委席，只见某无良影帝正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笑得一脸流氓。 耳机里，节奏感极强的电音踩着鼓点，开场第一个八拍就将听众带进了夜店变幻莫测的灯光之下。湿润而沙哑的吐字，露骨的歌词，主唱换气间若有若无的呻|吟...... 编舞五分钟倒计时正式开始，付晗宇耳朵尖上微微泛红。 他一咬牙，整个人都傲娇了。 ——梁骁，你刚说我，跳舞放不开？ 第3章 Freestyle斗舞 舞台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淡去，就连评委席都落进了阴影之下。“当”的一声，一束白光打在了付晗宇身上，他垂着头，左脚微微曲起点地，紧身黑裤勾勒出了双腿的形状，那是一双常年练舞的腿，却又有着模特的修长。 就在音乐第一声鼓点炸起的时候，付晗宇在白花花的灯下抬起头，一个亮相，眼神干净而纯粹，一双瑞凤眼如墨玉含光，流而不动。 又是一拍鼓点响起，付晗宇扭胯向前走了一步，左手向上插|入头发，右手从喉结摸到领口。下一记鼓点，他又往前扭了一步，死死盯住台下梁骁，一把扯开胸前两颗衣扣，拉开一个慵懒而随意的小V。 梁骁心中稍稍有几份诧异，但他还是坦荡地迎上了付晗宇的双眸。梁骁看上去平静而专注的目光下，他几乎是在放肆地上下打量着舞台上的男人。 在梁骁看来，内地新生代的流量小鲜肉里，付晗宇算不上最帅，也不是最“漂亮”的，但他眉宇间，总有着一种青山冷水似的清爽，黑白分明。 现在这个距离人看不清楚，但梁骁知道，付晗宇左眼眼尾，贴着下眼线的地方长了一颗小而浅的褐痣，凭空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与此同时，付晗宇左手划过漂亮的曲线，从眉骨一路贴着身体抚至腰际，所有动作定格于前奏结束后的一拍空隙。至此，付晗宇的眼神彻底迷离了起来，双唇微启，鲜红的唇彩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台下已经有女孩子开始尖叫了，而梁骁心里也跟着痒了起来。 那一秒，静止的画面给舒缓的曲调画上休止符，节奏倏然变快，付晗宇一甩头，四肢随着鼓点流水般地舞动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付晗宇中国古典舞专业出身的缘故，他每一个动作都自带了几分空灵飘逸，刚柔并济。 起跳，身形矫健。 旋转，轻盈如燕。 舒展，软若无骨。 点顿，干净利落，他总能在每个节奏点用一百二十分的力度收住。 BGM里的鼓点如同午夜渐深，越发迷乱。 付晗宇左手揉乱头发，右手沿着人鱼线往下滑了下去，随节奏顶了顶胯。他垂着眼，一咬下唇，小表情|色|气逼人。 紧接着，他在观众的尖叫声中流畅地擦了一圈地板，最后踩着节奏，双手交叉于背后，用肩膀发力往前又爬了几步。主唱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付晗宇仰起头，不紧不慢地舔了一圈嘴唇。 那一段舞曲激情而热烈，就好像猛然坠入爱河的两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爱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梁骁觉得自己都看呆了。平静的面具之下，脸热心跳，几近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欢快的节奏忽然被一长串电音割裂了，付晗宇双手撑地，在腰部下榻的那一刹那直接从跪姿垫着脚背站了起来，利落而流畅，炫耀着双腿与腰背完美的力量控制。 刚才他在地板上这么一滚，原本塞进裤子里的白衬衫整件都松了，衣角随随便便地散在外面，随着他动作的起伏而动，更是显出了几分“事后衣|冠|不|整”的味道。 在接下来的节奏里，电音中不和谐的音色多了起来，冲突感逐渐加强。付晗宇踩着点，时而弓背滑步向后缩成一团，时而一个滑步向前微微后仰，四肢快速地收放肌肉，以产生Popping“颤抖”的视觉效果，就好像一个在两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之间即将溺水的人。 最后，背景音乐的主旋律再归柔和平静...... 而此时，付晗宇那件白衬衫上所有的扣子都被解开了，他索性把整件衣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V领低胸无袖黑背心。最后一个节拍，付晗宇抱住怀里的白衬衫，五指随着音乐越收越紧，神色挣扎。就好像怀里的并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依依惜别而不舍得放手的情人。 就好像是一场撕心裂肺却没有泪水的分手。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梁骁的心就是跟着疼了起来。 付晗宇用脸蹭了蹭衬衫，在雪白的领口印上唇印，然后他猛然扬起头，脚尖点地，脊背笔直，飞快地向前转了三圈。 鼓点收音，他撒手将白衬衫对着评委席方向掷于台下，整个动作定于双脚与肩同宽，身体微倾，右手于身前平举，手掌向上，五指大开的姿态，神情看似不舍，却又已经舍得。 就在那个瞬间，梁骁简直就想站起来截下那件衬衣，然后再用那件衣服把人给包着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这个男孩，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但是梁骁没有，他只是安静地微笑着，任凭那件衣服飞向了观众席。 一曲鼓点酣畅淋漓，古典与性感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全场灯光再次亮起，观众哗然——鼓掌，起身，尖叫，投票还没开始，满场都高喊着付晗宇的名字。 那个穿着背心的大男孩微红着脸，似乎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腼腆地对观众又是一鞠躬。他身周撩人而欲的气场一下子全不见了，又变成了那个干净奶萌，还有一点呆呆的付晗宇。 又是一轮掌声雷动。 梁骁身后，女粉丝们在争抢付晗宇扔出的那件白衬衫。 “这是我先抢到的，不给你！” “瞎说，晗宇明明是往我这个方向扔的！” 梁评委微微垂眸。 全场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付晗宇跳的，就是他们之间的故事。 梁骁承认，当时“手一滑”改了台本切错歌，有那么几分对前男友“公报私仇”的意思。但这场几乎称得上惊艳的即兴发挥，却是付晗宇给他的回答。 ——所以，你是在说，你已经放手了吗？ ——那你看向我的目光，为什么又那么难过呢？ 一曲终了，梁骁的目光还是无法从台上的人身上移开。但对方却再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总决赛第三轮第一场，虽然秦洲也跳了一场肌肉收放自如的电流舞，但到底在感情渲染上略欠一筹。付晗宇以绝对的票数优势赢得了Freestyle斗舞第一局。 斗舞第二局没有个人准备时间，七轮传统battle。现场随机切歌，一首歌分为前后两段，两人各跳四十五秒。唯一的规定就是——先跳的选手定舞种，后跳的选手必须跳同一类型的舞，即使不擅长，也必须尝试着挑战一下。 第二局暂由秦洲“定调”。 节奏响起，两个人面对面、肩抵肩地站着，一人进，一人退，热身似的活动着四肢。在前奏结束的时候，秦洲敲好走到了舞台中央。 忽然，他对付晗宇比了一个无比挑衅的手势。下一秒，重音响起，他直接以头点地，四肢腾空，在观众的惊呼声中秀了一个Breaking经典头转。Breaking，地板舞，是街舞里技术含量最高的舞种，对肌肉的力量要求极高，跳起来也是最累的。 付晗宇向后退了两步给秦洲腾出更大的空间。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向观众们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顿时台下的笑声更大了。 梁骁突然隐隐担心了起来。他知道付晗宇在街舞里，最不擅长的舞种就是breaking，也正因如此，秦洲才偏要拿breaking来battle。 第二首歌，还是breaking。 第三首，秦洲依然选择了breaking！从托马斯旋转到直升机，秦洲在地板上滚了一遍，腰部以下就没有着过地。哪怕从一个专业breaking舞者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天秀。 …… 就这样，秦洲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二局的胜利，两人一比一打平。 Freestyle斗舞第三局，由付晗宇定调。 付晗宇作为M戏当年中国古典舞的专业第一，自然不是吃素的。就当梁骁以为付晗宇要开始“报复”的时候，他竟然在第一首曲子里依然选择了breaking！ 付晗宇硬是咬着牙，赌气似的，硬是把秦洲之前炫过的技巧挨个做了一遍“致敬”。他跳得不算出色，但全场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 梁骁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心底却又是蓦得一软——这个倔强又别扭的小屁孩，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曲目交接的时候，秦洲凑在付晗宇耳边轻声嘲道：“哟，还不服气？” 付晗宇微微一笑：“我不欺负你。” 接下来的六首曲目，付晗宇从芭蕾到踢踏，没有一场重复舞种。最后碰巧来了一支曲调柔和的歌，付晗宇也就大大方方地跳了一首中国古典，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后连接了五个潇洒的拧倾旋转，秀得人头皮发麻。 连着三局Freestyle斗舞消耗太大，特别是集中的那段breaking和后面的空翻。最后一曲结束的时候，付晗宇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抗议着要罢工，整个人就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主持人鸡血满满地吼道：“请投票！” 台上播放起了计票的背景音乐。 一晚上跳到现在，付晗宇觉得自己现在累得只想倒头就睡，四肢的疲惫几乎压过了他对比赛结果的期待。但无论结果如何，他似乎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在这个舞台上，他无所保留。跳得很开心，也很尽兴。 “所以，我们这一赛季的全能Dancer是——”主持人低头看了一眼计数器，脸上还挂着“我就要在这里卖个关子”的高深莫测，内心实则大骂一声MMP。 评委组三票投给了秦洲，三票投给了付晗宇，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百二十票媒体评审，竟然也六十比六十地打平了。 “那什么......”主持人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节目导演组，那边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之前评委组一直是五个人，所以不会出现平票的情况，但最后一期评委里偏偏多出一个梁骁，奇数变成了偶数，麻烦也跟着接踵而至。 节目组导演原本的如意算盘是，评委组三比三也无伤大雅，反而显得两位选手势均力敌，以创造更好的舞台效果。反正最终还是有媒体评审的票数一决胜负。更何况，万一要夹点私货，媒体评审远比评委容易操控......但偏偏...... 他真不知道这个犯太岁的六十比六十到底是怎么被投出来的。 节目组导演伸手向摄影组比了个手势，录制还在继续，但这部分在最后的剪辑中大概率会被删除。 与此同时，主持人将票数统计投影在大屏幕上，对观众们做了一个鬼脸：“说实话，我现在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 付晗宇跟着转头看向大屏幕，瞳孔下意识地一缩——等等，这么说起来，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经纪人不是说...... 付晗宇看向了秦洲，对方脸上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所以，从这个细节来看，他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付晗宇胸中再次打起了兴奋的鼓——所以，他还没有输！ 观众也跟着沸腾了，不知道是谁带头吼了一声“再battle一轮”，顿时带动起了全场情绪。当然，也有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是不是节目组故意设计的剧情。 主持人笑着回应观众：“我自己也非常想看两位大神再battle一轮啊，但我现在手里，是真的已经没有赛程了。所以，到底谁才是我们《木偶》影视改编的领舞主演，具体解决方案还要想请节目组导演和《木偶》剧组协商解决。所以我们先暂停休息十分钟，谢谢。” 节目组导演及时甩锅，开玩笑道：“梁影帝，我个人感觉核心问题就是因为这期多了你这个评委。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就自己上去和二位斗舞谢罪吧。” 女粉丝们在台下尖声喊起了“骁哥”和“battle”。 “其实本来呢......”梁骁指了指舞台，笑得高深莫测，“领舞木偶这个角色是我的，压根就没你们《全能Dancer》节目组什么事儿了。” 语惊四座，全场轰然。 梁骁故作一脸“委屈”，拿自己开涮：“但你们汪导嫌我个子高了点儿，还什么‘少年气’不够，铁了心要找会跳舞的小鲜肉，就把我给始乱终弃了。” 观众大笑。 《木偶》总导演汪弘谨在一旁咧嘴傻乐，梁骁这么说可是给足了他面子。作为一个拍歌舞片出身的著名导演，该拿的奖他早都已经拿过了，只可惜自己的作品受众一直较窄。 《木偶》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崭新的尝试——他想通过与当红网络综艺合作，炒起话题与关注度，再引入流量明星，试图做到文艺市场两不误。 “始乱终弃？这锅我可背不了。”汪弘谨接着就爆出了更大的料——梁影帝今天之所以会受邀来总决赛场上当评委，并不是因为他和导演私交甚好，而是因为梁骁将担任《木偶》电影中“傀儡师”一角，也就是影片中的“总编舞”。 无论是舞台剧还是影片中，都有领舞木偶和傀儡师的双人舞部分。 汪弘谨笑眯眯再次把烫手山芋抛给梁骁：“‘傀儡师’，您自个儿下场和两位合舞一曲，才能知道哪个‘木偶’更合拍啊？” 第4章 大床房 最后，经《全能DancerIII》节目组与《木偶》剧组商议，决定给付晗宇秦洲两人再加赛一轮，但鉴于节目组需要再做一些曲目和赛制上的准备，今晚的录制暂时告一段落，具体赛程也要到等到比赛当天再公开。 毕竟今晚的节目从下午五点开工，七点正式录制，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离开的时候，付晗宇却发现自己的助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打开微信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经纪人苏灿灿，手下另外一个小艺人在某个俱乐部一起嗑嗨了，还惹了一点麻烦。苏灿灿已经过去处理了，但那边的助理也喝了不少，缺个开车的。 这种事情她不敢请外人来帮忙，见付晗宇这边半天没有录制结束的意思，暂时借走了助理去救场。反正助理也是公司配给付晗宇的，左右拿的是盛乐的工钱。 不过他们那边也快完事儿了，苏灿灿让付晗宇再等等。 付晗宇笑眯眯地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最后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在化妆间的软垫上直接睡了过去。本来就接连着几天没睡好，今晚他跳得实在是太累了。 梁骁那边刚和节目组讨论完赛制设定，路过化妆间，就看到付晗宇独自躺在一大堆服装道具里，边上就连个人都没有，十分不像话。 梁骁蹲下去轻轻拍了拍人肩膀：“晗宇。” 睡死了的小朋友毫无反应。 梁骁微微蹙眉，加重了语气：“晗宇？” 这次付晗宇终于动了动，自证不是死人。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刚好撞到了梁骁左手。付晗宇闭着眼睛摸了摸梁骁的袖子，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大概是枕头那一类的东西，就毫不客气地就往自己脑袋下一垫，再次秒睡。 梁骁：“......” ——那什么，这小鬼的脑袋怎么这么烫？ 梁骁从付晗宇耳朵下抽出自己的爪子，拿手背蹭了蹭他的额头，再和自己比了比。梁骁这才发现刚才的滚烫并不是错觉——付晗宇确确实实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又或许是一身汗没擦干就躺在这空调下吹。 梁骁四下扫了一圈，硬是没见到付晗宇的半个助理，顿时有点生气。怎么说人也是个流量小明星了，混得这么惨是怎么回事？ 梁骁随便找了件长袖风衣给付晗宇披上，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电话震了起来。梁骁一接，是付晗宇的小助理，正在一个劲儿地道歉，说自己快到了，最多再等十分钟。 “不用来了。”梁骁冷冷回道，“帮我转告一下经纪人，晗宇他太累了，今晚就睡剧组安排的住宿。明早再联系。”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付晗宇的手机安静地回到了解锁界面——请输入密码。 原本梁骁想直接把手机放回去，但他玩心忽起，在九宫格里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机身一震，密码错误。 梁骁在心底冷漠地“哦”了一声，尝试输入了另外四位数字，手机“咔哒”一声解锁了。 快三十岁的帅哥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活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晗宇啊晗宇，要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能像你这密码一样多年不变……那该多好？ 当然，有些恶作剧点到为止。 哪怕梁骁会一时好奇付晗宇微信里都有哪些好友，和谁聊了些什么天，但他不会无故窥探他人隐私。梁骁在成功解锁之后直接又让手机一键休眠了，塞回了付晗宇的衣袋。 正巧，梁骁的私人助理Richard走了进来，这是他美国带回来的人。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大汉，在房间里还带着墨镜，脖子后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纹身。如果不是他穿着一套西装，那活像一个黑|社|会|打手。 梁影帝一指软垫上的付晗宇：“送去我的房间。” 虽然现在路人不多，大多还都是自己人，但梁骁说什么都不方便亲手抱着付晗宇回酒店。人高马大的助理闻言，二话不说抱起付晗宇。不多话，不好奇，听到这么暧昧的话就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专业素养可见一斑。 “对了，人有点发烧。我包里有阿司匹林。”梁骁凑到助理耳边又小声加了一句不知什么要求，然后一脸坏笑地拍了拍Richard的肩膀，“走下面啊，别被拍了。” 梁骁是今天节目开始前两小时才飞机落地M城的，节目组直接给人订了博览中心边上的丽思卡尔顿。由于博览中心经常会有名人出没，中心和酒店之间设了特殊通道，专门为了帮他们避开记者粉丝狗仔之类的麻烦。 把人交给了助理之后，梁骁转身出门。也不知道是为了刻意掩人耳目，还是真的有事要谈，大半夜的又和导演汪弘谨约了局酒。 ...... 然后，就是第二天上午，付晗宇一脸懵逼地在前男友床上醒来了。 他细细一想，昨天上节目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发烧了，但当时他也没太在意。朦朦胧胧的记忆里，半夜的确有什么人给自己喂了药......但除此之外......似乎无事发生。 他只是太累了，又没喝断片，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付晗宇看了一眼床上平平整整、不似发生过什么的床单，继而又看了一眼那盒拆了封的杜蕾斯，顿时心情复杂。 这一整天，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过得有点太刺激。先是见到梁骁，再是莫名其妙地和秦洲打了平手，《木偶》主演这个位置忽然又充满了希望。 什么前男友和杜蕾斯，那些都不重要，这个角色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一念及此，付晗宇又兴奋了起来。他抄起手机回了几条重要消息，又和经纪人简述了一下情况。 交代完了事情，付晗宇迫不及待地想去洗个澡，毕竟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他扫了一眼衣柜，某些人竟然还很贴心地给他备了一套换洗的衣物，没拆封的内裤，还有一件阿玛尼的白衬衫。 付晗宇冷冷地看了这些东西三秒。 然后就，一点，都不想，洗澡了。 付晗宇洗漱了一把，就直接出了门。 谁知他一推开门，就在走廊上听到了梁骁的声音：“我先走了，要是他醒来就说是节目组的安排。” 付晗宇：“......” 简直是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原本梁骁的助理还一脸郑重地听着老板指令，但在看到这边门开了之后，表情一度变得十分纠结，最后，他伸手指了指梁影帝身后。 梁骁扭过头，愣了愣：“哦，你醒了啊。” 只见付晗宇额上的刘海还滴着水，身上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开着领口，刚好也在愣愣地看着他。付晗宇微微开口，却又一句话都没说。 这里没有摄像机，没有记者，也没有观众......所以他们无需粉饰太平。 四年......他把梁骁在社交软件上双删拉黑已经四年了。 最后，还是梁影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影帝就是影帝，下一秒就收拾好了情绪，脸上没有半分前任见面的尴尬：“你错过了餐点。不过我让他们留了一份，一会儿给你送上来。早上记得吃点东西。” 付晗宇没说话，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把手。 “啧，别拿你那一脸受了委屈的表情看我。”梁骁上前几步走到付晗宇跟前，一指隔壁，“昨晚我睡的那儿，半夜可没占你便宜。” 付晗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别过目光：“我走了。” 梁骁故意横到他的身前，两人肩膀撞在了一起：“哎，等等。” 他很不见外地直接用手背摸了摸付晗宇额头，眼角漾开一抹笑意：“底子不错嘛，这么快就不烧了。”手落下来，顺便整了整对方的衬衣领子。 “怎么不换我给你选的衣服？”对方温热的呼吸擦过付晗宇耳畔。 “一股你的香水味，太骚。”付晗宇面无表情地抬起眼，一把抓住了对方正准备揩油的咸猪手。 梁骁：“......” 明明是新拆封的！ “谢了，梁老师。” 付晗宇松开手，大步与人擦肩而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小飞飞，麻烦过来接我一下。” “节目组边上的丽思卡尔顿。” 说罢，他挺直背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走廊，就好像只要他背挺得足够直，路走得足够快，那么心底漫无头绪的慌乱就会追不上他。 梁骁沉默地目送付晗宇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转过身，却发现自己那个大个子助理正对着自己咧嘴傻笑，于是迁怒地瞪了他一眼。 Richard连忙憋住笑，耸耸肩，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 梁骁不再搭理他，慢吞吞地走进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客房。整间屋子里，除了床上安安静静地掀开的半床被褥以外，没有留下任何付晗宇来过的痕迹。梁骁低头捡起被子一角，忍不住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深吸一口气。 接着，他转身，后仰，将自己整个人都摔进了床里。梁骁拉了半床被子捂在胸口，瞪着天花板发呆。 这都多少年了。 原本早已压箱底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来，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但凡尝过付晗宇一口，麻辣鲜香，食髓知味。 梁某人心底一些蛰伏多年的念想，又不安地蠢蠢欲动起来。 ——可爱，想...... 第5章 木偶与傀儡师 付晗宇还没躺下休息多久，总决赛最后一部分的录制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虽然在此之前，节目组在赛制上出现了一些小小小小的问题......”主持人对观众们比了一个“一切OK”的手势，场下一片哄笑。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有幸能够欣赏到秦洲、付晗宇两位选手给我们带来更多精彩的表演。”主持人侧身一步，大屏幕里出现了《木偶》舞台剧的宣传视频，“《木偶》这部全球经典的现代舞剧，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哪怕你从来没有亲自去现场看过，应该也对它的故事线有所耳闻——傀儡师有一班子木偶，他们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舞蹈，卖艺为生。直到有一天，木偶们觉醒了属于自我的艺术表达，而傀儡师却以为是木偶们出了问题，需要修理。最后，木偶们撺掇到一起，谋杀了傀儡师，最终创造出了富有生命力的作品。” 主持人顿了顿，继续介绍赛程：“而今天，两位选手即将给我们带来的，就是《木偶》舞台剧中，‘木偶试图挣脱傀儡师控制’的那段双人舞。” “我们先来欣赏一下，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两位选手的表现。” 秦洲和付晗宇在一片掌声中上了台，背后两个屏幕上分别播放着他们的准备花絮——官方指定了舞蹈视频，二十四小时内，选手们在专业舞台剧演员的指导下，学习了这段编舞。 “在今天的比赛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在场的二位，”主持人笑吟吟地走到了两位选手中间，“这个问题呢，在现在的求职面试中非常‘热门’。” 主持人左右各看了一眼：“你们自己觉得，谁更合适《木偶》领舞主演这个角色？以及为什么？” 付晗宇愣了愣，他拿到的台本里并没有这个环节，甚至都没标出在表演前有人会被cue。 主持人没有规定发言顺序。秦洲不知道是铁了心要抢先发言，还是早已有了准备，主持人刚问完问题的时候，他就上前主动接过话筒。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我认为晗宇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舞者，但现在，既然我已经站在了这个舞台上，那自然还是要投自己一票的。” 一句话说得不紧不慢，落落大方。 紧接着，他从自己精湛的Popping技巧，小时候丰富的舞台剧经验，再到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对汪导的崇拜，多方面阐述了为什么自己更为合适。秦洲甚至就连市场都谈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流量偶像和传统文艺歌舞片相结合，是打破市场固有模型的创新。 听得导演组频频点头。 付晗宇笑得一脸温和，内心则是目瞪狗带——真不知道秦同学是天生口齿伶俐还是在背演讲稿，讲这么一大堆也不给自己留点话题。现在，无论他再说哪个点都好像炒冷饭一样，怪尴尬的。 然后，话筒就在一片掌声中递到了付晗宇手里。 付晗宇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公司捧了几个真人秀综艺，依然死活没有红。 每到这种时候，付晗宇都很想当场去世。 他适当放慢了语速给自己挤出更多的时间思考：“我认为秦洲刚才说得特别好，他确实非常适合演这个角色。” 付晗宇顿了顿，就在停顿即将酿成尴尬的时候，他璨然一笑，陈述简单而粗暴：“但是，我比秦洲更合适。歌舞片中的任何角色，无非就是演技、舞技、以及和其他舞者之间的契合，嘴上说得再好，都不算数。” 说完，他转头直直地看向秦洲：“至于舞技如何，不服、就battle。” 然后，付晗宇索性对观众们一鞠躬，表示自己讲完了。也不知道哪个迷妹高吼了一声“社会我宇哥，人狠话不多”，引得满堂哄笑。 这原本就只是个破冰暖场的问题，主持人就顺着付晗宇的话题说了下去：“晗宇表示只想跳舞，不想说话。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就battle的！” 主持人对节目组操控台比了一个手势，所有屏幕上的影像全部变成了《木偶》舞台剧的概念剧照。 海报里，几个“木偶”穿着风格迥异的服饰，男男女女。有穿着和服的祭祀人偶，也有欧式哥特少女，但站在海报正中的是一位“木质”男性人偶，穿着一件袒胸露腹的黑色夹克，眼睛上都蒙着一条黑色绸带，而他们身后则是一个黑色人影——剧中的编舞傀儡师。 “那我们现在就切入正题，有请——” 梁骁踩着干冰雾，从背景板傀儡师的“黑影”中走上了舞台，场下又是一片尖叫欢呼。 “欢迎，欢迎我们的傀儡师。”主持人和他热情地拥抱了一下，递过话筒，“之前二十四小时练习的时候，我们的选手都是和舞台剧演员搭的双人舞。你即将，第一次，和我们的两位选手合作，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梁骁今天穿了一身紧身的玄色舞衣，领口微开，脖子还带着一条粗粗的银链子。平时他穿上西装不笑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社会精英、正人君子的模样，但现在一换上这套，骨子里的流氓气原形毕露，藏都藏不住。 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在付晗宇耳边响起，吐字间都带着笑意：“荣幸至极，非常期待。” 上场之前，他早在脑海排演了无数遍自己和梁骁同台的场景，但就在梁骁开口的那一瞬间，付晗宇整个人还是很不争气地掉线了——不行。 他没有准备好。 他没有准备好和梁骁一起跳一支有这么多肢体接触的舞。 浑浑噩噩的，付晗宇身边的人又嘻嘻哈哈地寒暄了一把。秦洲好像还舔着脸把自己对梁影帝的崇拜之情吹上了天。 然后，划拳定顺序，秦洲先跳。 然后，音乐结束，掌声轰然。 然后，《木偶》导演组点评了一波。 然后——就到他了。 这辈子都没有在舞台上怯过场的付晗宇，忽然在上场之前觉得大脑缺血，手脚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常人看来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在梁骁眼里，付晗宇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舞者上台之前，紧张僵硬是大忌。 场上的灯光暗了下去......但是伴奏还没有响起，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过道口。 梁骁从人身后不动声色地凑到身前他的耳边，声音极轻：“付晗宇，想想你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为了这本电影。为了这个角色。 ——他都已经努力走到这一步了，最后一步了，不是吗？ “在你是我曾经的小情人之前，首先，你是一个演员。”梁骁的声音冷静而毫无波澜，“别丢我的脸。” 一句话，就好像定海神针似的，将所有的杂念都压了下去。付晗宇再次睁开双眼，眸底一片纯粹的清明。 音乐响起，他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这段舞第一部 分是木偶的Popping solo。 音乐进入第二阶段，傀儡师在空中两个芭蕾高跳，这才旋转着进了场。他单膝点地跪在了木偶面前，伸出手，做出了邀请他共舞一曲的手势。 付晗宇还是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 两个人的身形在舞台上重合，木偶在前，傀儡师在后。梁骁一只手虚掩在付晗宇的腰上，安抚似的拍了拍，示意他放松。 清脆的一声木琴音，傀儡师一歪脑袋，水平展开右手，呈芭蕾五位式。木偶在他身前也跟着歪头，水平提起右手。 又是清脆的一声木琴，傀儡师一手搭上木偶的上臂，木偶从芭蕾五位式又变回了二位式。 随着木琴每一声空灵的敲击，两人一前一后地改变动作，点顿短促而有力，毫不拖泥带水。音乐节奏的间隔越来越短，两人动作变化的频率也越来越快。终于，木琴声滴水成河，揉入了温柔的钢琴伴奏，木偶和傀儡师又流畅地互动了起来，从一板一眼的芭蕾变成了waving。 但是，好几次两人应该对视的时候，付晗宇都刻意躲掉了梁骁的目光，生怕两人一个“深情对视”，他就乱了接下来的动作。毕竟，梁骁表演起来时周身那种炽热的感情流动，付晗宇心知肚明自己接不住。 索性，他就彻底和梁骁唱起反调，恰好这个阶段木偶也开始“反抗”了。 傀儡师往左转头，木偶就往右。 傀儡师扬起脑袋，木偶就低头。 好在两人踩点踩得很齐，所以整体观感不仅不违和，反而秩序里引入了一丝混乱，舞台效果很好。 在木偶再次被傀儡师举腰抱着转了一圈后，梁骁不动声色地一掐付晗宇的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他在这里自己新加了一个动作。梁骁伸手捏住了付晗宇的下巴，试图把他脑袋往自己的方向拧过来。其实，他的手上并没有用力，但付晗宇终归还是配合地扭过了头。 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背景音乐里一记重音，两人的目光就如同冰火碰撞，针锋相对，原本只在节奏中涌动的“冲突感”，好像在那一瞬间被质化了。 于是，付晗宇也加了一个动作，他象征性地一推梁骁，对方很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而木偶挣扎着转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付晗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两个人之间无形的“壁”忽然就被打破了。他不再躲着梁骁，而是终于全身心地投入了这段舞蹈，眼神流转之间，忽然有了无声的交流。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舞伴，一种只是在和别人一起跳独舞，甚至会希望在双人舞中获得更多观众的目光，把对方比下去。但还有一种人，他会激发自己舞伴的潜力，配合得丝丝入扣，润物细无声。 秦洲是前者，而梁骁则是后者。 三次亲密接触，三次被付晗宇巧妙地躲开。 一个不听话的木偶，一个气急败坏的傀儡师，在舞台上被表演得淋漓精致。到了最后一段，两个人几乎都在脱稿即兴了，但所有的动作又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和谐...... 一曲终了，两人于舞台正中站定。 付晗宇左脚向后微微点地，一手挽花于胸前，另外一手画弧向右水平延展，做了一个谢幕动作。几乎是同时，梁骁学着付晗宇的样子做了一个镜面动作，两人一左一右同时鞠躬，下面掌声雷动。 付晗宇微微喘息着，转过头，对梁骁露出了重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却发现对方也正微笑着看着他，眼底一片温柔。 付晗宇连忙急匆匆地又别过脑袋。 虽然还没到评审环节，选角导演就捏了捏汪弘谨的大腿，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实在是太喜欢晗宇和梁骁之间的化学反应了！老大，安排一下？” 而汪弘谨的余光里，另外一边执行制片人也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汪弘谨作为总导演，并没有把自己的喜好提前挂在脸上，笑得令人捉摸不透。 制片那边已经和他交流过了想要pick秦洲的意思了，但到现在为止，他心底却更偏向付晗宇一点。不为别的，就像选角导演刚才说的那样，这两个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实在是太赞了。整个配合，从表面上看很和谐，但两人只需一个照面，冲突感就能饱满而充满张力。 而且，付晗宇到底是舞蹈表演专业毕业的，在有限的学习时间里，秦洲只能按部就班地跳好视频里的双人舞，一些细节上出了错就被“偷工减料”地蒙混过去，但付晗宇却可以灵活地作出很多改变。这种即兴表演以及融舞的能力，是汪老板在这个角色中最看中的。 但是，说到头来，出钱的人才是爸爸，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和投资制片唱反调。真是左右难做人。 这次评选不再采取投票制，而是由《木偶》导演组讨论后直接决定。现场的录制暂停，制片、总导演、副导演、选角导演还有梁骁一起去了一个独立于观众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大家激烈地讨论了老半天，每次主持人打探了消息回来，都是“五分钟后”再拖五分钟，似乎“战况”十分胶着。 终于，小黑屋里的一群人走了出来。原本坐着休息的秦洲和付晗宇同时起身。 主持人看向评委席：“所以，请问导演组，我们有最后的结果了吗？” 全场屏息，观众们都盯着汪弘谨，一脸嗷嗷待哺的模样。 但汪弘谨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把黑绸缎往梁骁手里一塞：“今天你最辛苦。你来公布吧。” “谢谢汪导。”梁骁接过带子，嘴角漫不经心地一勾，转身看向了舞台上的两位选手。 “好，现在有请傀儡师，把这根黑带子，交给他中意的木偶——” 现场一下子激烈了起来。 这个舞台下的粉丝们一直属秦洲的最多，每次应援团都有一片很壮观的灯牌、横幅以及荧光。唯独这次，台下“秦洲”和“晗宇”的呼声几乎势均力敌。 付晗宇忽然心跳加速了——说句实话，他对今天的即兴发挥不能更满意了，托舞伴的福，他真是一点都没给梁骁“丢脸”。 所以，导演组决定了谁呢？ 付晗宇看着梁骁起身，又看着他面带微笑地一步步走向秦洲，顿时心里就凉了几分。 ——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舞台的聚光灯下，付晗宇脸上强行挂着笑容，麻木地盯着秦洲眼中的势在必得。但是，这种事情，无论在心底排练过多少次，等它真的发生了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就当付晗宇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梁骁只是笑着握了握秦洲的手，然后微微一欠身：“谢谢。” “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精彩的表演，我相信在未来，你一定会变成一位更加出色的舞者。” 然后梁骁在尖叫和掌声中转过身，反手将黑绸缎一把蒙住了付晗宇的眼睛，在人脑后打了个结。他微微垂下脑袋，在人耳边极轻地一笑：“这次，你可没理由再逃走了。” 第6章 不在场证明 付晗宇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黑。梁骁牵起他的手对着观众高举，然后拉着他一起鞠了个躬。 ——呃？ 幸福来的太突然，大脑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空白。一个小人在内心疯狂地呐喊——梁骁选了他！ ——他、拿到了、一个电影、的主演！ 五颜六色的小纸片从天而降，付晗宇和梁骁被一拥而上的伴舞们给冲散了。小姑娘小伙子尖叫着把冠军抬了起来，抛上天又再次用手接住，喧嚣的人群里，付晗宇笑着扯下了蒙上的黑带，眼里微微泛着水光。 而梁骁很识趣地往人群外围一站，将镜头留给了此时此刻的主角。 他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付晗宇，眉眼温柔含笑。 ...... 《全能DancerIII》最后一期总决赛播出后，付晗宇有生以来第一次霸占了热搜头条，屠版各大娱乐新闻，微博粉丝飞涨。 【《全能Dancer III》冠军出炉！网友：果然是他！】 【著名现代舞剧《木偶》影视改编主演：付晗宇是谁？】 【影帝搭配小鲜肉？！知名歌舞片导演汪弘谨不按套路出牌】 【福利大放送：《全能Dancer III》总决赛梁骁与选手激情热舞！】 【清纯流量，在线顶胯日地！付晗宇舞惊四座！】 当然，人红是非多，麻烦也跟着接踵而至。 首先，是付晗宇跳的那段“艳舞”被网友疯狂剪辑。本来付晗宇跳舞的踩点就很百搭，结果，在视频平台上，不幸被各大“性暗示”神曲全部给轮了一遍，各式热评与弹幕，比这段舞蹈本身更加浪得没谱。 辛苦打造的清纯阳光人设分分钟崩塌，但付晗宇借着这段小视频，一夜火爆娱乐圈。经纪人苏灿灿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但很快，这边艳舞的事情还没消停，那边又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瓜。 一家不入流的娱乐媒体发布了一篇名为【《全能Dancer III》惊人黑幕：总冠军疑似夜宿评委酒店？！】的文章，被各大营销号疯狂转发，一时闹得铺天盖地，吃瓜群众喜闻乐见。 苏灿灿连忙又着手公关，处理起了这个问题，并且叮嘱付晗宇不要以任何方式下场澄清。 文章的第一张图，是梁骁抵达录制场馆当天的微博截屏——配字为：“中国，我回来了[二哈]”。 而微博的配图则是他带着墨镜在酒店大堂里骚不拉几的自拍。作者根据图中梁骁身后的大堂摆设，扒出来他的所在地点是位于M城影视中心的丽思卡尔顿酒店。 而文章的第二张图，则是总决赛前半部分录制完成当天上午十点，付晗宇离开丽思卡尔顿酒店时的狗仔抓拍。照片上付晗宇只露了一个拉开车门的侧影，但主人公五官清晰，不难辨识。 记者声称，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房客爆料说入住时碰巧撞见梁骁付晗宇在凌晨两点半左右进入了同一间客房。记者进而和节目组确定了时间，当天晚上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回到酒店，大约就是这个点。 第三张图则是总决赛节目录制的截屏：画面是梁骁的评委发言，字幕为“我之前在M戏念书的时候，是看过晗宇跳舞的”。 梁骁本科的时候，说日后迟早要进入中国市场，回国在M戏表演专业交换了一整年。当时他参加了中国高校联盟的“校园街舞王挑战赛”，且获得了冠军。作者把当年的参赛人员列表也给扒了出来，特意在付晗宇这个名字上打了个红圈。 由于当年的比赛只公开了总决赛，而付晗宇不幸止步二十强，所以两人当年并没有留下任何同框的影像记录，但记者就一口咬定两人早就认识了，且关系不错。 整篇文以这几张图为基础，再加上一些添油加醋的想象，几个断章取义的点连成线。一个“节目总冠军与评委私交不浅，录制时还曾夜宿一处”的暧昧故事跃然纸上，有鼻子有眼。 哪怕完全没有什么实锤。 ...... 谣言爆发的那天，恰好是《木偶》剧组第一次建组筹备讨论。付晗宇带着墨镜坐在酒店的会议室里，明显地能感受到身边的人都在打量着他。 八成还成了别人下饭的话题。 大家虽然各个都很好奇，但到底心里有数，不敢在这风头上问东问西。付晗宇巴不得没人理他，自顾自地窝在一边玩手机，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去网上看评论只会给自己添堵，但付晗宇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双爪子，开着小号默默刷起了微博。 粉与黑的关系，就好像光与影同行。之前付晗宇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火过，所以微博下向来都一团和气，歌舞升平，不是“帅帅帅”、“美美美”，就是“哥哥早上好”、“哥哥晚安”。 这么大面积地被造谣泼污水，被人疯狂@着黑，实实在在也是头一回。 有少数理智网友指出这篇文章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全都是一些臆想猜测，就连两个人私下同框的照片都没有，不具备一个“好瓜”香甜可口的基本素养。也有付晗宇的粉丝在号召大家乖巧等官方辟谣，在那之前不轻信，不盲从。 但网上黑他的节奏终归是被带起来了。 有的一看就是秦州粉，在那边“恍然大悟”，一个劲儿地心疼自家爱豆，跳得那么好最终也没有拿到角色，原来是因为有这么恶心的人在作怪。还有大量空降小号，他们也不在总决赛这件事上站队，上来就阴阳怪气地酸付晗宇。 热评第一是“这年头要出人头地，不仅舞要跳得好，床上功夫也是要极佳的”，后面还有什么“全能Dancer当之无愧，跳了一天还能爬上别人的床，好腰”，“哇，梁影帝当天才飞机落地啊，屁股都送得这么熟练了吗”，等等...... 一堆粗俗至极、不堪入目的评论，被一群不知安何居心的人点赞推上了热评，看得付晗宇离奇愤怒。 而且，最耐人寻味的是，这篇原始文章在发布十五分钟之后就被各大营销号转走了，所以这件事的背后，显然有人在恶意操作。不排除这个野鸡娱乐平台单纯祭天付晗宇来给自己打一波广告，但什么样的娱乐记者会恰好在那天早晨蹲点丽思卡尔顿？ 他离开酒店的那张照片，实在是太巧了...... 除非，之前就有人知道他会从那间酒店里出来。比如，片场的人？但那又能有谁呢？他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付晗宇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人在他眼前挥了挥手：“Hey hey hey，发什么呆呢？” 付晗宇这才猛然发现，会议室里的助理们已经离开大半，艺人陆陆续续地都快到齐了。 刚向他挥手的人是秦洲。虽然秦小鲜肉没能拿到主演的位置，但他们几个进总决赛的，就像副导演曾经承诺的那样，都在汪大导演的这本舞蹈电影中拿到了角。 除了付晗宇，秦洲和其他的人都不熟，索性直接往人身边一坐：“想什么呢？” 他不小心瞥见了付晗宇的手机屏幕，“噗”的一声就笑了，拿肩顶了顶人家：“哎，别看了。这事儿公司到时候肯定会帮你编圆的，不一会儿就该有通告说是谣言啦，别担心。” 秦洲说话声音向来就比较大，刚也没刻意压低声音，顿时就有两道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气得付晗宇狠狠一拉他的小臂，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给我小声点！什么叫编圆？！这本来就是谣言！” 秦洲翻了个白眼，凑到付晗宇耳边，懒洋洋地小声道：“那天晚上我落了个东西在化妆间，助理回去帮我拿的时候，正好撞见人送你回酒店。和别人那儿你一口否定就成了，在我这儿不用装。反正咱两一个公司的，我还能害你啊？” 付晗宇整张脸“唰”的变红了：“不是，我......” 夜宿评委酒店——是真的。 和评委私交不浅——也是真的。 只是那天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付晗宇从头到尾都没有利用自己的这层关系来恶意竞争。他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的委屈。 “这有什么的，都是圈里人，你不用装得这么不好意思。”秦洲嘴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意，“我就是......忽然觉得你还挺厉害的，之前小瞧你了。真的，夸你呢。” 付晗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气得几近全身发抖，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洲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梁骁从他们身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他只好假装无事发生地闭了嘴。 梁骁扫了他俩一眼，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热情地上前给了汪弘谨一个拥抱。 付晗宇一边被秦洲气得肝疼，一边又被梁骁方才冷淡的眼神刺得心里空荡荡的——一时任性，就随随便便把自己抱上他的床，引来一堆误会，现在风口上了，又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好不落人口舌？ 付晗宇脑补了一下明天的娱乐圈头条新闻——【睡过就翻脸？！付晗宇事后恼羞成怒，将梁骁踢至不举】。这样的头条，似乎也挺带感的。 就在付小鲜肉气得神志不清的时候，梁骁那边却和汪导闹了起来。 梁骁好气又好笑地骂道：“汪导，您又耍赖！” 说完梁骁就对会议室里的大家挥了挥手：“各位各位，我要请大家给我评评理了，汪导又欠我酒。” 汪弘谨跺脚：“哎——你这个人怎么——” “我这次可是截图了，你删再快都没用。”梁骁即刻就低头发了条微博，“同志们我给你们看截图啊，汪导太过分了，每年答应了都不给我。” 大佬撕逼，瓜民总是少不了好奇，不少人都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刷新页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付晗宇开的是自己小号，左右他大号并没有关注梁骁。 您的[特别关注]有一条最新的微博。 梁骁_Chris：“酒呢，@汪弘谨？转发抽奖，就抽汪导这瓶黑桃A[二哈][二哈][二哈]” 附图是一张汪弘谨微信朋友圈的截图。 那条朋友圈的发布时间，正好是《全能DancerIII》总决赛第一天录制结束后的凌晨三点，定位为M城一家高档会所。汪弘谨Po了一张和梁骁的合影，说和这个狗东西划酒令又输了，□□圈自证欠人一瓶法国原装进口的黑桃A香槟Armand de Brignac，拍《木偶》的时候再还上。 大家一见有高级香槟抽，顿时就纷纷转发，跟着起哄：“酒呢，汪导？” “行了，行了，别闹了谈正事！”汪弘谨拿起一刀文件敲了敲梁骁脑袋，“梁小朋友您今年三岁了吗，丢人不丢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在这种事情上大方的梁骁，今天吃错药了似的抓着这个小破事儿和他发起疯来：“开机上完香就赏你们，见者有份，行了吧？” 梁骁这才嬉皮笑脸地作罢：“嘿嘿，谢谢汪导。” 付晗宇握着iphone的掌心忽然微微热了起来。 他知道，梁骁自然不是为了讨回这瓶酒……如果那天凌晨三点，他还在外面和汪弘谨喝酒，人证图证齐全，那么今天娱乐圈最火的那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说要大家转发抽酒，不过是为了扩散这个消息，讲给整个剧组听罢了。 梁骁回到座位上坐下时，付晗宇忍不住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撞。梁骁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左眼对他wink了一下。 ...... 这条微博之后，秦洲就好像一下子哑了火似的，一整天都没敢在付晗宇面前BB。因为他知道，梁骁私博开通至今，在此之前，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艺人下过场。 会议结束之后，汪弘谨又单独留几个主演聊了聊，梁骁就一直对付晗宇冷冷淡淡的。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忽然招招手：“付晗宇，过来一下。” 第7章 小小的一章跳跳糖 梁骁的助理Richard是最后一个走的，顺便带上了门。 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付晗宇眼神飘忽不定，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落在哪里好。脸上还僵着，但到底还是软软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在梁骁身边坐下了。 就好像一团毛茸茸且不知所措的小丧气。 梁骁轻声笑了，往背椅上一靠：“傻子。” 其实，原本梁骁没想管这事。这种下三滥娱乐平台散布的谣言，别说他本人了，哪怕在他经纪团队的公关眼里，根本就没有去辟谣的必要。 但他刚开会时刚进门，就碰巧听到了秦洲的半句话，顿时就上火了，顺手祭天汪弘谨，撒了一回泼。 付晗宇就算真是被人欺负，那也只能被他一个人欺负。那个姓秦的算哪里跑出来的野鸡流量？！以后要是再让他撞见这货作妖……梁骁在心底蠢蠢欲动地舔了舔狗爪子。 半晌，付晗宇愣愣开口：“找我什么事？” 梁骁一时语塞：“......” 其实吧，他也不知道把人留下是为了什么事。大概，就是想在没人的时候，好好看看他，多扯几句话。他挑眉看了付晗宇一眼：“还在意这事儿呢？” 付晗宇嘴上说着没有，但脸上明明白底黑字地写着：很、在、意。 梁骁正色：“既然混这个圈子，就要惯那些破事儿，不要被它们影响到心情。” 付晗宇知道，当了公众人物就不要在意被人评头论足，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的确确就是玻璃心了。 别人可以喷他舞跳得不好，戏演得不好，歌唱得不好——什么不好都可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他们不可以用这么不负责任的一句谣言，让他每一个为了排练而通的宵，每一次咬着牙才能再站起来的腰酸背痛，都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付晗宇长睫低垂，一对如点漆的眸子里，盛着满满一汪委屈，就差溢出来了。看得梁骁又是心疼又是痒痒，简直想立马把人揽进怀里，好好揉搓哄一番。 但他不行，得忍着。 “道理我都明白。”付晗宇一咬下唇，“但我......我真的不是那种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梁骁原本只是想逗小美人笑一笑，话没过脑，脱口而出：“就你那蹩脚的床上功夫，谁会想潜啊？” 小美人耳根蓦得一红，不仅没有笑，好像还......更生气了。 梁骁仿佛看到了付晗宇脑袋上跳出了恋爱游戏中的好感度提示——“梁骁，好感度，-200”。 配合着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的提示音。 梁骁内心：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着他轻轻拍了拍付晗宇的脑袋，目光平静而温柔，“晗宇，你听我说。有心黑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被他们恶意歪曲为‘居心叵测’，所以，和他们较真没有任何意义。” “而你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向观众证明你自己。证明这场总决赛中，我并没有选错人。” 付晗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他抬起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在跳舞这件事上，你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 梁骁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付晗宇在被偷改台本之后，惊艳了全场的一曲即兴舞...... 他低头一笑：“其实，那天你不穿白衬衫来瞎撩我，我也会选你的。” 那一星半点的小心思突然被人戳破，付晗宇的脸上又是一热。 其实，直到现在，付晗宇也说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那天换上一身白衬衫。他并不是想刻意去取悦梁骁...... 他只是单纯地想起了梁骁以前常说，自己穿白衬衫特别好看。他想在舞台上好看一点，和秦洲不一样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但现在，似乎怎么解释都显得多余。 倒是......付晗宇鬼迷心窍了一般，侧过脑袋对上对方的目光，呆呆开口：“那我，撩到你了么？” 这原本应是一句玩味而暧昧的话，但梁骁在付晗宇眼里看到的却是清澈见底的坦诚，以及一丝苍白的绝望。 心脏就好像被刺到了一样，猛然收缩。 梁骁眯起狭长的眼睛，低声低喃：“付晗宇，这个问题过分了啊。” “对不起。”对方猛地别过头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半晌，梁骁咧嘴一笑：“你竟然还会和我说对不起。当年我前脚出国，你后脚就把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拉黑，可真他妈够厉害的。” 众星捧月，网上坐拥千万太太粉排队给他生猴子的梁影帝，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付晗宇”这三个字怕是早就在他的记仇小本本上红名置顶了，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付晗宇也没想到他毫无预兆地就提起了当年的事：“......” 但是，当年再多的苦衷，再多的解释，在时间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他现在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那时候梁骁在国外不过是个十八线扑街亚裔小艺人，在国内也没有成名，而他自己，不过是个刚一只脚踏进M戏的学生。现在再回过头来说那陈年的是非对错，又还有什么意义？ “以前的事，都算了吧。”付晗宇深吸一口气，有点违心地说道，“我现在……就只想认认真真地演好戏。” “好啊，认认真真地演好戏。”梁骁从付晗宇的手里顺走手机，低头往他通讯录里存进了自己国内的新号码，“我告诉你，付晗宇，认认真真演戏呢，首先要从把剧组同事移出黑名单开始。” 付晗宇：“......” 梁骁递回手机，嘴角勾起一丝痞笑：“再说，你说算了就算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今天就不多留你了。”说罢，梁骁起身。他双手扶着付晗宇椅子上的左右把手，将人圈在中间，微微倾身，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笔账、以及你欠我的那个为什么，咱们剧组，来日方长。” “片场见。” 梁骁走了。 付晗宇低头一看自己手机屏幕—— 姓名：梁 备注：一夜七次，器大活好 付晗宇：“......” 他红着脸，悄悄地截屏，存进带锁相册，然后老老实实地把备注改成了“梁老师”。 ——话说回来，梁骁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付晗宇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对未来几个月的剧组生活，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以及，一丝略带兴奋的......的小期待？ 第8章 《木偶》剧组 第二天，《全能DancerIII》官方才慢吞吞地发了通告，申明录制当晚选手太累，节目组安排了选手下榻片场附近酒店，所谓“选手评委同寝且关系暧昧”系谣言。苏灿灿帮付晗宇转发了官方通告，再配合梁骁自己的微博，这事就此揭过。 娱乐圈的绯闻八卦日新月异，瓜隔一日而无香，很快观众就不再关注这件事。倒是付晗宇发现这次赢竞演之后，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经纪人一下子热情了很多。 以往没事的时候，半个月都不主动打个电话的苏灿灿，最近三天两头来嘘寒问暖，还让他那个经常被公司忽然调走的小助理华明飞以后全程跟着付晗宇，不用再忙其他差事了。 小助理闻言乐得就好像天上掉下了个宝。 付晗宇忍不住好奇：“傻笑个什么劲儿呢？” 华明飞忙不迭地表忠心：“我伺候过那么多艺人，就晗宇哥您对人最好！” 付晗宇只是笑笑。 事后，他想了想苏灿灿前后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品出了几分世态炎凉的味道。但自己多多少少可以理解，毕竟苏灿灿一个人就那么点精力，手下却有那么多艺人。谁最能赚钱，谁就会有最好的资源。在这点上，苏灿灿作为经纪人倒是不偏不倚。 “多和汪弘谨还有组里那些大牌的演员搞好关系！”这是苏灿灿在开机前，叮嘱他最多的那句话。 很快，《木偶》档期正式排上了付晗宇日程。汪弘谨安排了一个月的舞蹈训练，以及近三个月的拍摄，预计拍摄完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春节之后了。 《木偶》最早是一台始于美国芭蕾学院的现代舞剧，主旨为推广融合了多个舞种的现代艺术表达。 而汪弘谨的电影改编，则是以这个舞台剧为核心，衍生出了一个荒诞的灵异故事——芭蕾舞团的收益日渐式微，公司打算训练一批新班底，在年底上演融合了多种风格的现代舞剧《木偶》，可就在这个时候，著名的天才编舞，“傀儡师”的扮演者忽然意外身亡，《木偶》的编舞被交于他手，新班底乱成了一锅粥。 锐安是整个舞团里将“木偶舞”部分跳得最好的新人，但总监一直不满意他跳的现代芭蕾，也就是木偶在获得了自己意识之后的那段舞蹈。总监认为他跳得太过一板一眼，而缺少了灵气。 舞团小透明锐安私下里是傀儡师的铁杆迷弟。 他在疯狂揣摩角色、练习舞蹈的过程中，频繁地“梦见”或者“遇见”一个黑衣神秘人，进而忽然发现“傀儡师之死”背后似乎有着更大的阴谋。比如傀儡师的编舞笔记，比如看似齐心但是实则四分五裂的公司董事会，再比如投资人之间的争吵…… 最后《木偶》舞剧还是被搬上了舞台，但在正式表演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傀儡师”被杀害的那一幕，舞团的董事会总监竟然真真实实地死在了舞台上。而紧接着下一幕，是属于锐安一个人的独舞，却有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在他的舞姿中，锐安发现，这就是那个一直在帮助他的神秘人...... 付晗宇演的是锐安，而梁骁的角色则是“傀儡师”，也就是后来的“神秘人”。 合上剧本，付晗宇没过几天就去片场报到了。 这部剧里很大一部分拍摄都在室内完成，剧组租了片地，练舞教室，剧中的舞台，道具间，化妆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时剧组的助理正在小房间里给付晗宇量身材，汪弘谨和梁骁一起走了进来，全然不避讳旁人，聊天聊得火热。付晗宇低头别过目光，不去看那两人，但对话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不不不，小梁，我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所谓复古所谓情怀。胶片的色调、细节，是数字摄影机无法比拟的。这个片子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后期，除去个别特殊情况，《木偶》我都会选择用胶片拍摄。”汪弘谨笑盈盈地转向梁骁，“怎么，小梁对拍摄也感兴趣了？” 年轻的影帝微微一笑：“最终总还是想往导演制片那个方向发展的。” “趁着现在还炙手可热，多和不同风格的人合作合作，日后也好知道自己喜欢适合什么样的......”说着说着，汪弘谨随便往付晗宇这边瞥了一眼，恰好他刚脱了上衣，助理正要量胸围和腰围。 “我的天，小伙子，你这个也太瘦了吧？！”汪弘谨皱起眉头。 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跳起舞来如此有爆发力的身体，脱了衣服下面竟然就是一把骨头。 梁骁跟着扭过脑袋，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人腹部溜达了一圈。付晗宇腹部核心肌群该有的棱角一分不差，但整体视觉效果并不是夸张，也就是所谓“用来看的肌肉”和“用来用的肌肉”之间的区别。 付晗宇练舞多年，自然是后者。 梁骁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觉得这个线条挺好看的啊，自然又真实。健身广告里那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腹肌有什么意思，看着都觉得腻。” “但到时候拍近身的时候，我还是需要一点那种效果的。” 木偶的那身衣服是露腹肌的。 汪弘谨上前摸了摸付晗宇的肋骨，有些不可思议：“太硌手了，小朋友，你得增点肌啊。” 梁骁看某导演竟然上来就直接动手动脚，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了：“哎哎哎？你干啥呢你？看看就得了还乱摸人家小伙子。合适吗，汪导？” 付晗宇：“......” 汪弘谨转身怒视梁骁：“龌龊！” 而梁骁神色间竟露出几分得意，挑了挑眉，就好像汪弘谨是在夸他似的。 “那什么，晗宇，你现在的身材跳群舞是完全OK的，但后期有几个上半身腹肌特写。在那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去增点肌。”汪弘谨又谈起了正事，“你有自己的营养师吗？要是没有的话我找人联系你。” 付晗宇微微一鞠躬：“那辛苦汪老师了。” “嗯，反正这事也不急。”汪弘谨点点头，“这个月你先把前面的群舞练起来，我打算把你和小梁双人舞排到最后，给你们俩多点时间琢磨。” 付晗宇连连点头。 汪弘谨又和助理交代了一些开机前的统筹事项，便转身出门了。而梁骁“再见”也不说，跟着汪弘谨就走，就连看都没再多看付晗宇一眼。 明明刚才梁骁“视|奸”似的目光让付晗宇觉得脑仁生疼，但现在他心头却又是涌起一阵失落。 一个声音义正辞严地在心底警告他——这样才是最好的，可千万别去期待一些你压根就受不起的东西。 想到这里，付晗宇垂眸自顾自笑了，笑得小助理蓦然脸红。她连忙递过衣服：“都量完了，晗，晗宇哥把衣服穿上吧。” “谢谢。”付晗宇披上了外衣。 小助理又喊了下一位艺人进来。 剧组的住宿就是片场边上的小旅馆，除了像梁骁这种大牌且事多的，大部分人都住那里。付晗宇一进门，就见他的助理华明飞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气。 付晗宇逗他：“哟，小飞飞，怎么了？满脸都写着高兴。” “我说，老大，”华明飞放下手里的衣服，“您好歹也算是个主演，怎么就连个自个儿的化妆间都没有。” 华明飞张开五根手指：“和这么多人拼个化妆间，这个待遇简直了。” “大概是剧组人多地方小吧，你就多体谅体谅。”付晗宇对这种事倒是丝毫不在意。到底，他只是一个流量新人，在这部咖位云集的片子里根本排不上号，到时候演起戏来不拖人后腿就已是万幸，哪里还有那么多要求。 付晗宇笑了笑：“我看我们六个木偶凑一间就挺好的。” 六个木偶——正是之前再《全能DancerIII》里杀进总决赛的五个人，三男二女，再加上一个汪导塞进来的小花喻舒凡，正好凑成了戏中舞台剧的木偶班底，三男三女。 喻舒凡也是M戏舞蹈表演系毕业的，就比付晗宇大了一届，校友见面自然就格外亲近一些。 ...... 六个木偶演员同吃同住训练了几个星期，又都是同龄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唯有秦洲总是很忙的样子，今天要录MV排练请假，明天又要上个真人秀。好在秦洲跳舞基本功扎实，学得也快，不影响训练进程，自然也没人去管他。 练舞教室后面叠着一堆厚厚的软垫子，平时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蹲在那里放松压腿，唠嗑聊天。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付晗宇仿佛回到了当年还在学校里练舞的日子。 充实而静好。 不过那一群小花痴每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今天我们可以见到梁影帝吗？ 一个伴舞蹲在地上画圈圈：“......好难过啊，感觉受骗了。梁影帝竟然不和我们一起排练......我就是以为能一起排练才过来的。” “梁影帝又不跟我们跳群舞，干嘛要一起排练。哎，不过听说人现在在学钢琴呢！” “他以前竟然不会弹钢琴吗？” “我听人说是从头学起的。” “那还真有点费劲。” “但是傀儡师弹钢琴的镜头不就只有两幕吗？一幕还是背影，随便找个身材差不多的人弹弹不就完事儿了。” “人就是要学了亲自上，没这份心怎么当上的影帝呢。”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地时候，不知道是谁小声喊了一句：“嘘——梁影帝来了！” 顿时，窃窃私语淡了下去，但大家的眼神都不动声色地飘了起来。 “哎哎，”喻舒凡一边在地板上敲打自己的芭蕾舞鞋，一边不动声色地拿肩膀顶了付晗宇一下，眼里亮晶晶的，“梁影帝是不是在往我们这里看呀？” 付晗宇闻言抬头，两人的目光恰好隔空撞上，却又十分默契地同时别过脑袋。 “诶，他又看别处去了......大概不是在看我。”喻舒凡自作多情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她又高兴了起来，戳了戳付晗宇，“对了，我听汪导说，梁影帝明天就——”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忽然闭嘴了。付晗宇眼睛的余光里，梁骁正向着软垫这边走了过来。他心头蓦得一跳。 但梁骁完全就没看付晗宇，笑着和一群小艺人挥挥手，去垫子后面帮汪弘谨拿了一袋东西。然后他又从付晗宇身边走了过去，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 等梁骁走远了，喻舒凡这才又凑过脑袋把刚才那句话补完：“梁影帝明天就进组啦！” 付晗宇表面上只是兴趣寥寥地“哦”了一声，心头却跑过了一只蹑手蹑脚的小奶喵。它在付晗宇自我审视的目光下，假装无事发生地一头栽进了毛线团里，却忘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小尾巴。 毛茸茸的，轻轻地晃了两下。 第9章 第一次NG 在近一个月的道具准备和舞蹈教学之后，《木偶》正式开机。 进组以后，付晗宇终于证实了一个坊间传闻——汪弘谨带上他的棒球帽就会“变身”。 别看汪导在片场外总能和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四十出头了还和个大小伙子似的，和年轻一辈的演员完全没有代沟。但他一带上棒球帽在摄影机前坐下的时候，那就会凶得六亲不认，骂人嗓门大不说，还特别毒舌。 别说小艺人了，梁骁哪里不合他的意，照样也是劈头盖脸地骂。不过，汪导向来对戏不对人，从来不会把反复NG的情绪带到场外，所以大家平时也不怕他。 “《木偶》三场二镜第一次。Action！” 舞蹈练习室里排着几列把杆，男男女女在把杆两侧依次错开，一手握着杆子，一手按教练口令连着基本功。 “一二三四，走，Demi——” 所有舞者同时变换动作，标准而整齐。 “Plie——” 舞蹈老师高挽着头发，缓步踱过人群，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团里的新人们，还时不时地上前指点一下，身后的深V露出了她显瘦而挺拔的背脊。 就在这个时候，排练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舞蹈老师转过身，只见舞团的天才编舞，也就是剧中傀儡师的扮演者走了进来。舞蹈老师正欲拍掌喊停，但编舞一抬手，示意不用打断。 年轻的舞蹈演员们手上还做着动作，但原本水平向前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瞥去了门口，大家心下都是一阵激动，这是总编舞来挑人了。 舞蹈老师对大家的分心有些不满，抿了抿嘴：“别停，继续练习，我们从二位重新开始——” 所有人顿时背挺得都更直了，也跳得更卖力了。像锐安这种比较腼腆的人只敢偷偷地往编舞那边瞥，但有的女孩子在手臂落下的瞬间，直接露骨地对编舞抛了一个媚眼。 编舞倒是不吃这一套，不动声色地一路看了过来，偶尔会在一些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一下，表示你被我选中了。 很快，总编舞就走向了锐安，摄影机聚焦在了付晗宇的脸上。 汪弘谨看着镜头，心底还是十分满意的。付晗宇的这身扮相单纯清爽，俨然就是一个青涩的舞团练习生模样——这就是他心里一直想要的锐安。 更令汪弘谨惊喜的是，付晗宇的五官意外地适合大银幕。放在当下各路小鲜肉里，付晗宇长得的确不算是最出挑的，却意外地耐看。 当下很多漂亮或是帅气的流量，脸都不能放大了久看，不是让人觉得过于艳俗，就是有点小家子气，容易生腻。但付晗宇眉宇间不太锋利的轮廓柔和而干净，总是会让人想起一些不会褪色，历久弥新的东西。 锐安扬起头，有点期待地对上了编舞的目光。锐安在心底一直悄悄崇拜着这位舞团的天才编舞，同时也十分希望自己这次能在舞剧中选到一个好角。 付晗宇只是抬头看了梁骁一眼，却在瞬间被那个人眼中饱满的感情吸了进去，电光石火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这是锐安在看总编舞，还是付晗宇在看梁骁。 ——糟糕，他接不住梁骁的戏。 就在付晗宇微微失神的那一瞬间，导演喊了CUT。 “付晗宇，你的眼神呢？”汪弘谨骂道，“你这简直是全程呆滞啊，你自己参加试镜的时候，也是这样发呆的吗？！醒醒，这是电影，对表情细节的要求和你以前演的那些蹩脚电视剧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骁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冰山脸的总编舞一秒破功。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汪弘谨瞬间转移仇恨目标，“梁骁你也有你的问题。恰恰相反，你刚走下来的时候，眼里戏是真特么的多。M城戏精学院毕业的，是吧？” “你作为总编舞，在新人面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高深莫测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琢磨你的神情，但你不应该透露任何的内心信息。你眼里感情这么丰富做什么，就差抛个媚眼说‘朕钦定你了’，啊？” 付晗宇被忽然“变身”的汪导吼得大气都不敢出，倒是梁骁只是满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汪弘谨又走过来给付晗宇讲戏：“这里我要看到你眼神的转变，一个从满怀期待到忽然失落的转变。你是一个一心想要得到这个角色的新人，现在你看着编舞缓缓向你走来，确认过眼神，似乎是对的人，但最后他没有选你。这里没有对白，全靠你一双眼睛表现出来，OK嘛？” 付晗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汪弘谨恢复了平静，语速飞快地说道：“前面热身练舞的，过了。从傀儡师走向锐安这里开始，重来。” 无关人员迅速散开，摄影机就位，场记举起板子：“《木偶》三场二镜第二次。Action！” 付晗宇看着编舞一脸高深莫测地向自己走来，微微仰起头，挺胸，抬手，画圆弧落下，满脸期待地看着编舞即将落在他肩上的手。 编舞打量了锐安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CUT！有进步，但晗宇你眼里的戏还是不够，两种感情的前后对比不够明显。” 于是大家又来了一遍。 ...... “CUT！晗宇你这次有点用力过猛了，前后对比别这么夸张啊！”汪弘谨从摄像机后探出脑袋，对着付晗宇做了一个“收敛”的手势。 付晗宇有点尴尬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觉得自己简直怎么做都是错。重复了这么多次，场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还好他心理素质过硬，被人盯着看不会影响发挥。 终于，在第五遍的时候，汪弘谨没在这个点喊停，剧情继续走了下去。 编舞师点完了一圈人，才拍拍手，慢条斯理地说道：“传统芭蕾已经没有未来了，我们需要加一点新的东西。” 众舞者有点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总编舞继续说道：“刚才我选中的人，这一季继续以前的工作。剩下没被点到的，明早八点这里集合，我要选三男三女来跳新剧《木偶》。”[Ref1] 练舞教室一片哗然。原本已经面露喜色的人忽然失落，而锐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CUT。”这一遍汪弘谨才满意地过了。 就这样拍了一整天之后，付晗宇再听到“表情”这两个字，都快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了。在汪弘谨的鞭策下，曾经觉得自己演技起码及格的付晗宇，顿时发现自己哪哪都有问题，一天下来就已经收获颇丰。 傍晚，几个“木偶”演员围了一桌吃剧组的盒饭，喻舒凡好心地拍了拍付晗宇的肩：“你没事吧？”毕竟第一天拍摄就被导演在众目睽睽下NG那么多次，换谁都不好受。 “没事儿。”付晗宇温和地笑了笑，“汪导严格一点也是对我好。” “你能这么想就好啦。”喻舒凡向他投去了鼓励的目光，“毕竟是第一次拍电影，和电视剧就是不一样，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秦洲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吐了句槽：“哎，要不是反复NG了那么多遍，今天肯定还能再多拍几幕。如果每天都这样，我看档期八成要延。偏偏汪导还不让扎戏。” 付晗宇刚夹了块土豆牛肉进嘴里，噎了一下，觉得这可能是块醋溜的土豆。虽然他们这几个小朋友今天多多少少全挨了汪导的diss，但秦洲这句话明明就是看着付晗宇说的，嘴角还笑得一脸欠揍。 “急什么呀，大红人，就你手上活多！”喻舒凡翻了个白眼，“汪导是个艺术家，又不是急着赶工的包工头！” 不远处，大佬组也围成一桌，吃着同样的盒饭。 “老汪，你觉得人怎么样？”副导演夹完菜，拿筷子点了点不远处的付晗宇。以前他们一起工作的演员，大多都是实力派老戏骨，这是第一次把重要角色交给新人。 别看汪弘谨白天把付晗宇喷得一无是处，但背地里对人的评价竟然挺高：“上镜，有灵性，可塑之才。” “其实我觉得，这演技在新人里真的算好了，更重要的是晗宇脾气好啊。”副导演夹完菜，拿筷子点了点汪弘谨，“你是不知道，遇到那种面瘫还耍大牌的小偶像，你真是恨不得撕了合同换人。” 梁骁在一旁听得心里挺乐呵，心情一好，就难得大方地把最后一块牛肉让给了汪弘谨：“大哥给你们选的人，那能不行嘛。” 晚上，付晗宇独自又练了会舞，结束后在练舞教室里就地坐下，琢磨起了第二天的剧本。 他生怕明天再来NG这么多次，也就看得格外用心，以至于他身边忽然冒出了一个人来，付晗宇差点都没发现。 梁骁往人身边一蹲：“哟，躲这儿哭呢？” “哭什么？”付晗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哭你的丧啊？” 其实，他心下有些诧异梁骁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毕竟这几天在外人面前，他都对自己实在是像对待路人一样。 梁骁不搭腔。他扫了一眼付晗宇手上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黑色的是剧本本身，绿色的是汪导讲戏的简录，而红字则是一些付晗宇自己的标注。 梁骁啧了一声，这小孩干起事来到底认真。 “你标这么多，看着不眼花吗？” “其实台词也不太多，主要是对肢体动作的理解。在哪个动作的时候需要什么表情，这个经常就忘了。” “来，”梁骁从付晗宇身边捡了一只荧光笔，三下五除二地在剧本上高亮了几个点，“所有感情转折点的背后都是有逻辑的，你只需要把这条故事线记熟即可，不需要其他那么多的阅读理解。” “唔......”被梁骁这么一标，付晗宇顿时对整个镜头的理解明晰了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第一天拍电影的小菜鸟？” 付晗宇想了想：“NG多了我就会觉得脸僵，再来一遍就觉得更僵了，就会恶性循环。感觉自己出戏入戏的速度都太慢了。” “这个简单，再教你一个好办法。” 影帝的演技教学，付晗宇还是竖起了耳朵。 “多揉揉脸，肌肉放松了下次表情就自然了。” 付晗宇：“......” “不信？”梁骁轻笑着逗他，“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付晗宇将信将疑地将双手指腹抵在嘴角两侧，向上推至颧骨揉了揉，又向中间一挤，双唇自然噘成了一只可爱的泡泡鱼。然后他保持着这个怪脸，呆呆地转向梁骁，眨巴眨巴大眼睛。 看得梁某人在心底骂了一声操。 可爱，想...... 就在这个时候，练舞教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梁骁有点警惕往教室门口瞥了一眼。 脚步声又走了过去。 梁骁这才再转过头来，耐心地给付晗宇解答诸多片场的疑问。 最后，时间也不早了。他揉了揉付晗宇的脑袋，起身：“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晚安。” 付晗宇只是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搭腔。 到底还是在悄悄赌气，不能和他说晚安的。 随便来个剧组工作人员，付晗宇都能笑眯眯地主动说一声“晚安”，但唯独对着梁骁他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和梁骁说“晚安”，就好像在说“我爱你”一样。 梁骁走后，付晗宇在睡前又练了一套腹肌撕裂者。他一边做着卷腹，一边思考着，似乎只要周围还有其他人，梁骁就会对他很冷淡，但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又会...... 对他很温柔。 当晚，付晗宇在床上辗转反侧。 进组之前，他曾经以为演这片子最大的挑战会来自与梁骁合作。进了组才发现，两人相处下来倒是不尴不尬，但片场众人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秦洲嘴角冷嘲热讽的笑意，以及汪弘谨讲戏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都是无形的压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终，付晗宇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所有纷杂的思绪像石头一般沉入海底，而透明的气泡群变换着形状缓缓上升。它们在即将贴近水面的光影中一个个破裂，得见天光的那一刻，梁骁言笑晏晏地对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一梦回到初见梁骁那年。 第10章 当年初见 那年付晗宇才十八岁。 白白净净，瘦竹竿似的一个人，扛着全家一百万个不同意，独自一人来到M城。其实当年他被M戏舞蹈表演专业以及表演专业同时录取了，但如果专修中国古典舞的话，学校会提供半额奖学金。 家里打死不给钱，就等着他混不下去了，“懂事了”，再灰溜溜地回家。付晗宇咬咬牙，就一个人背上了剩下的一半学费以及M城贵到吓人的日常开销，常年奔走于刷盘子、周末教小朋友们跳舞以及去文艺活动上当助跳等零工之间。 直到他被同学拉着去面试，意外拿下一家俱乐部的Dancer offer——Galaxy，M城各种“二代”圈里出了名的风月场。 起初，付晗宇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老实孩子以前就连酒吧网吧都没去过。但是Galaxy开的工资比他其他所有offer加在一起都高，再加上，同学告诉他这里台上领舞唱歌的有不少圈内大神，就连服务生都专挑小有名气的模特，服务对象基本都是社会精英阶层，和三教九流的夜店会所不一样。 说着说着，付晗宇就动了心。 结果，钱还没赚多少，人就先出了事。 那天凌晨两点，付晗宇刚下班。 他换下了那身很给国家剩布料的舞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压低帽檐正打算出门，却在路上被三个男人堵了。 三个人看起来也大不了付晗宇几岁，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其中带头的男生纹了一手花臂，漫不经心地往墙上一撑，正好挡住了付晗宇的去路。他身边的男孩子嬉皮笑脸地说：“新来的小哥哥吗？舞跳得挺带劲儿的，去咱包厢里面玩玩呗？” 付晗宇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被吓得有点结巴：“对，对不起，我，我，我只是个跳舞的。”他还强调了一下“跳舞”两个字。 “哎，没事儿。咱哥几个又不吃人，对不对？” “李少看中了你，是你运气好。小哥哥别这样不知好歹的。”另外一个小跟班吹了一声口哨。 “走了走了，李少等着呢。” “对不起。”付晗宇态度稍微强硬了一点，不再和人多废话，打算强行离开。 没想到几个人竟然直接上来动手动脚。方才还笑得眉眼弯弯的大花臂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直接架住了付晗宇小臂：“咱少爷的面子，就连你们Galaxy的经理都不敢不给，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努下巴，吩咐自己的小跟班：“带回去。” 这回付晗宇是真慌了，用力地挣扎了起来，上前一个膝袭顶上了大花臂的裆部。 大花臂惨叫一声，揪住付晗宇的头发怒骂：“我操|你个小B崽子，竟然踢老子——” 他一句话还没骂完，却忽然哑炮似的熄火了。而在付晗宇脑袋被他抓着仰起的那一瞬间，对上了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 想必大花臂也是看到了他——那人带着黑色口罩，打了两颗水蓝色的耳钉，直接健步上前，狠狠地撞进人群。 “什么东西，嗯？”话音未落，他一手揪住大花臂的领口，直接将人“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来人说话声音也不大，慢条斯理的：“李少的胆儿最近肥了啊，我的人都敢动？”话音未落，他随手抄起一旁高脚桌上的一个空酒瓶，对着人脑袋砸了下去。 “等等，梁......梁少——” 大花臂在Galaxy混久了，不像付晗宇那样谁都不认识，怎么会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这可是他吞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还手的主。大花臂只觉得耳畔生风，连忙紧闭双眼，背后凉飕飕地就等着脑门开花那一下。 玻璃“稀里哗啦”地在他耳边的墙上被砸开了，几小块碎片反弹到了他的脸上。大花臂之前脑补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发生，他诚惶诚恐地眯开一线眼，看到的就已经是男人转身的画面。他对服务生招招手，示意清扫一下现场，然后一把揽过付晗宇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往门口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付晗宇还没在脑海里屡清楚那些陌生名字之间的关系，俱乐部外初冬的夜风就刀子似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付晗宇连忙从人怀里挣扎了出来，有些腼腆、又有些害怕地和人鞠躬道谢。 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就令人想起了受惊的小鹿，男人看得也跟着心里痒痒了起来。 “没事儿，顺手。”他微微一侧头，声音磁性而沙哑，“刚你跳舞我也看了，腰扭得还挺带劲儿的，踩点治愈强迫症啊。” 男人脸上带着口罩，所以付晗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总觉得男人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应该是笑了。这是付晗宇第一次在Galaxy这样高手云集的舞台上被人夸，脸颊微微发烫，蚊子嗡嗡似的又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提醒了一句：“对了，以后下班最好从后门绕出去，别再招惹这群傻|逼。” 付晗宇点头如捣蒜：“今天后门在装修。” 平日里他也是往后面走的。 两人又并行走了几步，男人扫到付晗宇单肩包上的校徽钥匙扣，忍不住问：“咦，你是M戏的学生？” 付晗宇点了点头。 “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男人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不远处一辆车接到感应，亮起车灯。 “不用了不用了。”付晗宇连忙摆手，“不麻烦你了，我家离这不远，就在M戏学校边上。” 男人一挑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大晚上，你水灵灵的这么可爱，一个人乱走也不安全。那群人跟过来继续找你麻烦怎么办？” 付晗宇诚惶诚恐地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Galaxy门口游荡着几个身份不明的男人，顿时秒怂。 “走吧走吧，”男人对他招招手，“我住的离M戏也不远，顺路。” 付晗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男人大大咧咧地往驾驶座里一坐，也不开灯，脱下口罩，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冷色调的路灯从正前方的车窗里打了进来，他水蓝色的耳钉闪闪发光。 付晗宇忽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概就是......这个天下的帅哥，看着都有点眼熟吧。 男人插下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看了付晗宇一眼：“你介意吗？” 付晗宇连忙摇头。 “来一根？” 付晗宇又摇了摇头。 男人低头，不紧不慢地拆开包装，嘴角倏得一笑：“怎么就这么乖乖地跟着我上车了呀？” 付晗宇眨了眨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似乎是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男人也不急着开车，笑着往嘴里叼上烟：“万一我是坏人呢？万一我就这样把你卖了呢？” 付晗宇：“......” 男人眼里忽然没了笑意，车里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他往副驾驶座探过了身子，将付晗宇锁进了副驾驶座里。温热的呼吸直直地就喷在付晗宇的脖子上，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挑逗和恶意：“......万一我在车里强|奸你呢？然后再抛尸野外呢？” 付晗宇背后的汗毛一股脑地竖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推车门，但“啪”的一声，男人面无表情地落下了安全锁，付晗宇瞳孔倏得缩小。 就在这个时候，车舱里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未来的影帝又懒洋洋地缩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发动车辆，四个字说得风轻云淡：“逗你玩的。” 并同时在内心笑出猪叫——这小孩那一脸惊恐委屈的小表情，好可爱啊。 付晗宇依然惊魂未定：“你停车！” 司机还真乖乖地把车停了下来，好笑地看了付晗宇一眼，诚恳地道歉道：“哎，别走啊。对不起，是我过分了。看你这么好骗，忍不住吓吓你，让你长个记性。” 付晗宇念及方才男人还在俱乐部里帮自己解围，刚移到安全带扣上的手才缩了回去：“......” “万一我真是坏人呢？”男人再次踩下油门，单手摆着方向盘，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以后但凡是搭夜车，管它熟人陌生人，都先把车牌号记下来拍了照告诉朋友，最好再和朋友说好预计到达时间，这样才稳妥一些。” 付晗宇心有余悸地咬了咬下唇，老老实实说道：“我，我刚以为你是个好人。” “刚以为。”司机顿时笑出声，“现在就不是了。” 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接过这张“好人卡”，安安静静地把人送回了家，没再欺负小孩。 到了小区门口，付晗宇只是道了一声“谢谢你”，就飞也似的推门跑了，竟然什么其他话都没有说。 男人并没急着走，他摇下窗户，目送付晗宇匆忙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然后，很受伤地发现——这个小鬼一溜烟跑得飞快，竟然头都不回！ 半夜英雄救美，之后把美人拐上豪车...... 这原本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开头。 然后...... 美人就...... 被他吓跑了。 这剧本似乎哪里不对？ 小美人不仅没有娇滴滴地向他讨要联系方式，就连“晚安”都没赏脸一句。更过分的是——自己好好一辆宾利，怎么会有人坐上来，就连半句话都不夸他？大概是天黑了小美人没发现吧。 男人看着付晗宇身影消失的拐角，这才点上了那根一直叼在嘴里的烟，满心惆怅地吐了一口烟。 而至于付晗宇，他当时都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梁骁，却紧张得忘了问人名字。 他只记得那个黑色面罩下，男人的鼻梁很挺，眼窝略深，有着一双特别帅气的眼睛——动怒时冷若刀锋霜刃，微笑时里面碎落星辰。 一个多月之后，付晗宇没想到自己再次遇到了这个人。 不是在Galaxy，而是在全国高校联盟的“校园街舞王”20晋10的PK挑战赛上。 直到遇见一身宽松街舞服装的梁骁，付晗宇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人眼熟——他之前在网上看视频的时候，跟着抠过梁骁的编舞。 只是那时候视频上的名字是Chris Liang，他以为是个美国人。 提前排到北美Popping总冠军，付晗宇在心底认命地给自己唱了一首凉凉。 倒是梁某人排到付晗宇倒没觉得太过惊讶，大方地和人打了个招呼：“嘿，又见面了。” 毫无悬念的，付晗宇惨遭吊打，止步前20强，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斗舞斗得酣畅淋漓。 舞动的节奏。 淋漓的汗水。 无声的对视。 两个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如同天雷勾了地火，12轮没有休息的Battle之后谁都是意犹未尽。 比赛是结束了，但是他们两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你秀一个动作，我接一个动作，但又谁也不服谁。明明已经是两个成年人了，依然吵吵嚷嚷，你追我赶地一路打闹进了更衣室。 付晗宇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被梁骁壁咚在了更衣柜的铁门上。 那时候的他还比梁骁矮了整整十几公分，稍稍仰起头，是无所保留的四目相对。 付晗宇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心如鼓擂...... 汗水淌过眉梢，他只知道自己的嘴角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梁骁闻声连忙拉着付晗宇躲进了更衣间后头的一间小储藏室里，顺便落了锁。 刚跳完舞，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贴身挤在黑暗的小隔间里，听着彼此胸口的心跳。 热切而坦诚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储藏室门外传来了别人的交谈，梁骁垂眸，用食指抵住双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两个人蹭在一起无声地笑了。 ...... 付晗宇在片场的宿舍里猛然睁开眼睛。 虽然嘴上说着早就不喜欢了......但他还是会想念那个人看自己时的目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耳畔传来了一丝熟悉的轻笑：“晗宇，做什么梦呢？还喊着我的名字。” 付晗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有点心虚又有点疑惑地起身，转过了头。 第11章 葱香水蒸蛋 付晗宇也不知道为什么梁骁穿着那身比赛时的衣服坐在自己床头。这理应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丝毫都不觉得违和。 “你刚没喊我的名字，骗你的。”梁骁微哂，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么紧张做什么？还真梦见我了？” 付晗宇正欲辩解，但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叫早的铃声才正式响起，付晗宇再次从梦中醒来。 迷迷糊糊的，半身冷汗，心跳如雷，但他环顾四周，自己房间里哪有什么梁骁，原来不过是个梦中梦罢了。 不过，接下来几天付晗宇都没见到梦里的男人。 梁骁所扮演的傀儡师在亲自选好新剧《木偶》的预备班底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在往后的剧幕中都是以“神秘黑影”的形象出现的。所以，接下来几天，付晗宇也没有剧幕和梁骁正面对戏，顿时仿捡回了自己科班生的尊严。 没有梁骁在边上，他入戏的速度就一下子快了很多，情绪掌控能力全方位上线，汪弘谨对此十分满意。 接下来几天，剧组大部分时间都在拍舞台上的木偶群舞，也就是之前大家在一起训练了快一个月的内容。由于准备时间充裕，动作也不算难，偶有重复也是为了寻找最好的摄影角度和画面构图。 拍摄体验还算轻松愉快。 很快，两个星期就过去了，汪弘谨又想起了“瘦骨如柴”的付晗宇。 付小鲜肉按营养师的要求，大大增加了平时饮食中的蛋白和碳水的比重，早晚还各做三十分钟的强化无氧。 结果，体重......纹丝不动。 汪弘谨眉头一皱，把营养师喊来批评教育了一顿。 本来付晗宇长肉就不容易。据说本科有段时间，付老师天天睡前吃巧克力蛋糕，吃了一个星期，结果整个人却轻了一公斤，顿时被舞蹈系的女同学们选成了“M戏最令人讨厌的男人”榜首。 最近几天，虽然付晗宇摄入了更多的蛋白，但白天拍戏晚，上练舞，运动量透支。一边增肌一边又在大量地消耗，效果微乎其微。 为了在汪弘谨需要之前练出更加凸显的腹部线条，营养师只好江湖救急，开始逼付晗宇在一日三餐之间加入蛋白|粉，早上十点半和晚上九点半各来一杯。 其实最开始营养师就是建议喝蛋白|粉的，但付晗宇素来不喜欢吃这个的，就说自己先多吃点鸡蛋白、红肉之类的凑合凑合。 结果凑合失败，现在他算是彻底逃不掉了。 营养师很专业地在桌上摆出一排五颜六色包装的蛋白|粉，还是外国原装进口的牌子：“原味，牛奶味，香草味，草莓味，蓝莓味，巧克力味，你自己选吧。” 付晗宇：“......” 他光看到这几个瓶瓶罐罐就本能地感到身体不适。 走过路过的梁骁看了一眼桌上的“彩虹战队”，顿时对付晗宇露出了一脸同情的表情。所有快速增过肌的艺人，都受过这玩意儿的折磨。 梁骁实名感同身受。 “我推荐草莓或者巧克力味的。”他拍了拍付晗宇肩膀，凑到人耳边轻声说，“原味带股腥味儿像精|液，牛奶味吃起来口感像润滑，蓝莓味吃起来像在喝妇炎洁，香草味儿太腻。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付晗宇着实被这些生动的比喻给吓到了 ：“......那我选草莓味的......吧。” 营养师递上罐头，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付晗宇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当天晚上睡觉之前，付晗宇捏着鼻子，给自己灌了一杯牛奶泡蛋白|粉。可能是因为蛋白|粉有点难消化，也可能是因为空腹喝了牛奶，当时喝完付晗宇就觉得胃胀胀的不太舒服。 但他也没太在意。 结果，第二天上午再补完蛋白|粉之后，付晗宇就真的吐了。 不知怎么的，吐完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脸色惨白，半身冷汗，微微耳鸣，眼前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小黑点。 但他只是趴在水池边匆匆漱了漱口，也来不及回去问营养师了，毕竟外面剧组搭好的舞台上，其他五个木偶都已经换上了演出的盛装，两男三女都在等他。 这一段的正式录制原本安排在后天，今天算是编舞老师和总导演汪弘谨之间的交接，就是提前看看舞台效果，看看汪弘谨有没有什么意见。 大家跳的是《木偶》舞台剧第一幕。 那个时候，所有的木偶娃娃都还乖乖听着傀儡师的话。几个木偶四肢僵硬地跳了一段齐舞，然后一男一女凑成三对，挽着手肘尴尬而愚蠢地转起了圈。 这个阶段的木偶们还没有扎上黑绸带，大家都是闭着眼，在眼皮外面画了一双黑白分明、毫无生气的眼睛，远远看去甚是瘆人。为了保证木偶双眼的呆滞，以及“永远不会眨眼”的舞台效果，大家只能闭着眼睛变换队形，所以对团队契合度的要求很高。 “我觉得......我怎么觉得秦洲有点抢镜啊。”汪弘谨的脸隐藏在了棒球帽檐的阴影下，他又低头重播了一遍视频。由于这一遍并不是正式拍摄，汪弘谨用的是数码机，方便拷贝分享。 最开始一段，三个男性木偶站成了一个倒三角，三个女性木偶在另外一边站成正三角。虽说付晗宇是站在最前面的，但大家跳着跳着，汪弘谨的目光却总会被角落里的秦洲吸引。 当时在《全能Dancer》的赛场上汪弘谨就知道，秦洲的Popping确实跳得比付晗宇出彩。但这次这版，显然付晗宇跳得有点敷衍，动作都对，但就像在照葫芦画瓢，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 汪弘谨向来有话直说，眉头一皱，抬起头就开骂：“付晗宇怎么回事儿啊？C位没吃饭？再来！” 付晗宇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毕竟他心底也知道刚才那遍自己状态不好。第二遍，他硬是压着胃里翻江倒海，提起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 但汪弘谨依然不太满意，也不是说付晗宇跳得不好，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秦洲的木偶似乎更吸引人。 编舞老师就觉得是汪导对主演未免有点过于苛责：“其实我觉得这遍晗宇跳得不错了。” 汪弘谨一挑眉：“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让秦洲来跳C位，还是请他故意跳得糟糕一点，好让观众都去看C位？” 编舞老师无语：“......” 汪弘谨提高了声音：“你们也希望我这么做吗？” 付晗宇到底脸皮薄，双颊一片绯红，连忙把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窘迫地就差点没给汪导当场鞠躬道歉了。 “晗宇啊，”汪弘招招手谨示意他过来，身子向后一靠，“这一段舞......锐安，也就是你，你必须是跳得最出彩的那个木偶。” “锐安作为一个一板一眼的舞团练习生，从小到大听着教练的话按部就班，他就是一台跳舞的机器，为了把舞跳到‘完美’而倾尽所有。这整部剧中，锐安这个角色的人物弧光就是，曾经他心中的‘完美’就是‘动作标准’，‘丝毫不犯错’。但后来在傀儡师的帮助下，他发现真正完美的艺术，应该是自由的自我表达。” “这个角色理解我已经和你讲过不少遍了。”汪弘谨顿了顿，“但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将它记住，而是通过你的肢体表达来让观众感受到这个人物内心的转变。” 付晗宇咬着下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汪弘谨又看了一遍录像，做了几个队形的小修改，终于做出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后天拍。晗宇，这几天自己再琢磨琢磨。秦洲，你们几个也一起多交流交流。” 当着汪弘谨的面，秦洲一脸谦逊，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但等汪导一转身，他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晗宇，要不我一拍一拍带你再跳一次吧。” 当然，付晗宇早哪还有心思和人“交流学习”，捂着胃又跑了出去：“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这回付晗宇趴在马桶边干呕了老半天，却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整个人都难受得要命。 等他半天缓过神来，冲了水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梁骁站在水池那边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 然后，梁影帝嘴角痞痞一勾，歪了歪脑袋：“嗯？怀了？” 付晗宇：“......”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付晗宇也是懒得理他，一把推开人，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台，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咋回事儿啊，吃坏了？”梁骁这回总算是露出了一丝正经的关切，“你带胃药了么？没有的话我让助理给你送点？” “我没事儿。我好像就是不能吃蛋白·粉......”付晗宇有点愁，这蛋白·粉吃了就吐的话，别说长肉了，怕不是要先轻个好几斤。要是吃了的都不消化，那什么神仙蛋白·粉不都是白吃。这个肌还怎么增啊？！ “那你可先别吃了。”梁骁一皱眉，想了想说道，“上回我增肌的时候有个外国营养师给我单独制定了菜谱，都是些好吃又好消化的蛋白。一会儿我让助理帮我把那套菜谱再找出来，晚上做一份给你尝尝，你先看合不合胃口。” 付晗宇下意识推脱：“哎，不用麻烦了，我再去问问营养师。”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欠梁骁的人情。 “你和我客气啥呢。”梁骁上前摸了摸付晗宇小腹，笑得一脸暧昧，“孩子毕竟是我的，我得负责啊。” 付晗宇：“......滚你的孩子。” 梁骁是个行动派，当晚就差了自己的大个子助理Richard给付晗宇送了一碗葱香水蒸蛋，里面打了两个蛋清一个蛋黄，淋了甜酱油，正中还点缀了一些紫菜虾皮榨菜粒，可谓色香味俱全。 付晗宇那个小助理华明飞“哇”了一声，正欲诚惶诚恐地接过，却被Richard拒绝了。也不知道梁骁是不是吩咐了什么，他死心眼地一定要亲手交给付晗宇：“趁热吃。” 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蒸蛋底下塞过一张小纸条。 第一次听Richard开口的华明飞瞪大了眼睛：“哇，大个子你竟然不是哑巴！” 他话音未落，被付晗宇轻轻打了一下肩膀。 付晗宇微笑着对人颔首道谢：“梁老师费心了。” Richard点点头，然后冷冷地扫了小助理一眼，转身就走。 这边刚关上门，那边华明飞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别往外说。”付晗宇瞪了他一眼，将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这玩意儿，给我倒了。” “别啊！”华明飞忙做狗腿状，帮付晗宇拌起了蒸蛋，“闻着这么香，倒了多可惜，怎么说都是梁老师的一片心意呀。” “你可惜你自个儿吃去。”付晗宇不理自家助理，低头偷偷地瞥了一眼纸条，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它团起来扔进裤袋，内心MMP。 纸条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安心养胎”。 “哇，超好吃诶！”华明飞尝了一口，再往付晗宇嘴边递上一勺子，演技浮夸，“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蒸蛋了！” “你这辈子是没吃过蒸蛋吗？”付晗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给面子地尝了一口。 然后付晗宇眼睛一亮，接过碗，乖乖闭了嘴。 话说回来，这个蒸蛋做得真不错，无论是蛋和水的配比还是火候都很有水准。蒸蛋吃起来像嫩豆腐，味也调得很好，鲜而不腻。付晗宇恶心了一整天，这才吃一勺竟然就来了胃口，心底不知不觉地就被手里捧着的小碗给捂暖了。 梁骁终归......还是很宠他的。 付晗宇一边吃着蒸蛋，一边低头刷起了微博，忽然就被一大堆@给噎住了。 第12章 梁影帝的小灶 大家都在疯狂评论一篇爆料：【《木偶》主演是否会换人？！付晗宇舞技遭导演质疑，几段视频告诉你为何秦洲更胜一筹！】 剧组官方发过通告的主演，除非极特殊的情况，是不可能随便换人的。更何况，当天汪弘谨不过就是随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毕竟汪大导演忽然满意，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爆料的平台叫【每日爆料】，平时最擅长的事就是从片场偷点照片视频录音，然后串在一起编个真假不知的故事。当然，它家的报道一般发完48小时内都会被迫下架，但耐不住粉丝们嗷嗷待哺爱豆们的最新照片，这个平台的流量一直不小。 不过说起来，这个平台也算是有点本事。付晗宇都不知道这段排练时的小视频是怎么被泄露出去的。 当然，就像每日爆料大部分文章一样，这篇也没有逃过被删的命运。 这里《木偶》剧组还没公开辟谣，秦洲自己却在第一时间跳出来了。先是正面吹捧了一波付晗宇的舞技，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和他抢领舞的位置，再顺便爆出自己其实已经签约了《花色倾城》男一号，预计他在《木偶》个人杀青后正式后开拍。 《花色倾城》是一本当红都市言情，套路狗血却深得人心，萝莉阿姨老少皆宜。主演就是一群鲜肉小花帅哥美女，公众期待度很高。 崇拜秦洲舞技高超的，夸赞秦洲乐观大方、一点都不小心眼的，期待秦洲出演《花色倾城》男一号的......粉丝铺天盖地，一时间秦洲风头正盛，竟然比他在《全能DancerIII》的时候还要火。 看完#秦洲出演《花色倾城》#的热搜，华明飞一双白眼差点就没翻到天上去：“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他凭什么次次都拿你祭天啊！”华明飞有点替自家老板气不过，“我看每日爆料那里就是他自己投的稿吧，操。” 付晗宇忽然想起了上次出酒店照片曝光的事情，眼眸微垂。 “而你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向观众证明你自己。证明这场总决赛中，我并没有选错人。” 脑海里忽然又响起了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 ——你当然，没有选错人。 付晗宇深吸一口气，烦躁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宽慰似的对华明飞笑了笑，眼底的光干净而纯粹：“无所谓了。今年最佳新人奖，你就等着看是谁吧。” 然后，付晗宇就接到了一个苏灿灿的电话。 其实他的经纪人很少主动找他，特别是在剧组工作的时间里。 苏灿灿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兴奋：“晗宇，今天晚上有个商业晚会，好几家国际大公司的品牌部都会来人。孙总打算带几个盛乐的艺人去碰碰眼缘，没准谁就被请去当个品牌模特了，直接选走当亚太区域总代言也说不定啊。” 孙总，就是他们盛乐影视的副总裁孙睿。平时他出门参加商业活动带的都是公司最炙手可热，或者近期打算力捧的几个艺人，平时左右和付晗宇没什么关系。 付晗宇现在手上有两个品牌代言，都非常草根。什么国际大牌的，他想都没有想过，所以苏灿灿这个电话让他稍微有点诧异。 “本来这个机会也轮不到你，是有人忽然排不开档期，去不了了，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 惨遭经纪人放羊许久的付晗宇忽然有点小感动：“谢谢苏姐。” 以他那个菜鸟经纪人的水平，能搞到跟在总裁身边的门票，真心实属不易。 “就在今晚，你和你们导演请个假吧，秦洲是早定好的，他已经把假请出来了，汪导说只要不影响进度就OK。” 虽然付晗宇心底还想着汪导不满意的那段Popping，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一方面，他念在苏灿灿好不容易想到一次自己。 另一方面，付晗宇之前确实没有参加过这一类的商业晚会，跟着出去见见世面，认几个人混个脸熟，对未来职业发展总归有益无害。 付晗宇当天戏不多，他翻来覆去把秦洲的录像看了好几遍，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那段木偶的舞。 到下午，苏灿灿那边什么都已经给付晗宇打点好了，她还特意搞了一套Dior今年的秋款限量版男装，整个人都很嘚瑟，一个电话问付晗宇几点去接人。 就在这个时候，付晗宇手机忽然一震，他带着耳机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一条短信提示跳了出来。 梁老师：今晚9点，练舞教室，教你跳popping。 付晗宇顿时一愣。 “嗯？晗宇，听得到我说话吗？”苏灿灿见对面忽然不吱声了，又重复了一遍，“我下午四点来片场接你，方便嘛？” 付晗宇一咬牙：“苏姐，不好意思，我片场可能忽然有事。你等等，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也不等苏灿灿再说些别的，付晗宇直接挂了电话。 华明飞一脸震惊，探出手掌在付晗宇面前挥了挥：“啥玩意？老大您别冲动啊！这这这这可是被孙总带出去的机会啊？！” 付晗宇没理他，埋头就给梁骁回了条短信，说了一下情况。 其实进组以后，除了极少次剧组临时更改时间的通知，他和梁骁之间都没有互相发过消息。开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梁骁主动约他。 梁影帝的小灶，付晗宇还是有些心动的。更何况，那段木偶齐舞明天就正式拍摄了，万一汪事多导演还是不满意怎么办？ 很快，梁骁就给了他回复：这取决于你想当个流量还是当个演员。 ...... 晚上九点整，付晗宇走进了练舞教室。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想当一个演员。” 练舞教室的灯只开了一半，梁骁在镜子前转过身，一双大长腿往把杆上一靠，神情慵懒而暧昧：“那今晚你过来，是为了当好一个演员呢，还是为了......见我？” 付晗宇脸上微微发热。他在心底把所有与跳舞无关的小心思全部一脚揣进小黑屋，冷笑一声：“可要点脸吧，梁骁。当然是为了练、舞。” 梁骁玩味地嘴角一勾：“我现在可真有点服你了，付晗宇。都说现在的小鲜肉各个都浮躁的很，你竟然当真没去。那个商晚我知道，不少人挤破了头也想去露个脸。” 付晗宇喉结动了动：“那你不也没去。” “我是对大品牌的代言没兴趣。”梁骁耸肩，“真正的经典都是不需要明星代言的。” “好了。梁老师，我不是来听您装逼的。”付晗宇上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这堂Popping课最好对得起我放弃的机会，毕竟，我可是被经纪人给骂死了。现在还在念叨我不识好歹，烂泥扶不上墙呢。” “年轻人别总这么功利，做什么都想着等价交换。”梁骁也走了过来，嘴角一勾，“任何事情呢，但凡你做到了极致，机会总会找上你。” 梁骁一开音乐：“来，跳一遍我看看。” 付晗宇还没跳几秒，就被梁骁喊了停。他有点迷惑地扭过头：“哪里不对？” 梁骁一扬下巴：“把上衣脱了。” 付晗宇：“......” “怎么了，”梁骁一咧嘴，“正式拍摄的时候你不就穿个黑色无袖小马甲，中间拉链还是开着的。现在和我害什么臊。” 付晗宇在心底土拨鼠尖叫——那正式拍摄的时候我浑身还涂了木头花纹呢，和脱光能一样吗？！ 梁不要脸继续理直气壮：“而且Popping的精髓就是肌肉收缩，我不看你肌肉怎么动，我怎么知道问题在哪里？” 付晗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脱了外套露出一身紧身无袖黑背心：“不用找这么多借口的，梁老师。这里没有人，你可以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个流氓。” “好，我就是个流|氓。”梁骁很爽快地一口应了，笑得满脸小人得志，“特爱看你脱衣服的那种。” 付晗宇：“......” 骚不过，打扰了。 第13章 C位 “来来来，重来。”梁骁重新播放起音乐，双腿交叉，往镜子上一靠，美滋滋地打量起了付晗宇腰部流畅而紧致的线条。 他只认真地看了一遍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动作其实都跳得都很到位，但就是缺乏一种木偶的感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付晗宇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 “如果把你每个八拍的动作单独抠出来看，跳得都很标准。但你八拍和八拍之间，那个转折动作总是很柔软。可能是你古典舞跳多了的缘故，你连八拍的时候，是一条完整的线。但是Popping永远应该是一种点、接着点的感觉，不应该这么连贯。你的这种连贯感，就让之前木偶的‘僵硬’前功尽弃了。” “应该是像这样。” 说着，梁骁做了一个转折的动作示范。 “但你是这样跳的，感受到区别了吗？”紧接着，梁骁又模仿了一遍付晗宇的动作，“当然，我夸张了一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付晗宇下意识地用身体跟着比划了两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区别很细微，却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就好像那个能翘起地球的杠杆点。付晗宇一路磕磕碰碰地摸索，终于在某个瞬间开了窍。 梁骁点点头，对他的进步表示了肯定：“你看我完整地跳一遍。” 付晗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骁。 这个瞬间，是多么似曾相识。音乐的节奏充斥于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梁骁在前面带动作，而他自己在后面看着。 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隔着那些空白的岁月。 就好像，他们还是当年那两个随便找块空地就能一起练舞的少年。 付晗宇忽然觉得，汪弘谨给他最大的恩赐，并不是一张大银幕的门票。 而是此时此刻。 每一分，每一秒。 ...... 音乐结束，梁骁收势，转过身：“懂了吗？” 付晗宇这才猛然缓过神来：“！” 梁骁微微眯起双眼：“你在开小差？” 他又往付晗宇身前走近了一部，眸底流转的光芒危险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付晗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别过头去：“没什么。” “这么不听话，我可要罚你了啊。”说着梁骁就想去抓付晗宇的手。 却让人泥鳅般地逃脱了：“我没开小差！” 付晗宇连忙扯开话题：“我再给你跳一遍，你看看现在对不对。” 梁骁挑眉：“要再不对，就真罚你了啊。” “罚什么？” 梁骁一声低沉的轻笑：“再给我跳一次脱衣舞，顶胯日地那种。” 付晗宇：“......” 背景音乐再次响起。 这次付晗宇跳得格外认真，最后硬是连梁骁都没能挑出毛病，只好悻悻表示：“还行吧。你看，现在就很像个木偶嘛。” “但是，你作为C位，跳得不够自信。”梁骁走到付晗宇身边，拿食指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目视前方看着镜子，“你知道什么是C位吗？” “不是因为你站在整个队伍的最中间，你就是C位。”梁骁的声音低沉而魅惑，那根手指顺着付晗宇好看的颈线一路滑了下去，落在了他左边胸前，“而是因为在这里，你坚信无论自己站在哪个角落，观众的眼中，都只有你一个人。” “你是不是自己都觉得，Popping跳得没有秦洲好？” 付晗宇垂下眼睛，咬了咬下唇。 “你Popping的技巧的确没有秦洲熟练，拿自己的弱点去碰别人的强项，太傻了。你不要去和人比技巧。”梁骁平静地说道，“但你一定要是这么多舞者中，跳得最像木偶的那个。你和秦洲的区别在于，观众看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跳木偶的‘人’，而观众在看你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木偶’本身。这才是舞者，和演员之间的区别。” 付晗宇点点头。 梁骁的手在付晗宇胸口又轻轻拍了两下：“明天加油。” 这个时候，Richard送来了今天份的增肌餐。 付晗宇打开食盒，香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七分熟的黑椒嫩牛，边上还配了一些水煮西蓝花与胡萝卜。 “怎么样，我的小厨房不错吧？”梁骁一勾嘴角。平时到处陪着他跑的助理是Richard，但一切家政、饮食以及配装相关的事物，还有其他助理们负责。 付晗宇叉了几块牛肉，虽说是吃人嘴短，但几句夸人的话跑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这么厉害的小厨房就伺候你一个，真是可惜死了。” “我也不想要这么多人来伺候啊，烦都烦死了。”梁骁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家里硬要插给我的，说白了，多几双眼睛盯着我，不让我浪罢了。” 付晗宇一听梁骁提起“家里”二字，眼神一暗，不再接话。 他吃了几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对了，到时候我让小飞飞给Richard包个红包，你可别让他拒绝啊。天天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梁骁皱眉：“你和他客气个啥劲儿啊？真要谢，你还不如谢我。” 付晗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下一句绝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来，喂我吃一口，就算谢过了。” 付晗宇犹豫了一会。 他扭头看了看门口，见没有人，这才认命地撇撇嘴，从饭盒里叉出一小块牛肉，一脸嫌弃地递到了梁骁嘴边：“喏。” 梁某人嘚瑟地一口将肉叼走，蹬鼻子上脸：“下次别用叉子喂，要用嘴啊。” 然后他的脑袋被付晗宇用叉子轻轻地敲了一下：“滚！” ...... 第二天早上六点，一群木偶就爬起来化妆了。 秦洲往付晗宇身边一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得不得了：“晗宇，你昨晚不去可真亏大了，好多品牌代言。” 付晗宇不想搭理他，随口道：“那挺好的。” 如果计划如期进行，那剧组今天会拍完所有群舞的镜头。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他再也不用见到这个烦人的眼影怪了。一念至此，付晗宇心情又好了起来，原本敷衍的笑容里流出了一丝真切。 这个时候，几个木偶演员陆陆续续地化完了妆，秦洲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脑袋忽然往后一仰：“哎哎，朋友们，我们来赌一赌，今天这镜汪导要几次过吧？” 小艺人们叽叽喳喳地就聊开了。 “赌什么彩头？要是大于五毛钱对不起我不参与。” 秦洲提议：“要不，输了的人上微博@汪弘谨，叫声爸爸？” “汪，汪导还是算了吧，怕不是以后都接不到片子了......” 喻舒凡眼睛一亮：“不@汪导，那我们@梁影帝好不好？梁影帝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呀，肯定不会怪我们玩游戏的。” 另外一个小艺人咂咂嘴：“舒凡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故意赌输了，喜认爹还有个理由。” 喻舒凡嘻嘻一笑。 秦洲很爽快地挥挥手：“那就这么定了，@梁影帝喊爸爸。我赌至少NG五遍。” 几个小艺人顿时面面相觑：“呃......” 五遍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说得少吧，大家都知道这在汪弘谨手下是不可能的。 但说得多呢，又觉得好像有点冒犯付晗宇。毕竟他才是这几镜里最重要的角色，其他人都只是陪衬。 秦洲莫名其妙地看了大家一眼：“选啊。大于或者小于五遍好了。” 这个时候，付晗宇“噌”的一下站起来，看了大家一圈：“我赌一遍过。” 付晗宇侧头冷冷地看了秦洲一眼：“要是不能一遍过，我@梁骁叫他孙子，怎么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秦洲：“......” 也不知道是昨晚梁骁的小灶格外有效，还是付晗宇心中憋着一股气。场记板还没落下的时候，付晗宇整个人就已经百分之一百地进入了状态。 “《木偶》十二场一镜第一次。Action！” 付晗宇在第一个亮相就吸引了汪弘谨的目光。 从头到尾，导演的目光竟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C位。 关节的灵活，肌肉的力量和脸上呆滞而僵硬的表情在付晗宇身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摄像机的镜头里，没有付晗宇，没有锐安，只有傀儡师最得意的那个木偶。 付晗宇实在是太亮眼了。 在汪弘谨眼中，其他所有人，不过都只是背景。 一分钟过后，汪弘谨激动地起身，率先给大家鼓起了掌：“ CUT！很好！一遍过！” 汪弘谨的一遍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说出去大概可以吹一个月。 舞台上的所有小木偶欢呼着抱在了一起。 “晗宇你好厉害。” “晗宇你竟然说一遍过就真一遍过了锦鲤啊哈哈哈！” “YEAH群舞最难的一镜过啦！！” 就连秦洲都有点意外，面子上挂不住，当场发了一条微博。 秦小洲ZHOU：愿赌服输。爸爸@梁骁_Chris！ 梁骁问了付晗宇，才知道了这条微博的缘由。没忍住就想帮付晗宇出口气。 梁骁_Chris：我可没你这儿子[打脸][打脸][打脸]//@秦小洲ZHOU：愿赌服输嘻嘻嘻。爸爸@梁骁_Chris[哆啦A梦微笑][哆啦A梦微笑][哆啦A梦微笑] 这种互动在粉丝看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多都还是喜闻乐见的。梁骁顺便借题发挥，让工作室给秦洲团队发了条警告，大意就是管好自己微博，没事别碰瓷绑着自己炒热度，下不为例。 秦洲那边倒是好脾气地私信道歉了，很快就删除了这条微博。 梁骁心情不错，截了图发给付晗宇看。 付晗宇忍不住好奇，发短信问：“那万一是我输了@你呢？” 梁骁巴不得人来碰瓷：“你敢@我叫孙子，我就敢@你叫媳妇。” 付晗宇看得脸上一热，但心底倒是喜滋滋的。把手机扔去了一边，没再回复。 所有木偶的群舞一直拍摄到了晚上才结束。 汪弘谨对付小鲜肉满意得不得了，刚好第二天晚上有个应酬，心情一好，就钦点了付晗宇：“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带你去见几个大导演。” 幸福来得太突然，付晗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昨天还在被经纪人劈头盖脸地骂活该没有资源，今天就被惊喜大礼包空降砸脸。 几个小艺人们听了各个都眼馋地要命，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羡慕呐，汪导带人可真是随意......心情好说带就带了。” “真的，拍到现在没见他这么满意过！” “好奇大导演们都有谁......” “晗宇，恭喜啊。”等大佬们走后，喻舒凡悄悄地拉了拉付晗宇的手，“我沾我老师的光，和汪导合作好几回了。这种主动带手下小艺人去应酬可还是第一次见呢。你千万把握好机会。” 她神情里有些羡慕，但更多的还是替学弟高兴。 付晗宇脸微微一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早上在梁骁那边吃了瘪的秦洲本来就不爽，不冷不热地嘲了一句：“那还不是给梁影帝面子，顺手带上的。” “你可省省吧。”喻舒凡瞪了他一眼，“梁影帝明天压根就不去！” 秦洲顿时表情复杂，就好像活吞了只苍蝇。 付晗宇在心底仰头大笑三声——爽！ 紧接着，就听八卦小天后喻舒凡吃吃地笑了起来：“咦？你们都不知道吗？明天有个美国大妞要来给梁影帝探班诶。他有美女陪着，怎么会去陪汪导喝酒啊！” 付晗宇抬起眼，心底顿时又笑不出来了：“哦？” “Annabel Wang，是个ABC（American-Born Chinese），美国女明星，你不认识吗？”喻舒凡眨眨眼，还意有所指地拿肩膀顶了顶付晗宇。 “好像听说过，对不上脸。”付晗宇失笑，“再说了，谁来给他探班，我为什么会知道？” “哎，”喻舒凡叹了一口气，眼里燃烧着八卦之光，“平时你和梁影帝的对手戏最多，我就猜你可能知道些什么。”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这位保不准可是梁影帝的女朋友呢？” “我倒是没听说过。”付晗宇温和地说道，“再说了，梁骁又不阳痿，有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喻舒凡被逗得咯咯直笑：“哎，晗宇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付晗宇假装丝毫不在意地对人做了个“你懂的”表情，然后在心底认真严肃地默念三遍——梁骁有没有女朋友关我屌事？！ 默念三遍之后...... 炸毛的小奶喵一头撞进厨柜，噼里啪啦踢翻三排酱料瓶子，被倒浇了一身的白醋。毛茸茸的小可爱顿时变成了一只湿淋淋的小邋遢，充满怨念又满腹委屈地“喵”了一声。 日。想抓人。 什么嘛！平时撩得起劲，转头就有个大美女来探班？！ 第14章 pH值微酸 第二天一早，付晗宇就见到了那个传言中神秘兮兮的美国大妞。 Annabel不像国内的女明星一样疯狂追求美白，皮肤稍微有点黑，尖下巴，丹凤眼，不太符合国内主流女性审美，倒是有几分外国人眼中“花木兰”的模样。 “Oh my god, Chris!” Annabel一下车就一声尖叫，热情地冲过来给了梁骁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还在他脸颊上礼节性地亲了一口，众目睽睽，毫无包袱。 梁骁搂着她的腰，礼貌地回了个礼，然后就很君子地把姑娘松开了。 付晗宇多多少少也明白，这放在国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礼仪，但是放在中国......他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睛。小奶猫的尾巴直挺挺地竖了起来，它无声地张了张嘴，露出两颗并不具有什么威胁的小尖牙。 另外一个声音冷冷地嘲道：前男友的醋都要吃，你能不能给我出息一点？！人在美国这些年，就算身边真的有个什么知暖着热的人，多正常？ 那个声音一边念叨着，一边拎起小奶猫，恨铁不成钢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小奶猫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又挣扎着爬了出来。 “I am so excited. It is my first time to visit China, finally!” Annabel甩了甩一头乌黑的秀发，满脸都大写着兴奋。 作为华裔第三代移民，Annabel几乎不会讲普通话，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粤语。她一直都想回祖父母辈的故乡看看，这次终于借着拍戏的机会回来了，当然要溜出来玩两天。 “Well,” 梁骁歪了歪脑袋，微微一笑，“welcome home.” 接着，汪导和梁骁带着外国客人逛了一圈片场。Annabel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直爽可爱，一路上被一群会讲粤语的小艺人逗得很开心，听懂一两句话就激动得不行，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走之前，Annabel终于用普通话憋出了一句完完整整的中文：“窝要次火锅。” 片场掌声一片。 于是，梁骁带她吃火锅去了，下午打算再带人逛一圈M城。付晗宇他们则是继续拍戏。 原本戏间得闲的时候，付晗宇不是蹲片场看汪弘谨讲戏，就是窝在一旁琢磨自己的剧本。他很少会回去休息，或是像大部分人那样玩手机。 但今天，华明飞不知道老板是不是突然有了重要的工作邮件要回复，一整天都沉迷手机不可自拔。 付晗宇自己也很生气，嘴上明明说得毫不在意，却压根停不下搜索“Chris Liang”和“Annabel Wang”的小手。 梁骁带美国女星逛M城的事儿打一早就屠版了今天的娱乐圈八卦新闻。这种八卦平台素来不管信息真假，万事只讲究爆了再说，A抄B，B抄C，C抄D，也不知道是谁最先爆出了这两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猜想，几张照片两人动作亲昵，顿时全城狗仔闻风而动，开始在各大景点边上蹲人。 【梁骁亲自当地陪，真的不是女友大人？！】 【安娜贝尔·王来M城玩了哪些地方？跟着梁骁一起去看看！】 【美国神秘女星亲自剧组探班梁骁，曾一起出演《风动华尔街》】 【安娜贝尔直言：他不是我的男朋友！网友表示：不相信！】 但除了今天的这些报道，Annabel在中文网站上的资料并不多。最后，付晗宇还为此买了VPN，翻墙去搜Google，一不小心把Annabel的妹妹在哪里上初中都给挖了出来。 其实Annabel在美国的人气也不算很高，属于扎扎实实埋头演戏的那种。她常年在大IP美剧里客串各色龙套，比如当红悬疑剧里的受害人，当红医疗剧里的病人，当红政治博弈剧里的小记者…… 这些大名鼎鼎的美剧付晗宇都看过，但他对Annabel曾经在里面出现过这件事……毫无印象。Annabel主要还是演电影，以纪录片或者文艺片为主，倒也拿过一些大奖提名。 她目前最成功的一个角色，应该就是《风动华尔街》的女主角。也是这本电影让梁骁一举拿下了温哥华国际电影节影帝。 在北美，《风动华尔街》罕见地是一本以亚裔演员为主打的电影。剧中讨论了亚洲移民在北美所受的歧视与偏见，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家族包袱，以及二代移民与一代移民之间文化、价值观上的冲突。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出生于美国亚裔黑|帮的小男孩，在父母的期待下被迫进入了金融行业，但这个行业素来都是白人男性的天下......他从一个小职员开始摸滚打爬，最后变成了华尔街一代黑白通吃的金融大鳄，在他志得意满，终于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却被竞争对手恶意栽赃做空股市而入狱。在监狱里他再次面对了歧视、压迫、甚至暗杀，最后在妻子的努力和家族势力的帮助下得以逃脱，终于过上了隐姓埋名的自由生活。 梁骁饰男主，而Annabel则是他在剧中的妻子，付晗宇估摸着两人就是演这本电影的时候认识的。而且，两人疑似男女朋友的新闻也是被国内媒体炒出来的，英文网站上，两人一起走过红毯，倒是一条桃色绯闻都没有。 付晗宇心中那只不安分的小奶喵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也跟着汪弘谨出门应酬。 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以前只是在新闻里见过的导演，付晗宇跟在汪弘谨身边诚惶诚恐，努力地做一只安静的吉祥物。他更没想到的是，隔三差五就把自己喷得狗血淋头的汪导，在外人面前竟然对自己评价这么高。 回来的时候，付晗宇微信里顿时多了不少大导演躺列。 那一刻，就是要为汪导卖命的感觉。 当晚，付晗宇回到住宿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他问了问自己华明飞，听说梁骁竟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陪Annabel在哪里玩。 都这么晚了。 付晗宇没滋没味地去洗了个澡，爬到床上，面朝下一头陷进了枕头里。 一个声音又在心底给小奶喵煽风点火：你既然这么在意，要不还是...... 就在这个时候，付晗宇的手机一震。 他胡乱在床上摸了好几下才摸到自己手机，没精打采地侧头一看，竟然是梁骁发来的短信：“主人今天不在，我的小木偶有没有认真练舞？”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付晗宇直接石化在了床上。 自打两人这次重逢之后，梁骁偶尔嘴上调戏两句，却从来没主动给他发过暧昧短信。这就好像是两个人之间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虽然人在河走，偶尔沾湿鞋，但谁都没有下过水。 显然，这次是梁骁过线了。 付晗宇心想，这货估摸着就是在外面喝醉了，也有可能是玩什么酒令游戏输了局，要不然发消息也不至于心里这么没有B数。 付晗宇冷笑一声，休眠手机，随手一扔，决定装作没看到。 一分钟不到。 付晗宇又爬过去把手机捡了回来。那条短信简直就像一根狗尾巴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他心中那只小奶喵。 付晗宇低头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条：“有没有认真练舞关你什么事？” 但他很快就将它飞速地删掉了——太冲，不妥。 付晗宇想了想，重新输入一条：“别喝了，早点回来吧。”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话太□□，还是不妥。 对话框再次被清空。 付晗宇在床上翻了个身，从仰着变成了趴着，一条短信删删减减了半天还是没被发出去。恰好他拇指不小心按到了输入框最右边的一个小“加号”，就是那个自动添加最新照片的快捷，顿时一长溜最新相片跳了出来。 要不是这个按键，付晗宇都不记得自己竟然还拍了这么多幺蛾子。 最近微博上流行一个名为#早起挑战#的游戏，规则就是被@到的人在三天之内，必须在早晨七点之前发一张起床照。发完照片之后，就可以@另外一个朋友让他早起发照片。 起初，这只是一个流行于大学生之间，让修仙党秀黑眼圈，让学霸秀图书馆，让健身狂魔秀晨跑的游戏。但在娱乐圈里，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几个流量艺人之间疯狂@，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一场秀床照的比赛。 半裸睡的，姿态妖娆的，尺度一个比一个大。 前天付晗宇被喻舒凡@了，刚今天早上，在床上试了一百零八个姿势，手机相册里留了几张好看的打算第二天一早发出去呢。 付晗宇看着这些照片，鬼使神差的，脑子里一根弦“啪”的就断了，给梁骁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而梁骁这边，见付晗宇“正在输入”了老半天，竟然就只输入了这么个玩意儿，顿时乐了。他垂眸一笑，飞快地输入：想看你删掉的内容。 他还没打完，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因为小木偶打早就不想起床。” 紧接着就是一张马赛克闪照。 梁骁一挑眉，拇指长按照片，图片就显示了出来。 照片是倒着的，付晗宇仰面躺在床上，背景是有些凌乱的床单。只见他一手手背搭着额头，一手抓着敞开的衣领拉至胸口，露出了一对锁骨漂亮的曲线。他微微张着嘴，眼神迷离，带着七分睡意朦胧，三分不情不愿，却是一脸欲迎还拒的性感。 付晗宇整个动作都色气满满，但他偏偏又穿了一身特别幼稚的棉布睡衣，浅粉色为底，上面东倒西歪地画着好几只黑脸小绵羊，竟然还怪可爱的。 三秒时间到，闪照自动销毁。 梁骁在心底骂了一声操，意犹未尽地回了一条：“再来张呗。” 第二天，付晗宇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俗话说得好——发|骚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第15章 普通校友关系 付晗宇觉得自己隔着手机屏幕，简直就能日天日地，无所畏惧。但一见到真人嘛...... 大写的怂。 就像那种，一见到人来就突然躺倒在地，四脚朝天，扭来扭曲，体态妖娆的小猫咪。秀完毛茸茸的胸部，又开始秀柔软的腰肢，一边秀，还要一边水汪汪地看着路人，喵喵乱叫。 然后，就当路人控制不住心中溢出来的爱意，蹲下打算撸一把满足彼此的时候。小猫咪“噌”的一下站起来，甩甩尾巴，地一溜烟跑了。 付晗宇就是那样的。 撩完就跑。 绝不负责。 第二天一大早，付晗宇正头疼怎么面对梁骁——苏灿灿一个电话把他叫走去谈公事了。 付晗宇出道至今，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自己的经纪人。 两人约了个清净的地方，苏灿灿笑意盈盈地向付晗宇递过一杯咖啡：“哎，你也是个大忙人，平时约都约不到。之前年中述职的时候，我就在反思平时和你见的太少了。好不容易华明飞说你今天早上没有戏。” 付晗宇嘴上说着“是应该多见见”，但在心底委屈巴巴地想着，哪里就忙了，明明是您半年也不会主动约我一次。 “第一次演电影，感觉怎么样？和剧组同事处得还好吗？” “我挺喜欢演电影的。感觉没有电视剧那么赶，会抠更多的细节。”付晗宇歪了歪脑袋，“和剧组同事处得也很好呀。跳木偶的几个演员都是同龄人，之前节目组就认识了，玩得来。” “哎，我不是说她们。”苏灿灿有点不耐地咂咂嘴，“我是说汪弘谨，梁骁，那些大腿。你懂我意思吗？” 付晗宇：“......” 他斟酌了一下：“呃，汪导很严格，我觉得自己学了很多东西。梁老师……梁老师对我也挺照顾的。” 说完这两句，付晗宇连忙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以掩饰短暂而略显尴尬的沉默。 日，太烫了。 “然后呢？这就说完了？”苏灿灿忍不住笑了，“有没有提日后再合作的事呢？听说昨天汪导带你出去见人了？怎么样？杀青后有没有什么其他机会？” 付晗宇心想今天这顿咖啡总算是切入正题。 他笑了笑：“那些人昨天才认识呢，哪儿这么快的。而且，平时汪导也就只是给我讲讲戏，还没聊过那些。” 苏灿灿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失望，叹了口气：“晗宇，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只有狼才能分到肉吃。就像孙总那次一样。固然，拍好作品很重要。但是机会，终归是靠你自己主动争取的。你不能等着导演接近你，而是你要主动走向他们。” 付晗宇连忙点头如捣蒜。 “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打通汪导那边的路子。”苏灿灿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倒是梁骁。我听别人说，你以前在M戏的时候和他关系就挺不错的？” 付晗宇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只是腼腆一笑：“苏姐，您别看那些报道瞎说。我和梁老师，就是以前学校里一起跳过街舞。仅仅就是......校友关系而已。” 一句话已是付晗宇演技的巅峰，也不知道苏灿灿是否看出些许端倪。 苏灿灿只是微笑：“报道真真假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机会。梁骁背后是华美星娱，手上流量资源两手抓。哪怕是孙总见了，都要巴结一下。你们现在还在一个剧组，以后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机会？” 苏灿灿顿了顿，提议道：“我就随便说说啊。你可以多留心点人家平时的喜好，喜欢什么吃的就差助理送去，喜欢什么玩的私下组个局，你们两年龄差得不多，肯定能聊到一块儿去的，这可比讨好汪弘谨简单多了。” 付晗宇咧开了一个不太真诚的笑容：“我，我尽量吧。” “哎，你这孩子。”苏灿灿嗔笑，“说你不上进吧，干什么活都那么努力。说你上进吧，在这种事儿上又一点心眼都没有。要换成秦洲，哪还用我在这儿费半天口舌。” 付晗宇乖巧地眨眨眼，卖了个萌，总算是把这段对话给挨过去了。 事后，苏灿灿给付晗宇递过一沓文件：“这是《木偶》杀青后公司的一些安排，你按自己喜好排个序，让我心里有个底。不过，我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要是你自己争取不到电影片源，我大概率只能安排你上真人秀或者去演雷剧了。” 付晗宇了然一笑：“谢谢苏姐。” 喝完一杯令人消化不良的咖啡，付晗宇又回了片场。 一路上，他拿额头抵着车窗，看着飞速倒退的建筑，胸中是难以抑制的烦躁。他知道经纪人这么说都是为了自己好，但就这么明码标价地把梁骁说成......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再说了，他现在躲着梁骁还来不及呢。 还抱大腿？ 愁。 ...... 但很快，付晗宇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梁骁就好像忘了昨晚那茬似的，闭口不提闪照的事，老老实实的就连暧昧短信都没再发过。 付晗宇在心底松一口气，他猜梁骁昨晚是真的喝醉了。 于是，剧组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人前冷冷淡淡，人后没事撩拨两下，但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保持到了一月底。 那个时候，大半舞蹈内容都已经拍摄完工，训练重心移到了付晗宇和梁骁的双人舞上，两人日常接触“被迫”多了不少。 接触多了，所谓“摩擦生热”，眼看着两人之间糊的那层纸，就快被梁大流氓不动声色的“X骚扰”给捅破了。 “《木偶》三十二场一镜第一次。Action！” 被舞团选成领舞预备役的锐安怎么都跳不好木偶获得自我意识之后的那段现代芭蕾《雪色月光》。无论舞蹈老师怎么指导，他就是跳不出老师所谓的“自由的感觉”。 这首曲子几近成了锐安的一个心结。 锐安必须把这段舞跳好，不然他就无法担任《木偶》舞台剧的领舞。 焦虑的小伙子在某个半夜偷偷去练舞房练习，却在走廊里听到了隐约的钢琴声，舒缓而温柔——弹的正是《雪色月光》。他一时好奇，追着声源一路走，才发现那竟然是从剧院早已废弃的练舞教室里传出来的。 这里属于剧院的老建筑，都是几十年前建成的，外面其他建筑翻修了好几回，富丽堂皇，而这里却一直破破烂烂。 由于大门常年落锁，锐安之前从未来过这个练舞教室，但他确定琴声确确实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从前门上那把常年紧闭的铁锁，现在却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这里弹琴？ 锐安一时好奇，忍不住“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积了多年的灰尘扑面而来，钢琴声跟着戛然而止。 锐安环顾四周，这个练舞教室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旧物储藏室，但不知为什么几个仿欧式的雕花电子烛塔都还亮着。 大量破旧的服装道具四处堆叠，角落里还瘫着有一盏巨大的玻璃吊灯，以前舞台上换下来的。任它曾经也大堂高挂，流光溢彩，如今却不过蛛网密结，琉璃蒙尘。 练舞教室里还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锐安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刚才是有人在弹奏这台钢琴吗？ “有人吗？”年轻人侧了侧脑袋，轻声问道。 短短三个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锐安试探性地往里面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三角钢琴后面真的就是没有人，而击弦机上落满了灰尘，黑白键也掉了几块，不像近期被人用过。 大男孩有些不安地回头，只见一路上自己在满地的灰尘上印出了一串脚印。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脚印......但是，之前如水的键盘声，又的的确确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的。 锐安四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了一处突出的墙面上。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破旧不堪，唯有那块大红的舞台帷幕上是没有灰尘的。走廊里的夜风吹了进来，镶金流苏卷风而动。 年轻的舞团练习生上前几步，一把撤下了帷幔。 帷幔下面，竟然藏着一面巨大的欧式立镜。 镜面上映出了锐安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的练舞教室。可就在这个时候，锐安瞳孔忽然一缩，因为他在银面里看到，自己的身后正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蒙面男人。 锐安猛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人。 而就在他扭头的瞬间，镜子像一扇旋转门似的被人“打开”了，一只带着黑色皮套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一把抓住锐安的小臂，把他拖了进去。 这仅仅是锐安的一段梦境。 由于拍摄顺序前后颠倒，在电影里，这一段后面紧接着的画面是锐安一身冷汗地从床上醒来，然后回想起之前傀儡师“生前”的编舞手札里，好像就有着这样一扇门。 当然，这一整段剧情，是由无数个小镜头拼接而成的。 “CUT。”汪弘谨整了整自己的帽子，“晗宇前面的表情控制很到位，就是最后镜子前面那段再重来一次，再吃惊一点，要那种惊愕中带着恐惧的感觉。” 这一段梁骁可是乐得轻松，唯一的工作就是伸手抓人，连露脸都给省了。 这扇可以活动的“镜门”是道具组花了不少时间自己做的，门后面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一间正方形的小房间，正中摆了一台钢琴。 镜门后的“秘密空间”也是剧组自己搭建的，四面都是镜子，相当于一个迷你的无限镜屋，大概也是整本电影里最烧钱的一个场景了。 由于付晗宇“突然惊恐”的表情一直不太到位，梁骁把人反复拉了好几次。甬道并不宽敞，两个大男人贴在一起总归是有些拥挤。终于，那边汪弘谨喊了过。梁骁索性把镜门合上，顺势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付晗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终归没有挣扎。他再次闻到了那个人身上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味道，心跳忽然加快了。 外面还有好多人呢。 镜子外面，剧组一大群人正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但一墙镜子活动门又将他们两人隔离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 甬道两侧各自有一排电子蜡烛，毕竟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烧真蜡烛会埋下太多安全隐患。不过，伪造的烛焰摇曳闪烁，效果以假乱真，再被镜屋一折射，放眼望去，宛如置身一片烛海。 梁骁抬起怀里人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声音轻而低沉：“付晗宇，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第16章 编舞老师 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付晗宇闻言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别过脑袋。但他却恼火地发现，拜那么多面镜子所赐，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那么多抱在一起的梁骁和付晗宇。 梁骁的眼神温柔而又令人捉摸不透，但他自己眼中的兵荒马乱，却根本无处匿藏。 梁骁轻轻地笑了，他似乎并没有在等一个答案。 付晗宇琢磨着刚想开口，却被汪弘谨在门外的一声大吼给打断了：“里面的，干啥呢？！还出不出来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梁骁短促地低笑一声，随即放开了怀里的人。 梁骁推门而出，就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笑眯眯地和汪弘谨说道：“看看门关上以后镜屋的效果呗，还真挺给力的。” 汪弘谨没做他想，笑容里染上了一丝得意：“那是当然。钢琴那儿的小灯珠还没装好呢，装完之后更好看。” ...... 由于《木偶》舞剧后期涉及了大量现代芭蕾，汪弘谨特意给剧组成员们请了前M城芭蕾舞团首席来做外援指导。 倒也算的上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一位人物了。 但陈老师一来剧组上课，付晗宇就听闻伴舞的小艺人们一片哀鸿遍野，痛不欲生。当时他只是路过排舞教室，就听见一群瘫在软垫上休息的小朋友们叽叽喳喳。 “上完陈老师的课以后，我时常在扶杆上拷问自己的灵魂——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上完陈老师的课以后，我才知道当年没有选芭蕾专业是多么的明智。” “但是，但如果给陈老师留个好印象，毕业以后就不愁没出路了吧？” “别了，别了，如果是去她手下的M城芭蕾舞团我宁可没有工作......” 起初，付晗宇听完后心底还觉得有一点好笑，哪有这么夸张的？到底只是一群舞蹈学院还没毕业的小孩子。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很快付晗宇就发现那群小艺人真是诚不欺他。 那天晚上，付晗宇终于约上了陈老师的一对一指导，练的就是《雪色月光》。 《雪色月光》不仅仅是《木偶》现代舞剧原声大碟里最受欢迎的一首曲目，其相对应的舞蹈也是其中最经典的一段。付晗宇一直很满意自己对这段舞的演绎，但显然，陈老师不以为然。 陈老师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枯柴面瘫脸，上了些年纪，踱步时喜欢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竿，看小朋友跳舞哪里不对敲哪里。 “这里，头仰四十五度，你只抬了三十度。”小竹竿轻轻拍了拍付晗宇的脖子。 “你背向前倾这么多干嘛，跳中国舞呢？这是芭蕾，给我向上挺起来！”小竹竿轻轻拍了拍付晗宇的脊椎骨。 “你这里跳得不够高啊。毕业几年，舞蹈基本功全都落下了吧？”小竹竿轻轻拍了拍付晗宇的脚踝。 “这里你又转了三个圈！”小竹竿轻轻拍了拍付晗宇的屁股，“小付，和你说了多少遍啦，怎么就记不住呢？这里只转两圈就收住。” 付晗宇提议：“但根据这里的旋律，其实转三圈更舒服啊。” “这段舞台剧里从来都只转两圈的，影视改编也应该要致敬原著！”老师很严肃地说道。 “你到底是怎么被选成主演的？”最后陈老师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哎，算了，也不怪你。到底不是芭蕾舞专业出身。” 付晗宇：“......” “自己再多练练，被敲过的地方可记牢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下一次。”陈老师摇了摇手中的细竹竿，结束了当晚的教学。 她前脚刚走，愣是脾气好如付晗宇，也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他一转过身，就看到打着“久仰陈老师大名”旗号来偷窥的梁骁蹲在一旁傻乐。 一脸委屈的付晗宇正好没地儿撒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笑？这么好笑你来跳！” 刚陈老师在的时候，梁骁还一脸正经严肃，装模作样地记着笔记，但现在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影帝笑眯眯地本性毕露：“别啊，宝贝儿。我刚就在想，我也好想像她那样教你跳舞哦，最好你穿的再少一点，我把竹竿换成小皮鞭。” 付晗宇：“......” “对了，要不你配着我弹的《雪色月光》跳一次试试？”梁骁走到了练舞教室的钢琴前，“等他们把镜屋彻底装好，这两段傀儡师弹钢琴的镜头也就可以录了。” “好啊。”付晗宇以前只听过梁骁弹吉他，倒是从来没听过他弹钢琴，“你练多久了？” “三个多月吧，老师对我挺好的，不像你刚才那个。” 付晗宇想了想：“你那两个弹琴的镜头加起来也就只有一分钟吧？还有一镜是背影，随便找个替身的事儿。” “除非我实在做不到，我不喜欢用替身。而且，我每拍一本戏就会学一项新技能。”梁骁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就像一个在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子，“我通过拍戏学会了撬锁，打枪，骑马，潜水……哦对了，《风动华尔街》我还学会了算PMT函数。” 付晗宇静静听着，嘴角挂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微笑。 “我现在还会算呢。”梁骁有点得意地一勾嘴角，“以后你要还房贷我帮你算。” 付晗宇敲了敲钢琴，笑道：“你还是先把这首曲子弹好吧，三脚猫功夫。” 不过梁骁的钢琴水平，总算是在三个月的突击学习下，完成了从“只会拿食指敲打小星星”到“流利弹奏雪色月光”的蜕变。 《雪色月光》流水一般的前奏响起...... 付晗宇旋转着舒展双臂。 偌大的练舞教室里，梁骁一边看着镜子里跳舞的人，一边手下五指不停。 付晗宇想着陈老师之前的指导，肌肉绷紧地注意着每一个细节。一曲终了，他停在了一个双手高举，单脚立地，后退高抬的动作。 钢琴后面，梁骁垂下了手：“你满意吗？” “不满意。” 梁骁起身，走了过来：“我也不满意。你这跳得太僵硬了，撑死就是动作正确而已，简直是锐安附体，本色出演。” 付晗宇：“......” 梁骁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方才付晗宇的动作：“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汪弘谨，他没那老太婆这么死板，没准会更喜欢你的想法。这段本来就应该是……那种优雅而自由的感觉。” “我知道。”付晗宇恢复了正常站姿，有点丧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主要是，我现在一听到音乐就想到陈老师的小竹竿，这个点要注意这个，那个点又要注意那个......一想那么多，舞都不会跳了。” 梁骁垂首，下巴几乎就要擦到了付晗宇肩头：“你太紧张了。跳舞哪还能担心哪里会跳错的。” 他湿润的呼吸里带着低沉的笑意：“我可得找个方法让你放松放松。” 说罢梁骁顺手捏了捏付晗宇屁股。 小木偶触电一样，满脸通红地跳了起来，转头却对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你知道你跳什么舞的时候，最吸引人吗？” 付晗宇看了梁骁一眼，摇摇头。 “我最喜欢看你听着音乐即兴发挥，不是为了讨好观众，也不是讨好导演，想到什么就跳什么的那种感觉。”梁骁拿食指刮了刮他的鼻梁，“我当年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你，就觉得你的即兴发挥特别有灵性。” 付晗宇微微噘起嘴。 ...... 当时付晗宇还不知道梁骁说的“放松”是什么，但没过几天，梁骁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执行力。 那天晚上汪弘谨不知道有个什么应酬，下午四点的时候就急匆匆地走了，说第二天才回来。想必梁骁是早就知道这个安排的，汪弘谨一走，他就招呼着助理开始改装片场最大的那间练舞教室。 桌椅、餐具、酒水、零食一长溜儿地送了进去。 从小被西方文化“腐蚀”的梁骁组织一个Party那可是分分钟不在话下。一眨眼的功夫，练舞教室俨然成了一间小型“会所”。 进门就是一长排自助的酒水小吃，梁骁不仅从外面请了专业的调酒师，还很体贴地考虑到大部分艺人都要保持身材，高脚盘上的零食大多低卡且健康。 教室正中开辟了一片舞池，边上摆了几个小圆桌。而另一头则是现场演唱的地方，接了话筒和音响，灯光音效俱全。练舞教室还开了一个小屋子专门打桌游。 付晗宇皱着眉头，趁着人还不多，扯着梁骁袖子把人拉到一旁：“你疯什么疯？” “都快过年了，大家都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闷得慌。你们元旦也没放假，不如趁着老板不在开个party庆祝放松一下。”梁骁解释道，“我上次说了，你需要放松放松。” “我不需要！梁骁，这里是片场，汪导之前说了不允许——” 梁骁直接打断了他，趁着边上没人飞快地捏了捏付晗宇的脸颊：“宝贝儿，我建议你去喝点酒。几杯下肚，所有之前不敢做的事情，你就都敢做了。” 说着，梁大流氓意有所指地wink了一下。 第17章 不合时宜的趴体 片场乖宝宝付晗宇觉得自己简直无fuck说。 “怕什么啊，要是汪导事后骂起来我全程背锅。”最后，梁骁灿然一笑，拍了拍付晗宇的肩膀，“你玩得尽兴点儿才是对得起我。” 晚上的Party没有服装要求，但凡剧组工作人员见者有份，不过入场时身上不允许携带任何电子产品，练舞教室门口专门站了两个助理检查。毕竟这种活动的照片视频被传出去都不太好，剧组里大咖不少，留下点什么电子记录，容易被人断章取义地碰瓷。 平时中国人聚会，无外乎是火锅撸串唱K桌游，很少会聚众跳舞。所以Party刚开始的时候，剧组大部分人都束手束脚的，不过就是拿着酒杯零食围在小圆桌边上聊天，没人下舞池。 梁骁扫了一圈四周，好奇：“你们怎么都没人跳舞的啊？” 也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吼了一嗓：“骁哥，剧组天天练舞，咱跳不动啦！” 顿时一片哄笑。 梁骁也跟着笑了，然后他转身对DJ，也就是Richard，打了一个响指。那边一切歌，竟然是前段时间网上风靡一时的洗脑神曲《HandClap》，前奏刚响起，人群里就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紧接着，梁骁亲自下场，带头跳了一段以《HandClap》[Ref1]为BGM的舞蹈98K，还加上了一点自己耍帅的小动作，现场的气氛很快就被带动了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打响指的打响指。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大胆的女孩也跟着下了场，她激情热辣地在梁骁面前扭了一会儿，然后向他伸出了一只邀请的手。梁骁也很给面子，和她对起了舞。 付晗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没有丝毫动作。 在那两人的带动下，很快，更多人下了舞池。房间里的灯光也随之暗了下去，夜场五颜六色的激光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不一会儿，话筒那边也开始热闹了。 有的舞曲是原声或者纯BGM，而有的曲目则由小伙伴们现场唱live。想唱歌的人可以去DJ那边排队点歌，DJ会根据曲种类型穿插排序。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戏剧舞蹈学院出身，哪怕不是舞神麦霸，那唱歌跳舞都很有两把刷子。一个接一个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舞池里梁骁屡次向付晗宇投来了挑逗的目光。 付晗宇知道自己下场绝对没有好事，就埋头假装没有看到。他倚在高脚圆桌边上，偶尔和路过的人聊上一两句天，偶尔抿上一两口酒。 始终，他没有下去和梁骁一起跳舞。 付晗宇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个什么酒。当时随便拿了一杯骚粉色的，酸酸甜甜，果味很浓，还有一点气泡感。他很喜欢。一杯见底后忍不住就又去拿了一杯。 付晗宇不知道这个鸡尾酒里是不是混了什么烈酒，刚开始当果汁一样喝得急了，后劲竟然还不小，这会儿手脚顿时都暖了起来。付晗宇脑袋随着节奏一下一下地点着，微醺下，他忽然开始觉得，现在下场跳舞——似乎也不是一个那么糟糕的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嘈杂的音乐声中，付晗宇还是辨出了声音，是喻舒凡：“哎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不去跳舞啊。” “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多没劲儿！走了！”她抓着付晗宇对的小臂直接把人拖进舞池，踩着节奏扭了起来。 付晗宇到底是个喜欢跳舞的人，起初还有那么几分抗拒，但很快就跟着人群跳HIGH了。 耳畔节奏打得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鼓点一明一灭。亮的时候，兴奋的人脸和舞动的四肢在人视网膜底上烙下一张单色光相片。而暗的时候，人仿佛在一瞬间被剥夺了视觉，只能感受到四周燥热的身体，却压根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付晗宇沉浸在陌生的节奏里—— 陈老师和她的小竹竿。 汪弘谨和他的“再来一遍”。 还有梁骁，和他暧昧不清的眼神。 渐渐的，所有纷杂的思绪都被付晗宇抛到脑后。身体不再途径第二认知处理系统，本能地开始对音乐做出回应。 付晗宇开始感到，无比放松。 一个声音小声地在他脑海里说：记住这种感觉。 跳舞，就应该是这种感觉——就好像鲸鱼拍水潜入海底，又好像飞鸟展翅拥抱天空。 ...... 不知道多少首曲目之后，乐风倏得一切，热辣的电音变成了温柔的钢琴。 舞池里的动作也跟着舒缓了起来，有的人跳累了下场休息，而有的人休息够了又下场入池。一时间，舞池边缘人影交错。 男人磁性而浑厚的嗓音响起。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 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Ref2] 那边才开口，付晗宇就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小舞台。果然，话筒前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站着梁骁。 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付晗宇身边一片躁动。 “啊啊啊梁影帝竟然唱歌了！！” “卧槽，朵怀孕了，竟然这么好听！” “明儿被汪导骂死我也值了……”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话筒的音效很好，人声与伴奏浑然一体。每一次吐字，敲在耳膜，打在心上。那句仿若喃喃自语的“不堪一击好不好”，温柔而自嘲，突如其来地让付晗宇心脏一缩。 “......吵醒沉睡冰山后，从容脱逃 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 一个远远的微笑 就掀起汹涌波涛 又闻到眼泪沸腾的味道......” 梁骁的声音波澜不惊，就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但是那个故事平静而无奈，哪怕隔了万里时光，娓娓道来时，却依然还是满心意难平。 上半阕结束，短暂的停顿过后，是高潮部分的第二次循环。梁骁将声线直接抬高了半个八度，少了几分他惯有的低沉，显得空灵了起来。 “......明明你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原本平静的情绪在这个时候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就好像一粒火星掉进了油锅，温和的浪潮突然撞上了礁石——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仿佛是来自灵魂的嘶吼，字字泣血。 “......夜长梦会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舞池这边，镭射激光灯还在尽职尽责地旋转，人群忽明忽暗。 一道白色的冷光打在了付晗宇脸上，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很快，光束又游走去了别处，付晗宇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又或许是因为梁骁歌里真实而饱满的情绪......付晗宇觉得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酸胀得简直令人窒息。 他低头穿过了人群，穿过四周一片窃窃私语。 “梁影帝这是分手了么？唱得这么伤心。” “嗯？没听说啊，上次那个安娜贝尔不是说不是女友嘛......” “可能就只是唱首歌吧。影帝就是影帝，演什么像什么，瞅瞅，这感情多到位啊！” 付晗宇径直走到吧台边，要了一shot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好像只有那种灼烧的感觉才能驱走内心的迷茫。 就在那首歌里，他是那么刻骨铭心地明白了一件事——分手之后，这个在影坛上混得风生水起的男人，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一念及此，付晗宇心中就好像打翻了五味杂瓶。 梁骁那一曲过后，第二首歌又变成了节奏明快的Rap。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又从压抑中嗨了起来。 “宝贝儿，我建议你去喝点酒。” 梁骁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付晗宇脑海中一闪而过。 “几杯下肚，所有之前不敢做的事情，你就都敢做了。” 付晗宇问自己——那这一杯够不够？ 似乎不够。 于是他仰头又喝了一shot威士忌，终于晕晕乎乎地作出决定——他得去找梁骁好好谈一谈。 付晗宇目光有些迷糊地扫过人群，这么多人，光线又这么暗。梁骁他......在哪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教室门口望风的助理忽然大喊了一声：“大事不好啦——汪导回来啦——”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钟。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全部打开了，音响戛然而止，然后，乒乒乓乓的，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东西。 这边还没收拾一半，那边汪弘谨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起先，他远远地听到片场这么热闹，倒是有些吃惊。谁知自己一脚踏入练舞教室，便觉酒气铺面熏天，环顾四周，只见杯盘狼藉，宛如扫黄打非现场。 没醉的大伙儿面面相觑，醉了的还在那一个劲儿傻笑，还有一个醉彻底了的，直接站到小圆桌上跳芭蕾。她朋友见汪导进来了，连忙抱着她的大腿把人给拉了下来。 汪弘谨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就在此时，Richard老老实实地把自家老板推了出去，脸上是说不出的嫌弃。 汪弘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胆敢在片场干这种事的人能有谁。他食指点着梁骁不住颤抖，硬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梁骁神色间也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倒是坏事干得光明磊落，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他拿食指蹭了蹭鼻子，笑嘻嘻地说道：“汪导，怎么提前回来了呀，我还以为您明早才——” “明早个屁！你，你，还有你，”汪弘谨吼着点了几个人，“拍摄组全员就位，跟着我走！” 原来是今天下了大半日的雪，到晚上又忽然放晴了，影视城那边的人通知汪弘谨说雪色月色正好。汪导等了好久，就等着这么一场雪出去拍夜景，硬是辞了手上的应酬，跑回来想试着拍一下。 “付晗宇呢？给我把付晗宇给叫过来！《木偶》四十一场一镜雪色月光。” 付小鲜肉眨巴眨巴那双还泛着水光的大眼睛，从人群里探出了脑袋，眼神无辜而迷茫：“？” 第18章 雪色月光 当付晗宇被硬塞进保姆车的时候，满脸都写着醉意朦胧。 去影视城的路上，他的小助理有点着急：“老大，您鼻子眼睛怎么都红红的啊？要处理一下吗？” “啊？喝了点酒，又在外面吹了会冷风吧。”付晗宇装傻，靠在后排座椅上打了一个哈欠，“没事儿，到了就不红了。” 汪弘谨看了一眼他那个样子，在线叹气，心想要不算了，今晚就踩踩场子，权当去看灯光效果了。反正M城冬季多雪，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雪夜。 梁骁那个该死的臭东西！耽误拍戏也就算了！开了瓶珍藏的好酒竟然也不带上自己。 汪弘谨一路在心底骂骂咧咧，打算先干完活，再找人秋后算账。 一行人抵达影视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付晗宇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再加上之前喝了酒，真是困得不行。但他一下车，零下十几度的冷风扑面而来，顿时清醒了大半。 拍摄背景是欧式剧院的一角。砖黄色的建筑前，铺着一层没人踩过的细雪。雕花黑色路灯在小路边上投下一片锥形冷光，由于雪花颗粒反光的缘故，显得格外清亮。 外面摄影组正在调试布光，付晗宇和其他人则躲进了一旁的屋子，他披着一身羽绒衣，在室内做热身运动。 华明飞搓了搓手，从包里拿出几片暖宝宝：“老大，看看哪儿方便贴。能贴一片算一片吧？” 付晗宇摇摇头：“就贴羽绒衣里算了，跳的时候不用。” 裤子是紧身的，贴了凸起来一块不好看不说。这里冷一块那里烫一块的，跳起舞来反而不舒服。 冬日里拍外景，最抗寒的还属烧酒，喝一点手脚就都暖和了。那边几个小场务早就备好了一瓶白的，躲着汪弘谨你一shot我一shot地喝了起来。 付晗宇见了就有点忍不住，正打算上前讨点，却被华明飞一把拽住袖子：“晗宇哥，一会儿还拍戏呢。” 或许是因为原本就带了三分醉意，付晗宇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乖宝宝在平时，导演说一他绝对不会做二，但现在竟然一把甩开自己的小助理，上前笑嘻嘻地抢了一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我喝酒又不上脸。” 付晗宇喝酒不仅不上脸，脸色反倒越喝越白，唯有嘴唇异样鲜红，瓷娃娃似的好看。 那边布光和摄影均已就位，汪弘谨对付晗宇这边比了个手势。 华明飞从他手里接过暖手袋：“地上有冰，当心滑，别崴脚。” 化妆师给他脸上最后补了点防冻膏。 这时候，梁骁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匆匆过来拍了拍付晗宇的肩膀：“去吧，别忘了我和你说的......” 顺手滑到人腰际揩了把油：“要放松。” “《木偶》四十一场一镜第一次。Action！” 锐安一个人慢慢地走在雪夜的阴影中，寒风吹过，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眼神迷茫而又有一些寂寥——又是一个通宵练舞的凌晨，但他自己似乎到了瓶颈期，那段现代芭蕾他怎么都练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那段噩梦似的钢琴声再次响起。 锐安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地侧过脑袋。不远处的窗户里还亮着暖光，钢琴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但玻璃磨了砂，他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起先，锐安只是就着琴声的节奏，随便比划了几下动作。这个他跳了成千上万遍，依然不能让人满意的动作。 随着一长串宛如清泉跃于石上的琶音，锐安在几个轻柔而漫长的旋转中扬起了头，月圆当空，夜雪初霁，月色比雪清冷...... 下一个圈里，他转到了灯下，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瞳孔猛然一缩，就好像舞台上的灯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就像锐安千万次的想象中，偌大的剧院里，舞台上唯一的那束白光…… 这个角色，是他的。 忽然，锐安的动作忽然有力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粗略的比划。宽镜头里，锐安跨过了那一条切割光影分割线，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芭蕾讲究开、绷、直，在每一个动作结束后都有一个干净、精致的顿点。而此时的付晗宇，却仿佛把所有的芭蕾训练都抛之脑后。他的动作只到位八分，芭蕾的形，却含着古典舞的韵。两个舞种好像在一路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找到了平衡。 如果陈老师也在场，此刻少不得已经皱起眉头，小竹竿蠢蠢欲动了，但汪弘谨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丝毫没有喊CUT的意思。 几台摄影机在不同角度无声地跑着。 《雪色月光》高潮部分在几个重重的和弦下响起，付晗宇忽得起跳，腰身一拧，带起一个漂亮的后旋踢。 那一下付晗宇跳得极高，在跳跃的至高点，他双腿呈前后一百八十度，腾空劈开，同时身体后倾，脑勺几乎碰到了后腿膝盖腘窝，仰头对着镜头亮了相。 这是一段几乎令人惊叹的滞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能在空中停顿那么久。清冷的月色下，付晗宇身段轻盈翻转，双腿保持着对劈的姿势，与一前一后旋转的双手一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宛若飞鸟展翅，踏雪而来。 他一个旋转未收，第二个旋转又起，长长的围巾在风中翩飞不止。 在原本的编舞里，这里是两个接连不断的芭蕾空中旋转，而付晗宇自己的中国舞改编，在原本只有横纵双轴的空间布局里引入了其他维度，就好像黑白画卷里点入了一抹亮色。 无异于点睛之笔。 从竞演那日起，汪弘谨就觉得，如果说付晗宇跳舞有什么魔力，那就是他能将多个不同的舞种毫无违和感地融合于一。不管这个基础动作来自芭蕾，现代，还是中国舞，在他起舞的那一刹那，你看到的就只有——这个舞者用四肢给你讲述的故事。 高潮终落，旋律归于平静，锐安从自己定格的动作里，缓缓地对着镜头抬起了头，胸口起伏喘息，眉眼微垂，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闪烁不定的眼神里，是平静，是放松，是快乐，是自由。 那一刻，锐安终于摆脱了自己多年中规中矩的僵硬，顿悟了这段舞蹈的精髓。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兴奋了起来。锐安猛地起身，扭头疯了似的跑回了练舞教室。 这边锐安越跑越远，镜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向左平移，聚焦在了那个有琴声传来的那个窗口上。只是单向可视的玻璃背后，模模糊糊映出了一个“神秘人”的黑影。 梁骁站在窗前，有点安耐不住胸中的心潮澎湃——付晗宇，你到底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他刚才，几乎都快看呆了。 胸中，是久违的悸动。就好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在舞台上见到这个人的感觉。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想冲上去抱住那个雪中起舞的人！ 终于，外面汪弘谨喊了CUT。 华明飞连忙拿着暖手袋冲了上去，将付晗宇裹进了羽绒衣里：“老大，我去，您刚好帅！不过平时看排练，好像也没这段啊......” 三百六十度凌空旋转需要全身肌肉在短时间内爆发，付晗宇跳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喘，他抱紧了羽绒衣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一时酒精上头，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方才都跳了些什么。但在那个起跳的瞬间，他是那么真情实感地觉得，这就是他、或者说这就是锐安应该做的。 这是他自己对这段音乐，这段剧情的理解...... ——不管跳了什么，反正就是超爽的！就好像，久违地找回了舞蹈的快乐。 不过，大概要被汪弘谨骂了。 但那也无所谓，反正汪导说了只是试试机位和这段的拍摄方法...... 付晗宇一路浑浑噩噩地想着，往回走的路上就遇到了匆匆跑来的汪弘谨，一把拥抱住了他。 “要早点知道你喝醉了状态这么好，以后每次跳舞之前，我都给你灌酒！”难得带着棒球帽的汪弘谨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太完美了，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简直太完美了！” 付晗宇迷迷糊糊地咧开一个傻笑——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从来没听过汪导这么夸人，他是不是醉得有点彻底了？在做梦吧？ 其他场务也围了过来，有的给他戴上保暖帽，有的给他递过了姜汤，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 梁骁绕道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付晗宇被一群人围在正中，低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这里人太多了，梁骁眨眨眼，在几米开外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知道付晗宇有没有看到他，只是对露出了一个有温度的微笑。 一行人在现场又补拍了几个镜头，但汪弘谨再也没有要求付晗宇将这一段跳第二次。 ...... 回到片场的时候，天快蒙蒙亮了。 虽然付晗宇跳舞的时候身上不觉得冷，但四肢末端的血液循环到底要差一些。拍外景的时候，他的手脚早就冻得没了感觉，回到车上暖和起来之后，才感到脚趾尖隐隐生疼。 他回片场褪下鞋袜，才发现是大脚趾指甲劈裂了，大约是刚才高跳落地时压的。 脚背被冻得异样苍白，但脚底红彤彤的。只是时间久了，黑紫色的血把指甲和袜子黏在了一起，付晗宇稍稍用力一撕，原本的伤口又被扯裂，里面涌出的血颜色鲜红。 付晗宇吃痛倒吸一口冷气，华明飞“哎哟”一声，连忙去帮他找消毒包扎的东西。 华明飞拿了一盒剧组的医疗箱进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梁骁。 “怎么了这是？”他看了一眼小助理手里的东西，眉头微蹙。 付晗宇困困地开口：“指甲劈了，没事儿。” 他正欲起身去拿消毒水，却被梁骁一把拦下：“我来。” 梁骁单膝点地地跪在地上，先在伤口上浇了一点双氧水。药水一碰到甲肉上的裂缝，顿时就泛起了一座小山似的泡泡。与此同时，付晗宇的小腿明显不自主地一抽。 梁骁有点心疼地抬头：“弄疼你了？” “哪就这么娇气。”付晗宇有点无语地笑了笑。 消完毒之后，梁骁又小心翼翼地帮他剪去翻起的指甲，用碘酒擦了擦，再拿一小块浸满碘酒的纱布轻轻敷住伤口。最后，他往上又盖了一块干净纱布，再缠了几圈绷带固定。 “这几天就少跳点吧，反正也要过年了。” 付晗宇毕竟跳了这么多年舞，什么脚上的小毛病没见过，心里不甚在意：“不碍事的。” 或许是熬了一宿有些累，又或许是因为一次过了一幕非常重要的镜头，付晗宇低垂的眸子里是七分慵懒，三分放松。水汪汪的，撩人的很。 梁骁顺手轻轻抚过付晗宇笔直而修长的胫骨...... 方才雪中的片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是这样一条腿，可以在空中翩跹若惊鸿。 明明梁骁手下的皮肤冰凉如玉，却如同一块固态酒精似的砸进了他心头的干柴烈火。梁骁觉得自己终归是忍不住了。 人前的冷漠，人后的温柔，蜻蜓点水似的暧昧，彼此试探的撩拨......哪一个不是火上浇油的煎熬。 所以，他也不想再忍了。 梁骁仰起头：“晗宇，再让我追你一次，好不好？” 第19章 40个G的小黄片 付晗宇静静地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梁骁能感受到手下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要是眼下还醉着，付晗宇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些什么话，做出些什么事来。但这么冷风一吹，伤口一疼，活生生地把他那几分醉意全都给赶跑了。 醒了酒的傲娇细胞再次攻占了神经中枢。 良久，付晗宇从梁骁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小腿，自顾自地穿上袜子，慢吞吞地答道：“梁骁，人不会在同一个门槛上绊倒两次。” 梁骁皱起眉头：“付晗宇，我不是你的门槛。” 当时两个人处得好好的，什么破事都没有，除了家里安排自己回北美发展，两人可能要异地几年。结果刚在北美安顿下来，自己就被人莫名其妙拉黑了。 梁骁始终觉得付晗宇欠自己一个为什么。 但每次问起来，对方都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不合适。 梁骁有些不解，心想着索性把话给说开算了：“你给我好好说说，我怎么就绊着你了？” 付晗宇忽得心中一动——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但很快，他又转念一想，梁骁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知道了他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付晗宇整个人僵得像个木头人，傻傻地呆坐在那里。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可能永远不被提起，但无论什么时候谈起，都是那么令人窒息。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梁骁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绝望。 付晗宇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木然摇头。 演技及时在线，十分感人。 梁骁急道：“那你不喜欢还存了我40个G的录像视频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 付晗宇就好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狐狸，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你，你偷偷翻我电脑？” 就好像一颗被迫撬开了的贝壳，白白软软的闭壳肌紧张而又窘迫地缩成了一团，有些不安地挣扎着。付晗宇眼眶都跟着有点红了，几近恼羞成怒：“梁骁，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不是，不是——哎，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偷偷翻你电脑的，是之前那个木偶舞蹈分解视频——文件太大了，网上传了半天也传不过来，汪导叫我直接去你电脑上拷。碰巧当时你人又不在，小飞飞见到是我，也没避讳什么，说在D盘里让我自己拷......”梁骁声音越说越小，“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名为“年少欢喜”的文件夹，文件size大得惊人。 梁骁好奇。但他一点进去，就愣住了。 文件夹里面细细地按照时间线，存的全是......他的视频。高清电影，节目剪辑，记者访谈，粉丝饭拍，试镜片段，甚至还有古早的Youtube舞蹈视频......其内容涵盖之广，梁骁粉圈负责整理的大大看了都会自愧不如。 “我只是一时手贱，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有乱翻别人隐私的习惯。”梁骁越说越怂，最后以手扶额揉了揉自己眼睛，“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就不应该点的。” ——点了也不该说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 付晗宇起身，似乎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竭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梁骁，这只是，年少欢喜而已。别想太多。” 你是我年少的欢喜。 喜欢的少年是你。[Ref1] 只是，我终究不再年少。而你，可能从来都不是那个少年。 也不知道是出于窘迫，还是出于一时冲动，付晗宇甩下一句“我回去就把它删光”，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删啊！我也想拷一份，我觉得资料挺全的，我自己还没有呢……”梁骁舔着脸，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别啊，晗宇！” ...... 接下来，付晗宇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基本都躲着梁骁。直到汪弘谨说，要看看两人最后的那镜双人舞，打算年后就开拍了。 在电影的高潮处，戏中的《木偶》舞台剧如期上映，好评如潮，剧院再次座无虚席。 最后一幕，由锐安的solo开场，然后再加入其他木偶的群舞。然而，锐安的独舞尚未跳完，一个黑衣人却顺着长绳荡下，一下子打乱了原本的舞台秩序。那些躲在幕后等着上场的小木偶们都吃惊地捂住了嘴，面面相觑，等群舞音乐开始了，也没人敢上台。 锐安看着那个黑衣人，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了无措。 但这人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就好像是千万次梦里，那个用琴声吸引着他、指导他跳舞的人。 就好像是那个只活在他的臆想之中、那位他无比崇拜的天才傀儡师。 台下的交响乐还在继续，台下千万双眼睛还盯着自己。他的表演，不能中断！ 于是，锐安对神秘的黑衣人伸出了邀请共舞的手...... “付晗宇，你在跳什么玩意啊？！”汪弘谨怒关BGM，一手重重地拍在了舞蹈教室的DV上。 “以前，你们双人舞都是傀儡师做lead，OK。但是到了这一段，lead是你啊木偶同学！你眼里有疑惑，但这个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你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使你兴奋。你想证明这个猜测，所以你敞开了你自己，你在邀请他，甚至你在挑逗他——” 汪弘谨越说越激动，他顿了顿：“这里的感情一定要饱满，好吗？” 付晗宇微微仰头，双手往发髻里一插，随后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舞伴：“再来。” 两人又完整地过了一遍，汪弘谨依然十分不满意。特别是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对付晗宇的要求越来越高。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但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舞蹈，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汪弘谨看了看付晗宇，又转头看了看梁骁，满腹狐疑：“你们......吵架了？” 两人连忙异口同声：“没有！” 汪弘谨“啧”了一声：“这气场感觉不对啊，之前我一直很喜欢你们俩之间chemistry的，但现在......就怎么说呢，感觉很僵，很不对味儿。” ——特别是，付晗宇，你那浑身上下“生无可恋懒得理你”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汪弘谨凭着艺术家的直觉断定：“不对不对，你们两肯定是闹矛盾了。” 梁骁嬉皮笑脸地伸手揽住付晗宇肩膀，把人往自己身侧一搂：“汪导，您说什么呢？我和晗宇的感情老好了。” 付晗宇僵硬地贴在梁骁身上，就像他演的木偶：“......” 汪弘谨看着他俩，忽然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外国导演朋友，Manuel Bernardi，你们知道的吧，那个文艺感情片拍得特有名的。其实，每次开机前他都会让男女主演单独在一艘没有人的小船上‘坦诚相见’。据说这是一个破冰神器，等那什么尴尬劲儿过了，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就特别对味。其实还有不少建议直接发生关系的，那叫什么，‘一睡生，二睡熟’嘛。” 付晗宇顿时对文艺片导演神TM跳跃的发散性思维，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骁却直接笑出了声：“汪导，您这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吗？” 汪弘谨骂道：“暗示个屁！你们两演的又不是情侣！我的意思是，演员之间的气场很重要。太重要了。” “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不管，也不关心。”他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直接撂下一句话，“但刚好趁着春节这几天，我要你们俩解决这个问题，调整好状态，给我把这段双人舞跳好。年后我要一遍过，OK吗？” “对不起。”付晗宇垂着脑袋向汪弘谨道歉。 他确实有点沮丧。因为个人情绪问题影响了工作，实在是太不专业了。但是......要是能控制得了，他也想控制啊。 “没事儿没事儿，年后再说，都辛苦了。”汪弘谨大手一挥。 其实，汪导原本没打算春节给剧组放假，毕竟在片场跨年的剧组比比皆是。 但今年他那个宝贝妹妹又生了孩子，忽然说春节要带着外甥回来。于是，汪弘谨就大发慈心，给剧组放了三天的假，腊月二十九放到年初一，自个儿兴冲冲地回老家去了。 等汪弘谨走后，付晗宇看了梁骁一眼，也打算走了，却被人从后面喊住：“晗宇，春节三天，你什么安排？” 付晗宇轻描淡写地扩写了一下“不约”二字，说年底自己公司有节目安排。 他的确有安排。 一直不允许扎戏的付晗宇忽然有了假期，苏灿灿就非常敬业地见缝插针，给他在大年三十晚上安排了一个跨年真人秀的节目。安排的时间有些晚了，活动策划早订好了台本，付晗宇不过就是去其中的一个节目上领个舞，再顺便给大家拜个年。 主要是苏灿灿担心付晗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演戏，实在是打不起什么水花，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多在粉丝面前露露脸。 梁骁不死心：“那大年初一呢？这破节目还录跨年啊？” “我，”付晗宇想了想，“我新年要回家，好久没回去了。” 梁骁闻言一愣，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今年......终于肯回去了？” 付晗宇“嗯”了一声，脸色却忽然不怎么好看。 梁骁记得以前付晗宇家里是极度反对他从艺的，为了走这条路几乎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当年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付晗宇就赌气，一连几年春节都不回家。 大约是这几年事业起来了，家里也有所让步吧，梁骁心想。虽然他心里有些失望，但自己总不可能去和付晗宇父母抢人。家人关系缓和，终归是件好事。 “那就算了呗，下次再约。”梁骁爽快一笑，“等你什么时候又被家里给赶出来了，再来找你爸爸我。” 付晗宇：“......” 事后，梁骁忽然想起付晗宇家在Q市，别人春运的票都是不知道提前多久订的，像付晗宇这种临时订的，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票了。 于是，他就操心地差了Richard去问华明飞晗宇回家的车票着落没有，要是订不到，他们工作室有私人关系。 原本梁影帝只是想趁机献个殷勤，谁知道那倒霉孩子华明飞老老实实地说道：“啥？晗宇哥过年不去Q市啊？节目是在M城录的。” 梁骁：“......” 某流氓心下了然，勾搭不成，再生一计，头顶亮起一颗小灯泡。 第20章 年三十夜 年三十夜。 M城作为大陆的影视之都，流动人口极大，特别是一到过年的时候，来自天南海北的漂客就好像在一瞬间蒸发了似的，平时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 晚上十点半，M城某高档小区。 小区里都是精致的四层小洋房，每层只住一户人家。大部分窗口都黑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付晗宇披着一件略微单薄的风衣，上楼开了锁。 黑乎乎的客厅几乎寒得像门外岁末的夜晚，付晗宇低头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开灯，打开暖气，在沙发上搁下背包。由于拍戏的原因，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睡过了，但房间依然被保洁阿姨定期打扫得一尘不染。冷光灯下，入目的就好像一张室内装修的广告概念图，现代，简洁，就是一点人味都没有。 似乎很难想象，一个小时前自己还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被一群花团锦簇的小姑娘拥着，跳了一支热闹喜庆的舞，给全国观众朋友们拜了年。 付晗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是可以和节目组的小伙伴们一起直播跨年的，但这段时间他确实太累了，一点都不想强撑着笑脸和人兴奋地倒数计时。 他只想回家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大约是因为和家里人之间的关系，付晗宇向来是不喜欢过年的。什么辞旧迎新，无论是“大年三十”还是“大年初一”，不过就是一年中再普通不过的两天罢了。 还要受到诸多折磨——“春节考”没一题答得上来，问八卦的七姑八姨烦不胜烦，父母年年嫌他工作丢人。 付晗宇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事业编制，家里还有个学习好得不得了的哥哥，现在在一家著名外企做投资，标标准准的社会精英。大约在他父母眼里，任何一份“踏实”的工作，哪怕一个月只有个把千工资，也比“当艺人”来的体面。 以前回家，母亲总是唉声叹气：“诶，要是你当年不去跳舞，也能上个好大学。看看你哥哥，巴拉巴拉巴拉......” 特别是今年夏天，《全能DancerIII》后，付晗宇的艳舞视频一时在网上走红，被他父亲的同事给认出来了，拿他爹打趣。结果，付爸爸可能接受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潮流，直接一个电话打来，劈头盖脸一顿骂。 委屈得付晗宇到现在都没和家里人说过话。 付晗宇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边等着浴室热水器烧水，一边完成任务似的给人发祝福短信，发发红包。 倒是给华明飞包了个特别大的。 小助理给他整理了一长列所有要发祝福短信的名单，一部分人群发了，一部分人他要个性化编辑。一个个短信发下来，他却对着梁骁的头像停住了。 付晗宇扫了一眼对话框里极其没有诚意的复制黏贴，又把犹豫着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记忆里有人轻笑：“晗宇，再让我追你一次，好不好？” 头秃。 不过，付晗宇细细想来，自己唯一一个过得挺开心的春节，竟然还是和梁骁一块儿过的。当时，热恋期的两只小豹子，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打滚，一天不见面都难受。 到了春节，正好付晗宇赌气不想回家，梁骁的家也不在国内，就顺理成章地凑在了一起。 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既不会擀面也不会拌馅儿，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提前买了饺子皮，虾滑，荠菜和冬笋，照着网上攻略，硬是自己包起了饺子。 一盘饺子包得手忙脚乱，厨房鸡犬不宁。 付晗宇看着盘子上一抽“千奇百怪”的产物，有的像包子，有的像汤圆，还有的像兔子，就是没有像饺子的。他嘴角憋不住笑，忍不住问道：“哥，你说这能吃吗？” “没事儿，要是不能吃咱就吃泡面呗。”梁骁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锅里下饺子，一边指了指超市采购袋，表示自己有备无患。 很快，饺子出炉。 大伙儿们除了长相感人之外，口味竟然正常得令人发指，似乎不像有毒。在付晗宇的记忆里，那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饺子。 两人在锅里筷子大战，抢饺子抢的正欢，梁骁神秘兮兮地告诉付晗宇自己偷偷包了一个特殊的饺子，新年嘛，图个彩头。 付晗宇好奇：“什么馅儿呀？”[晋] “你吃到就知道了。”[江] “你可别塞个什么硬币把我牙齿给崩了。”[独] “不会不会，放心。”[家] 梁骁话音刚落，融化了的的巧克力馅如同熔岩一样在他唇齿间炸开，他顿时面色一僵——尴尬，本来是想特意留给付晗宇的。 “啊，你是不是‘中奖’了？”付晗宇凑了过来，嘟起嘴，“你作弊，饺子就是你包的，你知道它长什么样！” 梁骁侧头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上前含住了他的唇，将自己嘴里融化了的巧克力哺了进去。 付晗宇倏地瞠大眼睛。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暖暖的，甜甜的，还带着醇厚的可可香。 直到把彼此嘴里的巧克力都吃干抹净了之后，梁骁这才放过付晗宇，抬起头，眉眼含笑：“唔，分你一点甜。” 付晗宇正想着出神，手里的短信还没发出去，梁骁倒是主动给他发了一条：“开门。” 然后门口传来了三声敲门声，付晗宇在沙发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上前透过猫眼瞄了一眼，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站在门口的男人带着黑色口罩，一身深灰色的紧身风衣，上面还沾着细细一层小水珠，估摸着外面是下雪了。 付晗宇四处张望了一下，竟然不见梁骁那个24/7的大个子人形跟宠助理，不禁奇道：“就你一个人？” “全放假了，要不然我哪有机会溜出来。” 竟然就连自家司机都没带，付晗宇忍不住皱起眉头：“那，那一会儿你怎么回去？” 梁骁一挑眉——回去？显然他并没有考虑过回去？ “哎哎，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梁骁也不和人客气，直接大步进门，摘下口罩，嘴角一勾，“之前听说，某些人春节要回家过年，嗯？” 付晗宇顿时有些窘迫地脸一红：“......” 原本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梁骁春节别做安排罢了。付晗宇听梁骁讲完自己“被卖”的前后，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给华明飞那个傻子包了这么大个红包。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儿，陪你跨年呗。”梁骁垂眸，笑得坦坦荡荡，“既然你不回家，一个人跨年好像也惨兮兮的。” 说着他伸出手指挑了挑付晗宇的下巴：“毕竟快杀青了。我说好了要再追你一次，总得主动点，你说是不是？” 但付晗宇甩开他的手，神情淡淡地别过头去，并没有搭腔。 那一瞬间，梁骁心里是有一点慌的。有时候，他是真的摸不准付晗宇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小傲娇天天都在口是心非。 但如果付晗宇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情实感地不欢迎他来呢？编了借口说要回家，也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结果自己偏偏这么没眼力劲儿地不请自来了？ “晗宇，你......生气了？” 梁骁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把公寓的大门让给付晗宇：“要是你真的烦我，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你现在就把这扇门打开，我自己走，不打扰你。” 说着他嘴角一勾：“没事儿的，就当我没来过。不伤感情。” 梁骁追人也有原则，那第一条就是你情我愿。他知道付晗宇人好脸皮薄，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哪怕他心里一千万个不情不愿，也不会真的好意思把自己赶走。 “你不用给我解释，希望我走的话，现在开门就可以。” 付晗宇定定地看了梁骁一眼，心里乱得不行。 一方面，付晗宇自己知道，他是希望梁骁留下来的。一百几十方的空屋子一个人住，是暖气怎么给力都暖不起来的冷清。大概只有夜里无尽的黑暗知道，他有多想念他。 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和梁骁有过多的私下接触——万一一不把持不住，又翻车了怎么办？ 一想到四年前...... ` 要不咬咬牙算了，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痛在一时，继续纠缠不清只会给未来徒增烦恼。付晗宇看了梁骁一眼，也没说话，上前一步手落在了门把手上。 他知道，只要自己拧开这扇门，梁骁一定会走的。 付晗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咔哒”一声，手很诚实地落了锁。 付晗宇转过身，轻轻一咬下唇：“先说好了，我家可只有一张床。” 第21章 来，张嘴，吃糖（入V三合一） 一更：跨年和泡面汤 梁骁一颗高悬的心也跟着那一声落锁而落地。 顿时, 他整个人就蹬鼻子上脸了起来。梁骁单手撑着铁门，在付晗宇身前一拦，嘴角勾得痞气十足：“怎么，你这是在暗示我，一会儿要相逢一炮泯恩仇？” 付晗宇一把将人推开，差点没被气笑了：“一炮？我看这仇一炮是泯不了的。” 梁骁一把拉住他的小臂不让人走，咧嘴傻笑：“那你想要多少炮？多少炮我都满足你。” “我这是在暗示你如果今晚不滚, 就只能睡沙发了。”付晗宇把一双拖鞋重重地摔在了梁骁身前。 梁骁低头一看，毛茸茸的棉拖鞋是两只在wink爱心的小企鹅，少女心得他都不好意思把脚往里面塞：“晗小宇, 你的居家用品......怎么都这么......可爱啊？” 付晗宇不搭理他，自顾自又躺回了沙发上，编辑起了之前没有发完的短信。他对可爱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毕竟是公司的房子, 大部分家具都是小飞飞之前那个小丫头助理购置的。 没一会儿，沙发另一边也陷了下去。梁骁坐了过来, 正色：“谢谢你，晗宇。” 付晗宇没有接话，拍拍沙发起了身：“要是你想留下，今晚就睡这儿。我去给你拿床被褥。” 梁骁大概是嫌房间里的沉默有点尴尬, 拿起遥控器开电视，随手切了一个跨年节目，热热闹闹的，一片喜庆。 付晗宇抱着被子出来的时候, 就见梁骁一个人很不把自己当客人地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你找什么呢？” “饿死我了。”梁骁打开橱柜，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摆了几套一次性餐具。接着他又转身打开冰箱，只见里面整整齐齐一排红牛，除此之外，竟然就连瓶啤酒都没有。 他有些嫌弃地扭过头：“你家咋就连吃的都没有？” 付晗宇“呃”了一声，上前打开了两个柜子——都是空的。食物放久了容易坏，他又几乎不回家，自然不会在家里屯粮。 “不对啊，我的泡面呢？”付晗宇喃喃，转身蹲下又打开了个柜子，“哦，在这里！” 付晗宇从柜子里掏出了几盒五颜六色的小盒装杯面。 大晚上的，梁骁不说还好，一说付晗宇也跟着饿了起来。录节目之前因为要跳舞所以他吃得少，录完后又忙着赶回家，也没在节目组吃什么东西。 见梁骁即将对泡面中唯一的蓝色包装盒伸出魔爪，付晗宇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噘嘴：“我要葱香排骨味的！” 梁骁自然不和人争，又随手选了一盒红的。 但付晗宇低头看了看包装，很快又很嫌弃地把它搁在一边：“这盒快过期了。” “我吃我吃。”梁骁又好脾气地接过那盒快过期的，把手里生产日期更近一点的塞进了付晗宇手里，“我去烧水。” 不一会儿，付晗宇家那半点油烟迹都没有厨房里传来了梁骁的声音：“晗宇，有鸡蛋吗？” “没有。” “香肠呢？” “没有。” 梁骁在厨房里自顾自地喊道：“青菜呢？不用回答了，我知道没有。” 付晗宇在客厅里突然感受到了一星半点家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要是每天半夜工作结束的时候，家里能有个等自己吃宵夜的人......似乎也挺好。 很快，空气里就弥漫开了一股调料包的香味，跨年节目的喜庆音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吃面的声音。 “饿了，吸溜。” “真香，吸溜。” ...... 吃着吃着，付晗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小时候，我过年总是有个愿望......” “嗯？” “爸妈一直说过年要吃点好的。别人都聚一桌吃饺子，大鱼大肉的，就我一个人，想蹲到外面雪地里去吃泡面。”付晗宇还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大概是因为平时我爸妈不怎么让我吃泡面，说都对身体不好......” 梁影帝再次展现了自己优秀卓越的执行力，直接拿着杯面起身：“走啊，蹲雪地里吃去。” 付晗宇被他强行拉了起来，嘴角却是憋不住的笑：“你又发什么疯——” “蹲外面就算了。万一被拍到不好。”梁骁推开付晗宇家阳台前的玻璃滑门，零下十几度的冷风一下子钻了进来，“来，出门凉快凉快。” 付晗宇踩着拖鞋，懒洋洋地跟了出去。手里捧着热汤，身上暖气捂出来的暖意还没散去，似乎也不觉得冷。 窗台上，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圈里的最新动态。但更多的时候，冷风拂面，空气中只剩下了沉默，但付晗宇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气氛太过平静安稳，谁都没有主动提及那个大概会让两个人都情绪波动的话题。 就只是，安静的陪伴而已。 这个时候，客厅电视机里开始播报跨年倒计时了。 五。 四。 三。 ...... 梁骁笑了笑：“刚好，还能赶上跨年。” 电子表跳至00：00：00，年历翻页。 隔着玻璃门，两人依然能听到音响中爆发出的一片欢腾。虽然M城早就在春节期间禁了烟花，远处还是稀稀拉拉地传来了爆竹声。 梁骁看着苍穹下这个城市静默的轮廓，不远处，零星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他转过头，眉眼含笑，声音低沉而温柔：“晗宇，新年快乐。”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快过期的杯面。 付晗宇拿自己的劲辣牛肉面轻轻碰了碰梁骁的葱香排骨面，忍不住笑出了声：“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仰头，在寒风中喝了一口滚烫的谷氨酸钠硝酸盐溶液。 梁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喝泡面汤跨年竟然也会是如此幸福。 付晗宇捞起自己最后一根面条，低头一笑：“好了，面吃完了，年也跨了，该洗洗睡了。” “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洗吗？如果不是，洗澡就不用报告了。” 付晗宇翻了个白眼。 梁骁笑：“你去吧。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明早Richard来接我。” ——反正付晗宇的衣服他也穿不下。 付晗宇收拾收拾去洗澡了，而梁骁又回到了沙发上靠着。 浴室里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有人跨进了浴缸，又打开了水龙头。梁骁懒洋洋地回头一瞥，浴室门是透光的磨砂玻璃，里头有人影晃动，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梁骁一边听着令人遐想的水声，一边琢磨着以后自己装修新房，一定要整个落地窗浴室，花洒下面看得一清二楚的那种。 浴缸里的水温偏热。付晗宇抱着膝盖，让自己整个人都浸到了的水里。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有闲隙去收拾自己早已乱成一团毛线球的心情。 付晗宇一想到现在正坐在自己客厅里的倒霉家伙，脑子就成车祸现场。 他想梁骁走。 但他又不想梁骁走。 甚至还有一部分的他，悄悄希望梁骁会主动无赖撒泼一定要睡在他的床上。 但老流氓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又君子的要命。 梁骁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念及此，付晗宇又无声地笑了，真是脑壳疼。 他屏气将自己整个脑袋都沉进了水底，然后良久，吐出了一串纠结的泡泡。 直到他把自己的手指都泡起了皱褶，付晗宇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浴缸里起身，冲澡，擦干，换上睡衣走了出去。 今天的睡衣是鹅黄色的，上面颠倒翻身地画着好几只小肥啾。领口的扣子没扣，展开两道漂亮而精致的锁骨。 梁骁其实对付晗宇之前某件黑脸小绵羊的粉色睡衣记忆犹新，顿时眼前一亮：“你的睡衣怎么都——” 付晗宇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镜头微笑，双手在胸口比了个爱心：“居家棉服，我选择‘纯棉羊羊’。” 这还没背完广告词，他自己就先笑场了：“接了个代言，他家送了我好多睡衣，还都挺可爱的。”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光着身子最好看。”梁骁起身拍了一把人屁股，“去睡觉吧，别在这瞎撩。” 付晗宇：“......” ——朋友，这到底是谁在瞎撩，啊？！ 付晗宇从枕套到被单，估计全套都是那个“纯棉羊羊”送的。梁骁就看着一只鹅黄色的小肥啾，飞身扑进了画着向日葵和暖阳的被子里。付晗宇利索地在床上一滚，就把自己裹了起来。 他关了房间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小的夜灯。 梁骁在付晗宇床边坐了一个角，并在对方充满戒备的眼神里宽慰道：“我保证不耍流氓。” “我就看着你睡，好不好？”他低声哄着，“看你睡着了，我就走。” 付晗宇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他背对着梁骁，一双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 而梁骁坐着环顾四周，只见付晗宇床头柜上空空荡荡的，除了那盏小夜灯外，就只有三个小白瓶——从标签上来看，一瓶安神，一瓶镇痛，还有一瓶胃药。 看得他心里忽然隐隐泛疼。 不一会儿，付晗宇忍不住偷偷回过头，见梁骁还在，顿时在被子里扭了扭表示抗议：“我睡着了！” 梁骁轻笑：“睡着了你还会说话？” 付晗宇一噘嘴：“我在说梦话。” 一只温热的大手压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语重心长：“晗小宇，乖。睡觉。” “晗小宇不乖。晗小宇要说梦话。”付晗宇背着身，闭着眼，开始撒娇，“晗小宇边上坐着一只大猪蹄子！” 梁骁哑然失笑：“哦？” 某人决定趁机骂个够：“大猪蹄子什么都不知道。大猪蹄子最讨厌了！” “来，继续啊。”梁骁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晗小宇还有什么梦话要讲？” 付晗宇闭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却软了下来：“但有的时候，晗小宇在晚上也会想大猪蹄子。” 他不安分地在被窝里挪了挪，又飞快地补上一句：“但到了白天，晗小宇就又不想啦！” 那一瞬间，梁骁心里温柔得不可思议。他俯身在付晗宇耳根后裹着的被子上，轻轻印了一个晚安吻：“那祝你梦到大猪蹄子。” 梁骁起身走了。 付晗宇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付晗宇罕见地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平时，除非他连着几十个小时没睡觉，很少有八个小时不断的高质量睡眠。 精神好，心情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客厅里梁骁早已走了，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在了沙发一角，就好像从来就不曾有人用过。但是，桌子上那个积灰已久的花瓶里，多了一枝玫瑰，含苞待放，红得正浓。 桌上还放了一个保温盒，里面有一袋温豆浆，一个茶叶蛋，一个包子以及一小盒新鲜水果切。 付晗宇安于那一刻心中的恬淡，心底柔软得好像一捧被海水吻过的细沙。 二更：半夜的双人舞练习 大年初一，付晗宇也没闲着。下午终于看完了苏灿灿发来的所有材料，整理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统一回复了经纪人。 傍晚，他收到梁骁的短信，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练个舞，就是最后傀儡师和木偶之间的那段双人。 付晗宇想都没想直接秒回：“练。下周争取一次过。” 并在心底偷偷地雀跃了一下。 很快，付晗宇就喊来他的小助理，开车送他回了片场。 大约是因为放假，向来拥挤的M城难得不堵车，市中心也人流稀少。华明飞在一个红绿灯前缓缓停了下来，窗外正是M城商业圈的黄金地带。几座地标式的高楼大厦遮天蔽日，玻璃幕墙折射着冷光，广场一周奢侈品橱窗鳞次栉比…… 付晗宇忽然想起，梁骁家华美星娱的亚太总部就在这里。这种商业办公楼，往往越往上走租金越高，但人家直接财大气粗地包下了最顶上的两层。 华明飞幽幽地叹了口气：“咱公司啥时候能搬来这么气派的地方就好了，感觉穿着西装进进出出都倍有面子。” “还是别了吧。”付晗宇逗他，“你天天看着这么多奢侈品买不起，心不塞啊？” 华明飞傻笑：“扎心了啊，晗宇哥。” 华明飞无意中瞥到了路边的招租广告，奇道：“哎，原来这里还有可以长租的酒店式公寓。这个地段，还长租，谁会来租啊！” “有钱的傻子吧。”付晗宇低笑一声，便兴趣寥寥地移开了目光。窗外竖着一张巨大的LV广告屏幕，足足有商场三层楼那么高。 其实，付晗宇特别熟悉这个地方。 他和梁骁还好着的时候，梁骁就在这里租了一间酒店式公寓。 只是当时，付晗宇单纯地以为梁骁人傻钱多。毕竟，某个大猪蹄子一直隐瞒了身家背景，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租这个血贵的地方是因为自己家里公司就在马路对面。 直到—— 付晗宇在回忆里及时踩了刹车。 那些闹心的事，有什么好想的？还不如想点开心的。 当年，梁骁回美国的前一天，他俩还是如胶似漆的一对，自然是抓紧一切时间黏在一起。 付晗宇舍不得人走，当晚就在梁骁家里住了下来。梁骁那间公寓的卧室，整面墙就是一大块单向可视的落地窗。从二十一楼往下看去，就连轿车都变成了一只只小甲壳虫。 那天晚上，付晗宇喝得有些醉了，指着落地窗外那张巨大的广告牌傻笑：“总有一天，那个位置的代言会是我。” “嗯？为什么？”梁骁揽过付晗宇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你想代言LV？” “不是。”付晗宇摇了摇头，把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我想你每天早上拉开窗帘，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梁骁顺势吻了吻他的耳垂。 那是他们俩，以情侣关系度过的最后一晚。 而到如今，当付晗宇看到那张早已不知换了多少代言人的LV广告牌，再想到自己曾经笨拙而稚嫩的情话，脸上竟然还是有点烧。 无论如何，那也是曾经年少时，一片赤诚的真心啊。 付晗宇靠在椅背上，想着如果自己早点知道梁骁身后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华美星娱......当年，他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但世界上所有的“曾经”都没有“如果”，而付晗宇也永远不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另外一个声音在心底问他——那在知道了这一切以后，你还愿意和那个人再尝试一次吗？ 付晗宇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心中是有答案的。 只是他久久地不愿意承认而已。 ...... 想着想着，车子就抵达了片场。 梁骁已经在练舞教室了，整个片场安安静静的，基本没有别人。 “吃过了么？” “嗯。” “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再跳？” “不用。吃完四十分钟了。” “那好。开始吧。”梁骁褪下外面的冬衣，随手一扔。 两人一起做完了热身运动，付晗宇连上音乐，转头就见梁骁对他展开了双臂：“还记得汪导上次说的什么吗？” 汪导上次可骂了一大堆呢，付晗宇不太确定梁骁在说哪部分：“什么？” “来吧，”梁骁水平展开了双臂，嘴角微微一勾，“邀请我，勾引我。” 付晗宇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搭在了梁骁的肩上，有点挑衅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好啊。” 两人之间有身高差，梁骁微微垂头，一声嗤笑：“还是这么矮。” 付小鲜肉不服。 人一噘嘴，踮起脚尖，借着那几厘米，故作冷漠地“平视”了梁骁一眼。 然后梁骁按着他的肩膀，又把他按了回去。 付晗宇踮起脚尖。[晋] 梁骁把人按回去。[江] 付晗宇又踮起脚尖。[独] 梁骁又把人按回去：“别蹦跶了，矮子。”[家] “不，我明明和你一样高。”付晗宇再次踮起脚尖。 梁骁沉默了一会，然后也踮起了脚，冷漠地俯视身前的人：“哦。” 付晗宇无声地笑了，轻轻在梁骁胸前锤了一下。 而梁骁突然将人举腰抱起，付晗宇顺势用双腿缠住了梁骁的腰，展开双臂，就这样被梁骁举着转了一圈。 那段双人舞中，就有这个类似杂技的动作。 一圈回到原点，付晗宇双手撑着梁骁的肩膀，轻巧地从傀儡师上空翻了过去：“来吧，放音乐。” ...... 两人一边练习，一边对分解动作进行微调与复盘。 在编舞上，两人似乎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当年在M戏的时候也是这样，梁骁要给他朋友的新专辑做MV编舞，总是半夜抓着付晗宇试动作，有时候跳得鸡血了，两人就直接通宵。 那种听着音乐节奏，看着窗外一点一点白起来的感觉......真是令人怀念啊。 练舞教室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人还不知疲倦似的。 梁骁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其实我觉得这段可以改成，一种保持距离的互相试探。我觉得现在这种试探的感觉没有出来。” “你想怎么改？” 梁骁招招手：“你先转过来。” 付晗宇连着两个旋转转至梁骁身前，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引着身子往后仰去，回到了这一节的起始动作。 梁骁一手拉住了对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让付晗宇顺势倒了下去。 付晗宇拿双肘撑着上身，仰面躺在地上。而梁骁一个高跳，双腿在身后交叉踢了一下，就像一只展翅的燕子，落地时，他双手直撑，脚尖点地，用这个姿势将付晗宇罩在了自己双臂之间，两人保持了半个上身的距离。 梁骁上，而付晗宇下，四目相对。 节奏起，梁骁右臂向前带着爬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付晗宇由左臂带着，也仰面往后挪了一步。 两人就踩着节奏，这样进退了两个回合，始终保持着那一点若即若离的距离。 音乐一记重音，付晗宇突然就翻了个身，两人上下换了一个位置。 两个人都是身形一滞——这个姿势，不太合适吧？ 付晗宇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镜子里的两个人，从侧面看上去，自己就好像是跪坐在了梁骁胯上，虽然实则隔了一定距离。 “宝贝儿，你这是什么姿势？”梁骁顺势拍了一把付晗宇的屁股，笑道，“穿着衣服做|爱呢，嗯？” 付晗宇脸一红：“......” 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断了，他一咬下唇。原本就是双腿呈M字岔开，现在付晗宇索性往身下坐了下去，几乎是报复性地前后蹭了蹭。 梁骁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头皮发麻。 ——我|操。 明明隔着几层布料，彼此都感受到了坚硬而燥热的温度，付晗宇却只是蜻蜓点水，立马就站了起来，没事人似的微微一笑：“那你想个换什么姿势？” 梁骁内心咬牙切齿——晗小宇，你怕不是在玩火。 蹭了一下就想跑？ 嗯？ 梁骁懒洋洋地起身，眯起眼睛：“你过来。” 那双眼里有火。 付晗宇心虚，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嘛？” “干嘛？”梁骁流氓气息十足地一勾嘴角，上前一步揽过付晗宇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锁。 温热的呼吸擦过付晗宇露在外面的肩胛，梁骁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笑意：“当然是干你啊。” 付晗宇挣扎着又往后退了几步，却就被人一把抵在了镜子上。 “是你先招惹我的，嗯？”梁骁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抚过付晗宇眉梢，食指顺着脸颊滑到了唇角。 付晗宇自上往下，死死地盯着身前的男人。就当梁骁的食指轻轻扫过他的下唇，付晗宇探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对方的指尖，张嘴含住，眨巴眨巴两把小刷子，眼神无辜又闪着水光。 引人犯罪的那种。 梁骁把这个动作当成了一个信号，用食指中指撬开了他的唇瓣，更加肆无忌惮地深入。却在这个时候被付晗宇咬了一口。 小奶喵露出凶狠的獠牙。 梁骁吃痛，连忙抽出了手，付晗宇这才挣扎着脱身。 “哇，这么凶！” 付晗宇脸上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但他还硬是要假装最早煽风点火的压根就不是自己，试着扯回话题：“别打岔呀，舞还没编完呢。” “这样吧。”付晗宇很是心虚地打起了拍子，“一二两拍，我们同时退，停顿。三四两拍——” 梁骁哪还理他，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不让人走：“我不听。你敢撩，你敢解决问题吗，嗯？” 跳舞的裤子都很薄，付晗宇抵着身后又烫又硬的东西脸烧得通红。 “你知道吗，芭蕾舞演员一男一女跳双人舞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嗯......摩擦导致的尴尬，一般上台之前男演员都会找女演员帮忙......解决一下。”梁骁把怀里人抱得更紧了，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诱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逼着你和我走肾走心，不过尽个舞伴的义务。” 付晗宇自己也是学跳舞的，这种事在舞蹈学院太常见了。 但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发情的大狗，残忍拒绝：“不。我们又不是马上要上台。” 梁骁顿时乐了：“怎么？那真要上台了，你就给我解决啊？到时候拍正片之前，可说好了啊？” 付晗宇：“......” “用嘴还是用手，嗯？” 付晗宇顿觉脑壳疼。他这到底是挖了一个什么坑给自己跳啊？！ ...... 两个人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半天，转眼就早上两点了。明明片场的宿舍就在附近，但两个人就赖在练舞教室后的软垫子上，谁都没提回去睡觉的事。 这间练舞教室的灯源是光感的。太久没人活动，天花板上的大灯自动熄灭，顿时，窗外的灯光变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付晗宇能看到身边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什么脸上的细节。他有点不安地瞥了一眼舞蹈教室的大门，走廊里的灯光从门缝底下透了进来：“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不会，Richard门口守着呢。” 舞蹈教室比较空旷，还开了一侧的窗，暖气的效果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跳舞的时候还好，但付晗宇现在穿着单衣躺了一会儿，就开始有点手脚发冷。 付晗宇迷迷糊糊地有些困了，却又懒得起来披衣服，毕竟这么躺着让人觉得很舒服。他只是往右侧一翻，抱着双臂，身体微微缩起。 然后，他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垫子的声音。梁骁再次从背后温柔地搂住了他，双手环腰，额头抵在他的肩头。 运动后的汗味混着年轻荷尔蒙的味道。 付晗宇没有拒绝这个拥抱——男人的身体很热。贴在他身上，像个巨型暖宝宝，让人舒服而放松。 曾几何时，他们就像现在这样......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偷偷躺在M戏的某个练舞教室里，天南海北地聊天。从校友八卦聊到最新影片，从星月满天聊到东方破晓，仿佛不知疲倦。 但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说话。 空荡荡的舞蹈教室里，只有北风透过那一线空隙，吹起窗帘微微拂动的声响，以及彼此胸膛中，震耳欲聋的心跳。 明明舞已经跳完很久了......但两个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频率很快，就像刚运动完一样。 梁骁轻轻地蹭了蹭付晗宇肩头：“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男人轻笑：“你在想要不要答应我。” 肯定句。 “我没有！” “那你猜我在想什么？” “......呵，肯定没好事。” “我在想，真的好想在这里......”梁骁用食指滑过付晗宇冰凉的脖颈，“留下一个吻痕。” 指尖轻轻地在一个地方敲了敲。 付晗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闹。明天还拍戏呢。” 梁骁低声笑道：“你木偶的妆这么厚，不差这点遮瑕。” 付晗宇有点不耐地推了梁骁一下，对方只好作罢，只能打打嘴炮过过瘾：“宝贝儿，在《木偶》杀青之前，你会答应我的。” 又是肯定句。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霸道与蛊惑。 付晗宇轻笑着换了一个姿势，侧过头，看向黑暗中他并看不清楚的男人：“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男人也跟着笑了：“没什么感情问题是打一炮解决不了的。” 付晗宇：“......” 梁骁顿了顿：“如果有，那就再来一炮。” 付晗宇呸了他一声。 三更：表面CP 年后，片场又忙碌了起来。 付晗宇和梁骁的双人舞不负众望地一遍过了，汪弘谨对两个人的改编十分满意。 锐安最重要的几幕镜头都拍完了，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付晗宇过得都很轻松，也琢磨起了杀青后的安排。 但那天，他刚回房间，华明飞就一脸纠结地凑了上来，神神秘秘的：“晗宇哥，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付晗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助理不敢接他的目光，低头撇撇嘴：“苏姐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消息，忽然来问我您和梁影帝平时接触的有多‘亲密’，她还让我偷拍几张您和梁影帝的同框，最好暧昧一点，能引人遐想的那种，但又不要太过了......” 华明飞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完：“她，她说想自己发个爆料，炒一炒您和梁影帝的CP，好让您蹭个热度。” 付晗宇没接话，但看向他的眼神冷得像霜刀似的。 华明飞战战兢兢地在心底比了一个割头的手势——完了，老大生气了。 付晗宇不咸不淡地问道：“然后你就给了？” “没有没有，”华明飞连忙摇头摆手，“我这不还没给才来问您的嘛！” “就是，就是晗宇哥以前和梁影帝有些来往，老大都叮嘱我不要和外人说。”华明飞一脸苦逼，觉得自己夹在两边左右难做人，“但苏姐也叮嘱了我不要和您说，有什么料全部麻溜爆给她，她说她自己会再做筛选的......” “好的，我知道了。”付晗宇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对华明飞微微一笑，“谢谢你，这事儿难为你了。我自己去和她说，你先别理。” 华明飞看上去也是松了一口气：“好的好的。” 付晗宇没有耽搁，第一时间联系了经纪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经纪人屡次向他表达了希望自己去抱大腿，但付晗宇出于各种难以描述的原因，并不想和梁骁炒CP。 十分、非常、一点都不想。 苏灿灿那边顿时就炸了。 “你懂什么？多少小流量是靠炒男男CP炒红的，现在娱乐圈是女性市场主导，女性市场就爱吃这个啊。再说了，炒CP又不是真的让你们两个上床，你急什么？！” 付晗宇：“......” ——就是床都“上”过了，这才着急的啊！但是，他能实话实说地告诉苏灿灿吗？！ 付晗宇脑壳疼：“你别拉着我和梁骁炒CP。梁骁他不喜欢被碰瓷。” “但凡吃这口饭的，容不得他喜欢不喜欢。”苏灿灿骂道，“梁骁那什么人，走哪都会有人想蹭他的热度，只要别太过分，他哪会在意这种事情。就算他在意，他在意得过来吗？” “......” “付晗宇，我真搞不懂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替他着想？我求求你替自己想想，成吗？为了拍你手上这本文艺歌舞片，你都已经几个月没跑通告了？好不容易上次《全能Dancer》攒了点人气，都快被你的不当回事给作没了！”苏灿灿是真的着急，好不容易手上出了点好苗头，眼看着又要过气，“你需要话题度啊，借机炒一炒，利大于弊！” “你认为《木偶》这本片子给你带来最大的财富是什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是那些大牌的导演和演员，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放你去演这么一本没有商业价值的东西？还一去还就是几个月！” 付晗宇也火了：“《木偶》给我带来的财富，是第一次接触电影拍摄，是演技的提升，是对艺术表达的理解——我说了你也不懂，但反正绝对不是——” 付晗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灿灿有些疑惑地打断了：“等等。” “晗宇，你看微博。” 付晗宇：“哈？” 付晗宇切出通话页面，这才发现最新微博第一条—— 梁骁_Chris:《木偶》拍得差不多了，给你们欣赏一下大年初二凌晨两点的练舞教室。@Mr_Fu先生，剧组幸甚有你[/给你小心心][/给你小心心][/给你小心心]。 附图是付晗宇在拉伸热身，右腿向后，与左腿呈180度笔直抬起，腰背弓着后仰，双手环抱右侧小腿。他的脖颈和上身拉伸成一条美丽的弧度。那天晚上付晗宇穿了一件雪白而宽松的棉衣，黑色紧身舞裤。一做这个动作，宛如仙鹤仰头展翅，单足轻盈而立。 这肯定是梁骁偷偷摸摸拍的，因为付晗宇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发？莫名其妙的，也太巧了吧？ 电话那边苏灿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晗宇，你快回复一个！” 但付晗宇已经来不及和苏灿灿再多说什么了，转身从练舞教室推门而出。 果然，梁骁就靠在练舞教室门口，一条腿叠起踮着墙壁，低头看着手机。 付晗宇因为刚才言辞激动，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红，现在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你，你都听见了......？” 梁骁也不否认，懒洋洋地抬起头，很自然地从付晗宇手中顺过手机：“来，互动一个。” “哎哎哎，你别乱来啊！”付晗宇正欲抢回自己的手机，却被梁骁拿宽阔的肩膀一挡。 手机发出一条微博发布成功的提示音。只见—— Mr_Fu先生：[爱你][爱你][爱你]//@梁骁_Chris：...... 就是那个黄色圆脸kiss爱心的系统表情。 六个爱心连在一起，付晗宇觉得自己仿佛瞎了：“......” 然后，微博跟着炸了。 一对在未来多次屠榜微博热搜的表面CP，就此诞生。 梁骁还一本正经地对付晗宇wink了一下：“付老师，不好意思了，借您的流量一用，让我抱大腿炒个CP呗？” 第22章 表面CP 梁骁见付晗宇一脸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 忍不住轻笑：“怎么，付老师还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付晗宇微微皱眉，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梁骁正色把手机又还给了付晗宇：“刚找你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汪导想搞宣传海报了，打算开个会问问主演意思。但我刚听你在打电话，就没进来, 也不是故意偷偷蹲墙角。” “既然我听到了，也没什么好装作不知道的。”说着梁骁温柔地揉了揉付晗宇脑袋，“别为了这种事情和经纪人闹矛盾, 知道没有？未来的资源可都在她手上呢。” 嘴上说得就像“都是为了你好”，但某大猪蹄子明明脸上白底黑字地写着“啊我好想和你炒CP”。 付晗宇心里暖洋洋的，但还是佯装不满地一挑眉：“你干嘛半夜偷偷拍我，还不经同意就发网上！” “嘿, 你又不肯给我发高清□□照，还不让我偷拍了？”梁骁说得理直气壮, “你看我是不是把你拍得贼好看？” 付晗宇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谁拍我都好看！” 梁骁一脸哄媳妇的溺爱：“好好好，谁拍你都好看。” 付晗宇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顿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你都还偷拍了些什么，我要看。” 梁骁还假装认真地想了想：“Emm有好多。你睡着的, 你脱衣服的，你出浴的——” 然后付晗宇就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笑骂一声“滚蛋”，伸手就要去抢人手机, 却被人一手拦下。 梁骁护着自己的手机不让付晗宇碰：“不行。想知道我偷拍了哪些，你得拿其他的照片跟我换。” 两个人手上较着劲：“我照片微博上这么多你自己翻去！” 梁骁眨眨眼，说得一本正经：“那些尺度太小了。” 付晗宇：“......” 最后，付晗宇“交易”给了梁骁一张卖萌自拍。 那张照片里，他穿着一身毛茸茸的衣服，外套宽松而肥大，把上身罩成了一个雪白的梨形。两条细细的胳膊从两侧伸出来，套着两个猫爪子，举在脸颊左右两侧，将脑袋挡住了大半。 付晗宇头上套着和衣服连体的垂耳喵帽子，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歪着脑袋，探出粉色舌尖，盘腿在床上团成一团。 一脸欲求不满求撸毛的模样。 梁骁表示很满意：“存了存了。” 这才打开了自己手机里一个带锁相册，给付晗宇看。 这个相册里都是付晗宇，但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尺度。 有些是从付晗宇自己微博上偷来的，还有些是梁骁自己的偷拍，比如他听汪弘谨讲戏时认真而专注的侧脸，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时笑得眉眼弯弯，蹲在小艺人堆里埋头吃饭，等等。 还有几张跳舞的，四肢有动作所以拍得比较模糊。 付晗宇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很好，没有限制级照片。他拇指一路滑动到文件夹最底部，顿时又愣住了。 这个相册里，最早的一张相片，是他大一的时候。 那时候他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特显小，稚嫩的一团，趴在图书馆自习教室的课桌上睡觉，手下压着厚厚一本马哲。睡可香了，嘴巴微微张着，安静得就像一只小鹿。 也不知道被梁骁添了一个什么滤镜，相片四周氤氲着暖光，左下角，一行白色的钢笔字体记录了时间，还附了一句——“等待你的旧时光”。 付晗宇：“......” 真是纯情得要命。 简直难以想象P图的主人是个如假包换老流氓。 “这回满意了吧？”梁骁收回手机，“以后还有什么发|骚|欠|操的照片，别掖着藏着，哥照单全收。” 付晗宇一挑眉，在心底冷哼——看看，刚说什么来着？ 老流氓！ 梁骁拿回手机后，没忍住又切回微博去看看自己粉丝的反应。 一看他顿时就乐了，粉丝们建了两个话题，都在疯狂@他。一个是#骁宇CP了解一下#，还有一个是#老流氓我们不催婚了#。 “你看看，以前但凡我和什么女星商业互吹，热评里总是少不了黑子。”梁骁憋不住嘴角的笑意，“但我的粉丝好像都挺喜欢你的。” 热评第一条—— 【我是一个人吗？我怎么觉得这两货配一脸啊？？？】回复792个【你不是[doge]】 还有一堆其他的热评—— 【骁哥能拍到凌晨两点的照片，说明骁哥也在熬夜练舞啊[泪]！哥哥工作认真也不要忘记好好休息鸭[心][心][心]】 【话说这个小哥哥是谁呀，又奶又仙是怎么回事！这腰！这腿！粉辽！】 【姐妹们，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见老流氓这么吹别人！第一次！宝贵的第一次！】 【我要爆个料，我朋友的表姐当年也是M戏，听说老流氓念书的时候就和这个小可爱认识啦，那个时候就一起跳过街舞哒！】 最后这条“爆料”热评下面的回复可就更加热闹了： 【已脑补十万字艺校竹马竹马，远赴重洋分手，又再次剧组重逢的脆皮鸭故事[手动狗头]】 【校园剧贼没劲啊，我感觉老流氓适合演黑|道|大|佬，霸总柔情那一挂的，然后小哥哥，对吧，警校刚毕业的小卧底，水灵灵的。嘿嘿嘿。】 【楼上的太太们，笔拿好，懂我的意思吧？】 【现在再回顾Dancer第三季，顿时觉得老流氓看小哥哥的眼神都不一样辽[哆啦A梦微笑]】 梁骁内心：你们继续脑，别停啊。 他憋着笑把评论拿给付晗宇看：“怎么样，小哥哥，骁宇CP，考虑一下？只走肾，不走心的那种也可以呀。” 付晗宇言简意赅：“不，我不复合。” ...... 剧组的最后两周，梁骁和付晗宇都比较闲。梁骁琢磨着两人最近的关系迅速回暖，眼看着又能擦出小火花了，打算趁杀青之前加把劲。 他知道付晗宇这个周末没戏，但约人的时候对方却说自己有事，一脸不想告诉他具体内容的样子。 梁骁就派了Richard去找华明飞打听。 自从那次春季要回家的事儿之后，付晗宇的小助理也学乖了，十分提防Richard同学，只是说了明天付晗宇人不在片场，其他守口如瓶。 Richard如实上报。 梁骁“啧”了一声：“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在中国，有求于人之前，你要先学会送礼。”梁骁教育道，“你觉得，小飞飞的生活里，现在缺点什么？” Richard想了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女人？” “那咱总不能带他出门嫖妓吧？”梁骁白了他一眼，“设身处地想一想，作为我的助理，你最想要什么？” Richard想了想，老实交代：“辞职。” 梁骁：“......” “废物，白养你了。要你什么用。” Richard嘿嘿傻笑。 梁骁琢磨着，从长远的角度上来看，买通付晗宇身边的人有百利而无一害。但直接送红包吧，似乎又不太好。华明飞又不是刚出来工作的小姑娘，GUCCI，YSL什么的也不好打发。 梁骁左思右想，隐约记得自己从没见华明飞戴过腕表。 盛乐的艺人助理工资肯定高不到哪里去，梁骁也知道，助理们平时在这个圈子里见多了名牌，自己却一件都买不起，还挺难受的。 华明飞一见是梁骁亲自来找自己，顿时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说错话，夹在大佬、老板、和老板经纪人之间左右难做人。 谁知道梁骁明人不说暗话，直接一盒名表塞进了华明飞手里：“这周日晗宇什么安排？” “这，这，这是干啥啊。”华明飞连忙把东西还给了梁骁，“晗宇哥明天没工作，但有私人安排。” “私人安排，这么神秘兮兮的。”梁骁一挑眉，“卖|淫还是贩|毒呐？” “您，您这话说的——”华明飞愁道，“哎，梁影帝，这事儿晗宇哥叮嘱了我不能和别人说。” 说完，他还是有点眼馋地又瞥了一眼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劳力士的。 也不知道是梁骁人精还是怎么着，他还真就缺个表。 梁骁心想有戏，一把揽过华明飞的肩膀：“小飞飞，你别和我客气。这表你收下，特气质，也不贵。我就换你一条消息。” 华明飞的底线还挣扎着一息尚存：“这，这真的不行。我不能收的。” “不行什么呀，现在晗宇在剧组不算火，送礼的少。但以后呢？等他炙手可热了，送礼的人都要排队，那才叫人人各怀鬼胎。那时候你再和人说‘不行’去。我是谁？”梁骁顿了顿，说得信誓旦旦，“我会害你晗宇哥吗，啊？” “那，那您自己去问他嘛......” 梁骁故作委屈，假装不知道缘由：“他不是和你们经纪人吵架了来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之后又开始躲着我了。我就想找个机会，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和他好好聊聊。” 确实，付晗宇和苏灿灿为了梁骁的事吵架了没错。 华明飞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被他说动了。毕竟，梁骁对自家主子的好他看在眼里，华明飞也不信梁骁会做什么伤害付晗宇的事情。 “我只负责把送人到这里，然后他就不让我陪着了。”华明飞在便签条上写了一个地址，递了过去，然后拿起礼盒，脸颊有点发烫，“谢谢梁影帝。” “哎，客气什么。”梁骁接过小纸条，笑得一脸心满意足，“别梁影帝梁影帝的，叫我骁哥就成，以后晗宇的事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应该的，骁哥。”华明飞有点心虚地接过礼盒，并在心底偷偷祷告付晗宇不要在事情败露后一怒之下开了自己。 梁骁回去打开纸条一看，里面的地址他看着很陌生，似乎位于M城城郊的某地级县，时间标了上午十点。 他把纸条扔给Richard：“明天去这里，什么鬼地方。” 大个子助理认真地查了查网上地图：“还真是个鬼地方，都没地标记录，看卫星图，附近好像有几幢私人别墅。” 梁骁心想，小鬼可以啊，这都屯钱买度假别墅了？ Richard看了梁骁一眼，作为华美星娱的金牌助理，他消息倒十分灵通：“老板，我们这么偷偷摸摸去，不合适吧？听说盛乐经常让手下小艺人去陪金主的，就是周末，外面包个别墅，几个人一起玩儿。” 梁骁闻言皱起了眉头：“别瞎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Richard乖乖闭嘴。 但梁骁知道，Richard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盛乐影视在这种事上，业内风评一直很糟糕。而这几年来，他的确对付晗宇在公司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梁骁心情忽然就沉重了起来：“明天去看看。” 周日一早，梁骁收到了华明飞走之前发的短信。他连忙喊上Richard，隔了二十分钟，他们鬼鬼祟祟地也出发了。 车子一路颠簸进了M城近郊的小县城，马路越来越窄，两旁的建筑也越来越村，从五金店到小面馆，清一色淘宝风“小商品大促销”的装潢。 要不是来了这里，梁骁简直无法相信，离经济发达的M城一个半小时车程以外，竟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但这些地方的环境倒是不错，到了夏天，肯定山清水秀。边上的小路岔进去，有不少有钱人的置业，只是房子看上去都空着，很久没人打理了，估计平时没人住，就是个避暑的地方。 一路上，梁骁都在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付晗宇始终不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因为他现在有在秘密交往的人了？但是，付晗宇要真的还陪金主玩，怎么也没见盛乐力捧他呢？至于混得这么惨吗？ 他越想越不安，叮嘱了司机一句：“要是是别人家，就假装路过，别停下。” Richard点了点头。 很快，导航到了。梁骁一看四周，路边都在修路造房，唯一尚有人活动的地方，竟然是一所破破烂烂的小学。 传达室就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子，边上挂了一块木匾，上面几个涂漆大字——“竹溪县福利希望学校”。也不知道是学校太破了，还是这块区域的民政怠于在网上更新，地图上的的确确查不到这个地方。 梁骁愣住了。 第23章 梁老师 梁骁知道付晗宇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周末去学校上课, 只是没想到这个习惯竟然还保持到了现在。念及自己一路上那些无端的揣测，他真是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两巴掌。 他的晗宇那么好。 他脑子里可能是进屎了，有毒的那种。 梁骁一解安全带，Richard也忙跟着要下车，却被老板瞪了一眼：“你呆车里等我，别吓着孩子。” Richard：“......” 学校不大，就只有一幢教学楼和一个类似活动馆的二层建筑。现在是周末, 教学楼里自然是没人的，倒是二层建筑那边有音乐传来。 梁骁寻声走了过去。 或许是他这身墨镜黑夹克的打扮，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县城实在太过显眼, 门口扫雪的大妈把扫帚一横，满腹狐疑地把梁骁拦下：“您找谁呐？” 大妈穿着棉衣，带着袖套，活像一个居委会管事的。梁骁顿时心虚起来, 笑着指了指活动教室：“我来找......” 他话还没说完，带着袖套的女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叉腰：“校长吩咐过了, 说记者、媒体、粉丝、但凡来找老师的一律不准进来！” 就好像在念“皮鞋球鞋凉鞋清仓大甩卖”似的公鸭嗓。 梁骁：“......” “我是他朋友。”梁骁一摘墨镜，对着阿姨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我不是记者。” 扫地大妈不追星，不认识梁骁, 但她心想这人长得就和跳舞老师一样好看，倒真不像那些拿着相机的记者媒体，脸色顿时就软几分。 梁骁嘴角微微勾起，昧着良心对大妈一个wink：“阿姨, 我不打扰他们，您就让我在外面看看。” 梁大帅逼的刷脸神技，下到八岁小萝莉，上到八十老奶奶，哪怕是当年十八岁的付晗宇，身经百战，从未失手。区区一个保洁阿姨，自然不在话下。 扫雪的阿姨完全没起疑，就让梁骁过去了。 一路上，梁骁从阿姨那里得知，原来这个福利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农村的留守儿童，师资力量严重不足，平时一个班主任看管整整一层楼的教室，任课老师大半也是城里来做志愿者、或者实习的大学生。 现在是周末，那些父母不回家，老人也不在的孩子聚在一起，学校提供托管服务，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多大的孩子都有。 “哎，每年都有大学生来做志愿者的。”扫地阿姨叹了口气，“但大部分学生都是完成了要求时长，也没几个月，就不再来了。老师人好啊，大学的时候就教课了，现在还会来。” 梁骁听了也有点感动：“他多久来一次？” 大妈想了想：“去年吧，老师每隔两周都会来一次，但今年似乎工作忙了，一两个月才来一次。” 梁骁“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们还缺舞蹈老师吗？” 大妈咂咂嘴：“舞蹈老师是不缺的！这舞蹈学不学都一样，不就是陪小孩子玩玩大发时间嘛！我们现在最缺的是语文老师！” 梁·语文还没英语好·骁老师冷漠地“哦”了一声。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上课的地方。 所谓“活动教室”，不过就是一间没有桌椅的大房间，说是学舞蹈，却连面镜子都没有，就是一台破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曲子。 “老师还在上课呢。” 梁骁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事儿，我等他下课。” “那您办公室里坐会儿吧？” 梁骁穿得不多，但也不觉得冷，往教室外的墙上一靠：“不用，我蹲这儿就成。”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凝了一层霜花。梁骁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去，只见屋子里小男孩小女孩分成了两个阵营，付晗宇站在正中间。 “这个部分女生的动作和男生是不一样的。我先来教女生的动作，大家看好啦！”付晗宇招呼了一下那群小姑娘们。 “这个八拍是这样子的。”他背过身去，一边打着拍子，一边给她们做了一遍慢动作分解，“来，跟着我做一遍。先是双手叉腰，一、二左脚点地，三、四换右脚，五、六上前两步，七、八身前画爱心。” “爱心是这么画的哦，”付晗宇转过身，双手食指对在胸前，在身前勾了一个爱心的轮廓，同时一扭腰，微微嘟起了嘴。 梁骁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受到卖萌暴击，血槽秒空。 “老师，是不是这样的呀？”男生组一个小男孩学着付晗宇的动作，夸张地嘟起嘴，一撅屁股，在身前画了个爱心，顿时引起一阵哄笑，不少小男孩们纷纷模仿了起来。 对面的一个小女孩叫了起来：“你们又不是女生！” 那个带头扭屁股的小男孩学着她的强调尖声叫道：“你们又不是女生！”说完还对她做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小女孩立马告状：“老师！我不要对他们画爱心！” 顿时场面一时混乱，几近上升为男女大战。 付晗宇只好把那个小男孩揪回男生队伍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气又好笑：“给我回来。男生动作一会儿学，再皮打你了啊！” 给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上课绝非易事，二三十个小朋友，几乎是一百多只有多动症的鸭子。 ...... 就这样，小朋友们一起跟着音乐跳完了新学的两个八拍，付晗宇终于拍了拍手，和大家说课间休息十分钟，可以排队去教室后面领新年福袋。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老师给我们带礼物啦——” 付晗宇在后面笑着喊道：“诶？别抢啊，人人都有份的！” 教室后面，周末托管班的老师拿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每个小朋友都可以从里面摸一个红色的绒毛福袋。袋子里会有糖果、文具、可爱的皮筋发夹、或者男孩子的小玩具之类的随机礼物。 “哎哎哎，不要挤，不要抢，排队一个个来——不、准、插、队！” 三十几个小朋友挤在一起，争先恐后推推搡搡的，都快把袋子给扯破了，就连扫地大妈都不得不也过去帮忙，维护秩序。 有些托管班的孩子对舞蹈课不感兴趣，但听说这里有礼物拿，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满地都是穿得鼓鼓囊囊花花绿绿的小孩子。 而在教室的那头，付晗宇盘抱着暖水壶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很放松。一群已经领到礼物的小孩子将他团团围住，跪着趴着坐着蹲着，什么姿势都有，各个都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付晗宇没有化妆，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胸口拉链随随便便地开着。他本来就长得奶，这么一打扮，年龄似乎又小了几岁，满满的都是少年气。 孩子们似乎都很喜欢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说了些什么，他忽然就眉眼弯弯地笑开了。 梁骁心想，大概不知道多久之前，付晗宇也是这样对他笑过的。只是，真的......好久都没有再看到了。 这样的笑容，明晃晃的就像冬日暖阳。 暖得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扰这份宁静。 梁骁躲在教室外面，心想，还是等整堂课都结束再去打招呼。 他的身边也有孩子三两成群，彼此打量着袋子里面开出来的礼物。 “呜呜呜，你的小本本好好看，我不想要修正带......” “哼，我才不和你换！” “哎呀，那是我的，你怎么能抢呢！” 就是梁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小朋友们好像一口一个“梁老师”。 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不对啊？ 还是说，托管班老师恰好也姓“梁”？ 恰好，一个刚上完厕所的小孩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进梁骁怀里。梁骁顺势拦下：“小朋友，请问里面那个教跳舞的老师，姓什么呀？”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一字一顿地回道：“老师姓梁。” 梁骁：“......” 见对方半天不搭腔，小男孩有点羡慕地看了一眼教室后面排队领福袋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地问道：“叔叔，请问我能走了吗？” 梁骁僵硬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男孩乐颠颠地跑过去拿福袋了。 热心的小男孩不仅告诉了梁骁老师姓梁，还大嘴叭叭地告诉了扫地阿姨——那边有个很高的陌生叔叔问我梁老师姓什么！ 等等，这人不是说自己是梁老师的朋友吗？朋友怎么就连老师叫什么都不知道？！扫地阿姨警觉地感到大事不妙，顿时跑了出去，对着梁骁抄起扫帚：“你是谁？！你这个大屁|眼子，还说是老师的朋友，结果就连老师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眼看着扫地大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梁骁连忙架住了要打到自己脸上的扫帚：“阿姨，有话好说！” 扫地大妈用力扯了几下，到底力量有别，扫帚上的竹竿纹丝不动，她只好作罢，恨恨地瞪了梁骁一眼。 “你说你是老师朋友，老师大名姓甚名谁，你知道吗？！” 梁骁：“......” 他现在还真不知道这位“梁老师”叫什么了。 ——这位教跳舞的老师姓付名晗宇，是大哥家出走的小娇妻，艹了，这种大实话我能告诉你吗？！ 梁骁哑巴吃黄连，百口莫辩。 就在这个时候，付晗宇和托管班老师大概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都从活动教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好奇的小脑袋。 梁骁这才松了手。 “梁老师，这人说是您朋友！”扫地大妈趁机夺过笤帚，用尾巴上的竹竿一指梁骁，“您认识吗？” 付晗宇又喊又跳了一节课，嗓子都哑了。或许是因为刚运动过，又或许是被冷风一吹，他的脸颊白里透红，眼神干净而诧异。 在货真价实的梁老师面前，某“梁老师”蓦得脸上一热：“......” 付晗宇没说话，傲娇地一嘟嘴，两把小刷子扑闪了两下，还一脸受了委屈似的。 梁骁：“......” ——这个小别扭怎么就能这么可爱？！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小朋友的面，梁骁真想现在就大步上前，把人搂在怀里好好揉一揉，最好还能加点什么蹭蹭脸颊，舔舔耳垂之类的小动作。 社会主义的花朵们各个睁大了眼睛，身边的“居委会大妈”目光如炬——咳，脸皮厚如梁骁，硬是把一些不太合适的行为给憋了回去。 他咧嘴一笑：“到底认不认识呀，‘梁’老师？” 第24章 NGO 扫地大妈挥舞着手上的家伙, 壮气凌云：“要是您不认识，我现在就把他给打出去！” 付晗宇内心：好的，阿姨，麻烦您了。 但实际上，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认识的，你，你们有话......好好说。” 梁骁无比嘚瑟地瞪了大妈一眼：“我就说嘛, 我是人朋友。” 大妈双手在胸前一交叉，看着他们俩，不说话了。 “散了散了, 下课再说。”梁骁挥挥手，顺便对付晗宇一个wink。 付晗宇：“......” 下课以后，华明飞被打发自己开车回去了，而付晗宇却被梁某人“塞”进了他的SUV。 这种车放在这个旮沓里还真挺显眼的。 付晗宇想都不用想, 就知道是华明飞又卖了自己：“你到底给小飞飞灌了什么迷魂汤？”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生气, 心底其实还有点喜滋滋的。付晗宇并不介意让梁骁知道，也就默许了华明飞通风报信。 “哪有追人不好好做功课的？”梁骁挑眉，随即岔开话题，“艾玛, 饿死我了。我们要回M城再吃吗？还是就地解决算了。” “就这儿吧。” 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回M城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付晗宇往车窗外张望了一下，荒山野岭的，附近只有一家小面馆。两人一起坐在这种地方吃面, 万一被拍到也不好解释，Richard索性给大家各自买了一份炒粉，直接带进车里吃。 犄角旮沓里出产的土味星洲炒粉，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付晗宇觉得这个味道，就连拌老干妈都救不了。梁骁见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尽挑炒粉里的虾仁，索性把自己盘里的虾仁一颗颗都拣给了付晗宇。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啊，梁老师？”梁骁嬉皮笑脸地挤兑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姓，嗯？” 付晗宇：“……” ——这个大猪蹄子想到哪里去了啊？！ “你还好意思问？”付晗宇一个白眼差点就没翻上天，“以前学校要修志愿者学分，你忘啦？！” 梁骁愣了愣，被付晗宇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什么。 以前在M戏的时候，正好赶上学校迎合教育部政策，每个学期都强行要求志愿者学分，不是去敬老院，就是去希望学校上课。其实小时数也不多，但要在对接单位备案，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签字。 梁骁那时候忙着给人编舞，忙着参加比赛，忙着戏里跑龙套，忙着谈恋爱，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来用。当然，这些都是借口。核心原因是，那时候的梁骁中二且自我，嫌这种事烦人。 逗小孩子玩？ 哪有逗晗小宇带劲啊！ 梁骁这样的人在M戏里不占少数，有需求，那自然就有供给。校园黑市里的“志愿者学分代练”一度十分吃香，坐地起价。穷到吃土的付晗宇趁机去赚了一桶金。 当时，他就顺便帮梁骁的单子一块跑了，毕竟平时也没少蹭他的饭吃。 付晗宇讲完了前后缘由，忍不住感慨：“其实，我就是在那之后，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喜欢教小孩子跳舞的......” “其他学校离M市都要近很多，所以去的人多。后来我渐渐有了些名气，不喜欢被记者跟着做文章。就觉得这里位置偏一点，知道的人少，反而安静不容易被打扰。” 只是，这所学校当年用的是梁骁的名字，后来也就一直没改口。 梁骁听完之后，罕见地老脸一红，玩笑都不好意思再开了。 说真的，有点惭愧。 “我当时想，要是当不了演员，或者这条路熬不出头......去当一个舞蹈老师似乎也不错。” 付晗宇垂眸笑了，安静地娓娓道来：“虽然家里人不支持我跳舞，但终归我是有平台和资源的。我平时可以参加舞团，或者俱乐部的线下活动，也可以上网找视频，我想学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但别说舞蹈兴趣班了，这些孩子家里，都是爷爷奶奶带着的，什么年代了，大多就连wifi电脑都没有。” “我其实已经很幸运了。但哪怕是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都有着千难万阻。更不用说他们。这种学校，志愿者最大的用途，就是来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其实还很大很精彩，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吧。” 梁骁听了心里挺感动，但他也挺现实：“你一个人只能教这么几十个孩子，世界上留守儿童千千万万。” “我也知道。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付晗宇安静地眨眨眼，“但这不应该成为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梁骁沉默了。 涓涓细流，也有汇成大海的一天。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去建一个基金会。”付晗宇吃完最后一颗虾仁，拿纸巾擦了擦嘴，“专门支持农村里的孩子去追求他们的梦想，比如唱歌啦跳舞啦画画啦，或者给有计划的孩子一笔钱，让他把村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做创业。” 说完，他孩子气地眨了眨眼，眼里亮晶晶的。 梁骁安静地听他讲完了，没有再说那些“现实社会人”的混账话，倒是认真思考起了一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半晌，他满眼溺爱地摸了摸付晗宇的头：“你怎么就这么好？” 付晗宇顿时脸上一僵，别过目光，“呵”了一声。 ...... 回M城的路上，梁骁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总算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十分钟后，某人的橡皮糖流氓病又犯了。 快三十的老男人活灵活现地演起了小孩子，拉着付晗宇的袖子，奶声奶气：“‘梁’老师，教我跳舞好不好。” 梁老师的台词功底很有一套，听得付晗宇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梁骁继续撒娇：“‘梁’老师，我要学那种扭腰画爱心的！” 付晗宇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梁骁直接在后排横座上一躺，枕到了付晗宇的大腿上。 “起来。” “不起来。要‘梁’老师亲亲。不亲亲，不起来！” 付晗宇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梁骁还得寸进尺地在人大腿上蹭了蹭，笑嘻嘻道：“老师，我觉得你姓梁就挺好。真的。” 付晗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嗷嗷嗷痛——” ...... 当晚，梁骁给自己的业务助理打了个电话：“Rachel，麻烦帮我整理一份这几年来我名下的慈善捐款，再帮我筛几个支援贫困儿童的NGO出来。” Rachel很快就给梁骁拉出了所有记录。 由于梁骁的社会行为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他背后的华美星娱，不少慈善项目是出于合作，或者媒体需求。其实说句不好听的，作秀的成分、或者商业意义远大于其中的真心。 但钱的的确确花在了刀刃上——被捐助方获得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而捐助方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名声。 双赢。何乐而不为。 梁骁的任务基本就是从每年赚的钱中拿出一笔不菲的收入，具体投到什么项目上有专业的团队打理。善款背后是错综复杂的资本运作，他不过只是一张脸面而已。 在此之前，梁骁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手中推出去的分量。 但今天，付晗宇让他开始思考了。 很快Rachel就把一张整理好的表格交到了梁骁手上。 “骁哥，这个......”Rachel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表格尾巴上的一行，“这个‘青年性传播疾病基金会’......是......怎么一回事啊？” 梁骁微微皱起眉头，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啥玩意儿？” 他定睛一看，表示对这个基金会毫不知情。 Rachel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老板，开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真不是你自己捐的？你是不是……嘴馋X浪，当年得了什么......淋·病·梅·毒·尿·道·炎·前·列·腺·炎·湿·疣·孢·疹......” 一连串广告词一口气说完，贼快贼顺口。 梁骁都被她给气笑了：“操，真不是我捐的。” ——他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对不对？！ Rachel委屈：“那，那肯定也不是咱们团队捐的啊。”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那还能是谁捐的？虽说十万元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不小啊。 “查查，具体信息。哪张卡上打出去的，谁把这条信息记录进来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梁骁顿时觉得脑仁有点疼，“万一爆出去，我特么又该上头条了。” “就是我记录的呀！因为他们每年都会给您写感谢信，还问您打不打算继续捐款。我可是一次都没理睬过。”Rachel也很头疼，“原始记录不在我这里。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捐款了，那时候我大学都还没毕业呢。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多少年前？”梁骁一看捐款记录，只有一个月份，的确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日哟，那个时候，我人都不在国内的吧？” Rachel挠挠头：“那可真奇了。” “......要不，你去联系一下这个基金会？”梁骁挑眉，“你不是说他们每年都还保持联系吗？” 等等，四年前...... 梁骁顿时一转念头：“算了，Rachel，不管这事儿了。你要有空，还是帮我去调研一下之前和你说的那类NGO吧，今年有闲钱就捐给贫困儿童。” “您要做NGO的公益形象代言人？” “不。”梁骁微微一笑，“我的一个朋友。” ...... 第二天一早，梁骁就以捐款人的身份拨通了那个不可描述基金会的电话。 这是一个立志于降低青年人之间性传播疾病的NGO。组织里人少但结构透明，接电话的阿姨很快就帮梁骁找到了“他”这笔捐款的明细—— 一万元是活动经费，三万元用于性工作者的乙肝疫苗注射，还有剩下的六万元购买了十万支避孕套，免费送去了全国各地。 梁骁听完之后，竟然还花了些时间......认真地想了想。 假设这些避孕套的使用率为百分之九十，破损率为百分之二，平均人类无保|护|性|行|为婴儿成功降生率为百分之二十......那么他的这笔捐款，四舍五入，可能阻止了一点八万个婴儿降生...... 够组七百六十多支足球队，够开二十四场世界杯。要是四年开一场，他死了还没开完。[Ref1] 刺激。 不，等等，这钱压根就不是他捐的！ 接电话的人以为大佬还打算继续捐款，自然是对人特别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梁骁问什么她都尽可能地提供细节。 梁骁要到了这笔捐款的具体日期。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梁骁早就记不得当时自己身处哪个国家，但他上网查了电子签证的出入境时间，却发现这笔捐款的日期，是在自己当年去美国后的半个月内。 也就是说，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以他的名义把这笔款给捐了。 据阿姨说，这笔十万元的捐款是以一张支票的形式，直接寄到了NGO的办公室，附言里留着梁骁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确很有可能是外人冒充的。 听到这里，梁骁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付晗宇没跑。 因为这货，几乎是同时把他给甩了的。 ——这算什么？分手报复？还是说，这事儿他搞错了因果，是付晗宇误以为他得了......？？ 阿姨继续说道，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梁骁是谁，但那十万元的支票上打着“华美星娱”的抬头，是公司用的官方支票。于是他们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梁骁的经纪团队。 梁骁顿时觉得这件事再次扑朔迷离了起来。 阿姨说的这种支票梁骁是知道的，只有华美星娱的工作人员才能开出来。但他的身份只有公司里的高管知道，哪个高管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只是为了离职前出一口恶气吗？ 可是，这笔钱捐完了也就如同石头砸进水里，再也没了声响。对方如果是为了刻意炒个新闻坑害他，这事也不至于如此悄无声息啊。 这条思路走不通。 于是，毫无缘由的，梁骁又怀疑起了付晗宇。 但是，晗宇这条思路似乎也走不通。 先不说付晗宇当年穷得满地打工，根本不可能有这十万块钱，而且，他当年和付晗宇交往的时候，刻意隐瞒了自己和公司之间的关系。 他这个影视豪门二少爷的身份，是去年拿了影帝之后才被公开曝光的。再之前，付晗宇肯定还不知道。 梁骁琢磨着，心想要不还是什么时候找付晗宇旁敲侧击打探一下这个基金会。 但估计得抓紧时间，毕竟晗宇和他的戏都快杀青了。 第25章 《木偶》杀青 在营养师不懈的努力, 以及梁骁家小厨房的调养下，付晗宇的腹肌终于得到了导演大人的首肯。汪导让他补了几个近身镜头，同时又张罗起了宣传海报的事。 海报里总是要有一张锐安和傀儡师合影的。 锐安穿着黑色开链小马甲，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的法兰绒。化妆师在固定好眼罩之后，就不让付晗宇解开了。所以要改个什么动作，或者换个什么位置，都由梁骁牵引。 “来, 过来，往这走几步。”梁骁拉着付晗宇的手。 “好了，停。”两人站定的时候, 他一手扶了扶付晗宇的腰，顺手捏了捏。 手法挺色|情的那种。 付晗宇：“......” 但在导演和摄影师面前，付小鲜肉对某人的胡乱揩油敢怒不敢言，假装看不清乱走, 狠狠地踩了梁骁一脚。 嘴上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哎呀，对不起！” 脚下用力左右碾了碾。 梁骁：“......” 两人在摄影棚里摆了好几个姿势, 梁骁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付晗宇露在外面的小腹肌，心里怪痒痒的。 显然，付晗宇几个月的腹肌撕裂者没有白做，蛋白也没有白吃, 原本若影若现的轮廓现在饱满得恰到好处，为了拍摄效果，现在还抹了一层油，看上去就好像涂了一层蜜一样。 简直就是秀色可餐。 梁骁看得整个人都很心猿意马, 满脑子都是一些更加香艳的片段。还好他带着傀儡师的面具，要不然可能会被汪弘谨骂得狗血淋头。 等艺术总监和汪导都满意了，梁骁这才帮付晗宇从后面解下了蒙眼布。他一边放慢了手上的速度，一边在人耳边低笑：“要是再给我来两根这样的带子，我一根塞你嘴里，一根把你手在身后绑起来。” 温热的呼吸擦在耳畔，酥酥痒痒的，在付晗宇体内带起了一丝极细的电流。就好像有一根狗尾巴草挠了他一下，整个心尖都在颤抖，却又怎么都无法满足。 付小鲜肉红着脸脑补了一下某人描述的画面，浑身又软又烫，忍不住心底在线骂人——日！老流氓！但是，那什么……好像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当然，表面上，付晗宇只是眼神如刀地剜了梁骁一眼。 两人去后期组的电脑上选海报照片。 屏幕里，锐安仰着头，双臂横展开，一百八十度后踢腿，而傀儡师微微垂首，一手挑着他的下巴，一手捧着他的脑勺。 如果没有目遮和面具，两人应该是四目相对的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付晗宇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描述的纪念感。他拉了拉梁骁的衣袖，轻声：“第一次同框诶。” 梁骁心底暖暖地一软。 “说起这个，”他低头给付晗宇发了一个链接，“给你看个视频。” “什么？” 梁骁神秘兮兮：“咱两的同框小电影。” 付晗宇：“......” ——哥，我什么时候和您同框拍过电影了？！ 付晗宇点开一看，是CP粉网友的剪辑，名字叫“【骁宇】98K——我就是嗑了”。视频播放量就只有个把千，显然看得人并不多。 视频开头就是红字高亮警告——圈地自萌！请勿打扰蒸煮！请勿打扰蒸煮！请勿打扰蒸煮！ 付晗宇忍不住就笑出了声。Up主肯定想不到，蒸煮也在嗑。 视频里的素材片段主要出自几个地方。 一个是晗宇当年《全能Dancer》艳舞的那个片段。 一个是他刚出道的时候，参加了一款沙雕网综。那款网综里，主持人和大家分享“放电”的小技巧，并且让几个艺人表演wink，通过观众投票比拼“充电值”。于是，还浑身奶气的付晗宇在里面留下了不少花式wink的影视素材。 还有一个就是梁骁在《全能Dancer》里的一个笑容。也不知道是被哪个评委发言逗笑了，他原本是单手托着脸，突然半掩着嘴，侧过头去笑了。 梁骁是那种，天生笑起来就很痞的人。单独把这段剪出来看，就好像梁骁听了荤段子之后，噗嗤一声“我懂”的感觉。 剩下的就是其他两人各自演过的戏和综艺。 视频开场BGM是枪声版《98K》。 随着每一声清脆的Kar98枪响，付晗宇左眼wink，右眼wink。 侧面wink。 正面wink。 然后就是梁骁掩嘴坏笑。 接下来的一个循环，用的是付晗宇在《全能Dancer》上脱衣服的那个动作。 每一声枪响，视频里都播放了一遍付晗宇脱衣服的动作，一遍正常，一遍镜面，一遍模糊羽化，一遍抖音特效。 然后又是梁骁掩嘴笑。 十分魔性而洗脑。 接下来是一段双人混剪，梁骁以前跳的街舞，还有付晗宇的街舞，up主踩点十分有一套，混在一起毫无违和感。最后是两人在总决赛的那段双人，一左一右地鞠躬致谢观众。 然后，BGM戛然而止，画面再次切回付晗宇奶气十足的一个wink。梁骁咬着大拇指，沿着下巴往下滑，利索地解开了衣扣，笑容里是坦坦荡荡的欲望：“Let’s get started. （我们开始吧）” 付晗宇：“……” 不过一分多钟的小视频，让他发现自己对网友的力量一无所知。 梁骁最后的那个镜头来自他在美国演的一个电视剧。说出来很多粉丝还不相信，但梁骁的第一个电视剧角色，是一部破案剧里的小配角，一个华人街的MB。 那集的反派是个专捡MB杀的连环杀手。梁骁一共就只有三个镜头，三句台词，随后就在杀手刀下领了便当。 能把这种古早的视频翻出来，可见这位up主也是个资深骁粉了。付晗宇想着还好两个人都没拍过什么太过暴露的片子，要不然……都该过不了审了。 梁骁：“怎么样？” “MD有毒。”付晗宇叉掉视频。 嘴上这么说着，但梁骁看得出付晗宇其实笑得很开心。突然，他就觉得自己还挺有戏。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不再想问基金会的事了。 好好的，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破坏心情。 ...... 付晗宇最后补了几个镜头。 “CUT。”汪弘谨抬了抬自己的棒球帽，展开一个微笑，“晗宇，恭喜你。” 场务连忙抱着一束花跑了过去：“恭喜晗宇杀青！” 由于付晗宇在《木偶》的表现远超汪弘谨的预期，汪大导演拉着付小鲜肉说了一堆话，难得给了一个“以后要是有机会，再多多合作”的承诺。 其实这种话付晗宇也听了不少，但它们百分之九十都不会兑现，客套话罢了，所以他整个人都很平静。 但一想到杀青，他心里还是有有些惆怅的。 《木偶》剧组舞蹈培训加上拍摄，前前后后足有四个多月，是出道以来，付晗宇弥足珍贵的一段时间。因为汪弘谨的严令禁止，他没上过综艺，没出席商业活动，一门心思好好拍戏，真的学了很多东西。 还有梁骁。 从如临大敌地想划清界限，到终于再次习惯生活里有这么一个人，天天哄他，逗他，帮他，撩他...... 爱着他。 付晗宇又不是傻子。 所有别扭又悄咪咪开心的时间，就好像是从剧组里偷来的一样。当然，付晗宇嘴上是不会承认他很开心的。 可是，等杀青之后，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再凑一块？ 想到这里，付晗宇有生以来第一次——呆呆地期待着汪导有什么镜头再多NG几次就好了。 ...... 主演杀青，那肯定少不了庆祝宴。晚上剧组包了一间酒店，来应援的粉丝送了不少东西。 片场的小伙伴们大多不敢闹梁骁，但闹付晗宇还是敢的。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一人往付晗宇脸上抹一把奶油，最后付晗宇整张脸都白乎乎的。 害他舔了老半天。 梁骁没和他们处一块儿闹腾，就在最开始导演致辞完，过来敬了一轮酒，然后就一直在另外一桌和导演制片聊天。 酒过三巡，大家都散开了，在各个桌间游走。合影的合影，聊天的聊天，还有人组了游戏局。 付晗宇拿着一碟小蛋糕晃到了梁骁面前：“这个蛋糕还挺好吃的，不来一片？” 见对方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付晗宇往身后一扬下巴：“那儿还有上面带樱桃的，不是那种腌制的罐头樱桃，是新鲜樱——” “亲爱的，”梁骁直接打断了他，拿食指轻轻抹掉了付晗宇嘴角的奶油，放进了自己嘴里吮了吮，有些微醺地低语，“我只吃你的樱桃。” 付晗宇：“......” 梁骁压低了声音笑：“或者草莓，脐橙，香蕉，什么都可以。” 难得付晗宇不想理他耍流氓。 “真的，梁骁，垫点儿碳水，我看你一晚上尽在喝酒了，都没怎么吃饭。要不然——” 付晗宇剩下半句“对身体不好”还没说出口，梁骁一挑眉：“你在偷偷看我？” 醉意里带着一抹揶揄。 付晗宇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的确，他刚才在另外那桌，一直在观察梁某人。 梁骁平时喝酒一直很节制。在一般公众场合最多三杯，绝不会放任自己在外人面前多喝。但他今天真的来者不拒，碰了杯就一口干，还混酒喝，就好像硬是要借着杀青把自己灌醉似的。 在旁人看来，那自然是梁影帝杀青心情好，喝酒豪气，一起聚众起哄，趁机再敬一杯。但在付晗宇看来，这实在是有点奇怪。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杀青？ ——舍不得我？ 付晗宇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他微微嘟起嘴，索性承认了：“是啊，我就是在偷偷看你。” ——现在不说，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空腹瞎喝。” 梁骁愣住了。 突然被关心！ 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从付晗宇手中接过了塑料叉子，给自己挖了一大块蛋糕，差点就没一脸狗腿地说“老婆，全听你的”。 梁骁乖乖地吃完了一整块蛋糕，抬头笑了笑：“晗宇，明天你还在M城吗？” “在啊，怎么？” 话音刚落，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明天是二月十四号。 “之前和你说过的，杀青之前......嗯？”梁骁挑眉，似乎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往付晗宇手里塞了一张高档餐厅的卡片。 “要是你答应我，后天晚上六点。顶楼包厢见。” 付晗宇低头看了一眼小卡片。 Six Plaza的冷泉港，全M城最高的空中餐厅，米其林三星。 付晗宇嘴角浅浅一勾：“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就当杀青礼物，我请你吃顿好的，不过分吧？” 声音里是不由分说的霸道。 第26章 加更2合1 二月十四的晚上, 华明飞被付晗宇“强制”放了假—— “老板，我热爱工作，工作令我快乐。而且，我没有女朋友，”小飞飞诚实地说道，“您在这种时候放我假，简直就是在羞辱我。” “没有女朋友, 你更应该晚上约个啥出去了，对不对？” 付晗宇叮嘱：“你去随便约个啥都行，就是别跟着我。” 遭到嫌弃的华明飞很受伤：“......” 如果华明飞当天跟着付晗宇回家, 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老板疯了。付晗宇床上堆了一叠换下来的衣服，不知道在立镜面前比划了多少套配装。 穿身名牌设计师的限量版是不是有点太过正式了？ 但要是平时的穿搭，会不会又太随意了一点...... 怎么搭衣服好呢？ 情人节约会穿什么衣服好呢？ 付晗宇已经很多年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过于甜蜜的小烦恼。 终于挑完了衣服，他又捧着脸, 选起了香水。付晗宇有收集小众designer香水的爱好，收纳盒里瓶瓶罐罐的一大堆。 最后, 他在 L\'Artisan Parfumeur的Passage d\'Enfer和By Kilian的Bamboo Harmony里纠结了半天。 前者是付晗宇很喜欢的中性木质香，但前调的熏香里混着百合，味道有点甜，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挑逗了。但后者, 中调里竹叶混着茶香，又似乎有点性冷淡。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连着震了两下，屏幕亮起, 显示出了一条未读工作邮件，和一条短信。 起初，付晗宇并不打算在这个点搭理工作邮件。但他一瞥内容提要，来自梁骁的经纪团队，就还是解锁了手机。 这只是一条走程序的通告，大致意思是网上骁宇CP粉蔚然成风，华美星娱的经纪团队代表梁骁拒绝捆绑炒作，希望《木偶》杀青之后，两人在未来一年内不要再被拍到同框，也不要再刻意微博互动。 这封邮件主要是发给苏灿灿看的，付晗宇只是顺便抄送的。 但付晗宇收到了一条来自同一个团队的私人短信：“Lily恭喜您新戏杀青，祝未来片源不断，星途坦荡。” 付晗宇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片冰凉。 华美星娱就像所有智障外企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非要起个英文名，就好像不会说中国话似的。 Lily Yu是梁骁的母亲，华美星娱总裁的妻子，现任公司经纪总经理。曾经她也是业界一手遮天的经纪人，捧谁谁红，踩谁谁凉，手段了得。 和她攀上关系，大概是这个圈子里所有小艺人的梦想。虽然，付晗宇就希望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认识过她。 付晗宇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香水瓶。 当年，他才大二。付晗宇M戏的班主任眉飞色舞地找到他，说一位华美星娱的经纪人要找他谈谈。大约是被老师激动的情绪所感染，赴约之前，就连付晗宇都隐隐约约地以为，自己的机会要来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高档咖啡厅，Lily单独订了一个小包间。 付晗宇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因为Lily的第一反应不是自报家门，而是垂眸扫了一眼他脚上的白色帆布鞋，然后露出了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付晗宇的第一反应是——他穿错鞋了么？他刚从学校练舞房过来，也没特意打扮，穿得很是休闲。 但是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来找他聊未来发展的，而且看上去迷之眼熟。 Lily把一张饮料菜单推到付晗宇身前，温柔一笑：“想喝点什么，随便点吧。” 实在是个大美人。 付晗宇扫了一眼价位，觉得这里喝口白水都是血贵血贵的。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果汁。 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终于切入正题。Lily一句自我介绍差点没让付晗宇一口橙汁喷她脸上—— “其实，我是梁骁的妈妈。” 付晗宇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梁骁一直和他说家人都在美国，两人从来没有聊过他家具体是做什么的。昨天梁骁才回去呢。 然后，付晗宇这才慢悠悠地想了起来，梁骁走之前的最后一晚，他是睡在他家的。那天付晗宇穿着的，就是脚上这双鞋。 半晌，他愣愣地回了一句：“......阿姨好。” “你好。”梁骁妈妈依然笑得一团和气。 Lily保养得很好，五十出头看上去还和三十多岁似的。大约是因为曾经是芭蕾舞演员，她身材挺拔苗条，气质温柔犀利。付晗宇这回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眼熟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梁骁母亲的情绪很平和，没有苛责，也没有愤怒：“其实，这么冒昧地请你出来，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想，有些问题还是早点挑明说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付晗宇整颗心就好像被活生生掏出来，然后再浸到冰水里去一样。 他知道阿姨要说什么。 “我不希望骁骁从小就在公众的关注中长大，所以，一直没有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曝光。但他现在，自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未来大红大紫是迟早的事。”Lily温和地说道，“所以，无论作为一个经纪人，还是一个母亲，我都不希望日后看到他被同性负面新闻缠身。” “你可能还小，所以你不知道。”Lily顿了顿，“两个男人若只是在网上被炒成一对，大家喜闻乐见。但如果那两个男人真情实感地谈成了一对，那这个圈子，可就一点都不宽容了。” “所以，我觉得这种事情，就应该尽早掐死在摇篮里。” 付晗宇：“......” 他想说，他很喜欢梁骁，舍不得和人分手。 他想说，就算阿姨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也是他和梁骁之间的问题。要不要掐死，应该是他们之间的对话，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但是面对梁骁的母亲，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似乎也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 “如果你真的喜欢梁骁，你会舍得看到他以后被打上标签，接不到好片，试镜频频碰壁，到处遭人冷眼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忍心看到他以后哪怕好心给艾滋病协会捐个款，背后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嘛？” 付晗宇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头。 “不知道梁骁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很想演个超级英雄。因为这一直都是白人市场，当然，现在黑人的也有了，他想演一个亚洲人的。其实，剧本和合作方，华美都已经着手谈了。但万一他被打上了这个标签，很多观众会愤怒，很多家长会说，‘我们不希望一个同性恋来当我们孩子的superhero’。” “我知道我说的话十分政治不正确，但其实，事实就是如此。” 付晗宇喉结动了动，沉默了。他试图通过喝饮料掩饰自己的慌乱，但一仰头才发现，这杯橙汁早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慌乱地喝完了。 Lily方才说得有些激动，这才缓和了态度：“反正骁骁也要回美国了，男女异国都不好过，更何况是你们。我看，要不就趁机断了吧。你们都还年轻，又都是这么好的孩子，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遇到其他更合适的人的。” ——但是对方再合适，再合适都不会是梁骁了呀。 梁骁母亲见付晗宇半天也不给一个表态，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M戏中国古典舞专业的年级第一，还拿着学校奖学金，骁骁眼光总还是不错的。” 她话锋一转：“但万一因为什么事记了处分，明年评不上奖学金就不太好了。” 付晗宇微微一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反驳的话给咽了下去。 一颗甜枣再加一个棒槌，这个女人是在威胁他。 而且，她恰好精准地捏住了付晗宇的七寸——他太需要这份奖学金了。万一事情真的被捅大，家里人少不得也要耳闻。光是跳个舞，爸妈都气成了这个样子，付晗宇简直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因为这个事吃了处分，爸妈会不会当场脑梗去世。 他垂下眼睛——这份奖学金，和他在这个行业的未来，这才是他当前生活中最最重要的事情。而一个不知道还要异国多少年的男朋友，并不是。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不会让阿姨为难的，对吗？”最后，梁母温柔地在桌上搁下一个信封，推到付晗宇面前，“阿姨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付晗宇知道自己不应该收下这个信封，但在当时，他心里累得都没有力气再和梁骁母亲争辩什么。 后来，他浑浑噩噩回到家里，打开信封一看，竟然是十万块钱。气得付晗宇差点没嘴里吐出一个黄果树瀑布，二话不说就给捐掉了。 最后，他发了一条理由是不愿意异国的分手短信，也没等到对方回复，付晗宇就火速全方位拉黑了梁骁。 当年的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时候，付晗宇想......或许哪天自己有了足够的筹码，或许哪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他就不会再有这些顾虑。 或许他会强大到再也不惧流言蜚语，不惧帽子标签，能够大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倾尽所有去爱自己想爱的人，潇潇洒洒地给全世界比个中指。 但几年过去了，手机里简简单单一条“星途坦荡”的短信，却是那么刺眼地在提醒着他——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弱小且怂的小屁孩，一闻到危险就缩进壳里的寄居蟹。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变了的。 他变得更冷漠了。 很多年前，他还能回家躲进被窝里哭个天昏地暗，一整天不吃不睡不喝水。而现在，他竟然就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付晗宇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迫不得已”的选择。人永远会选择自己更在意的东西。无论人放弃了什么，核心原因都还是——“还不够爱”而已。 所以，他最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梁骁。 因为在选择梁骁之前，他选择了规避麻烦，选择了不去得罪惹不起的人，选择了一条会让自己的生活更简单，更轻松的道路。 一个刻薄的声音在付晗宇心底小声地谴责：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付晗宇在化妆台前冷漠地坐了良久，那只总是在心里挠他的小奶喵，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就扔下一团冷冰冰的毛线球。 然后，付晗宇换了身便服，拨通经纪人的电话：“喂，苏姐，X城卫视的那个真人秀，我想了想，应该还是可以参加录制的。现在还来得及吗？” “最早？最早今晚我就可以飞。” “时间上一点都不赶，没事，我不需要休息。” 二更：情人节 对于艺人来说，半夜说走就走基本是工作常态。所以当苏灿灿火速给付晗宇订好凌晨机票的时候，付晗宇已经夺命连环call来了华明飞。 小飞飞一脸庆幸，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还好自己晚上没有约妹子，要不然情浓意切时，老板一个电话，多尴尬。 两人收拾收拾，很快公司的司机就来了。 一路上付晗宇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靠在后座上一言不发。所以，华明飞也是半个字儿都不敢问，甚至觉得，哪怕自己对今晚发生的任何事情妄作猜测，都是对老板的不敬。 这次X城卫视的综艺节目叫做《极限全能》，是一个邀请流量艺人天南海北，上天下地，体验各种极限运动的真人秀。每期节目都是一个“作死”安排，比如去南非的布洛克兰斯大桥蹦极，去尼泊尔跳伞，去阿拉斯加的雪山上Heli-ski（直升机飞到雪上顶上滑雪滑下去），去亚马逊的丛林里效仿贝爷，去赤道沿线的珊瑚礁潜水，等等。 原本，付晗宇以为自己在和汪弘谨合作之后，会获得更多电影的试镜。但可能是因为《木偶》还没有上映，电影机会依然少得可怜。 倒是在《全能Dancer》之后，各大综艺节目相继对他抛出了橄榄枝。 在这之前，付晗宇并不太想接这个节目。原因是，他其实胆子不大，外表冷静，内心实则很怂，对这种促进肾上腺素分泌的活动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目前看来，这个节目能让他在未来几个月内非常充实，拿着节目组的钱全球乱跑，还有借口与现代文明失联。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用再去纠结和梁骁之间的那些破事儿了。 避免了一切“同框”的可能。 这个世界上，逃避问题，永远都比解决问题简单得多。 去机场的路上，M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打在路边的积雪上，估计第二天一早全部都会冻成冰。 付晗宇无声地看着手机中那条还没发出去的短信——“对不起，来不了了，忽然急着要飞节目组”，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此时此刻，冷泉港，Six Plaza顶楼45层的VIP双人包间里。 雪白的餐桌上，摆着一座雕刻成了玫瑰形状的红蜡烛，两套餐具上的折花餐巾都还没有人动过。 梁骁举着一个高脚玻璃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细雨丝丝打在了玻璃幕墙上，凝成一片细小的水珠，模糊了原本炫彩夺目的城市夜景。梁骁面无表情地俯视着M城市中心，红橙相间的车灯在马路上汇成流动的光线，纵横勾勒出了这座城市的脉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来。刘烨，冷泉港饮业的少当家，也是梁骁“二代”圈里的朋友。 男人顺手合上门，嘴角一勾：“梁骁啊梁骁，你知道吗？冷泉港今天晚上的座位，可是要提前整整八个月订的。” 说着，他比了一个“八”的手势，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我原本就是好奇想见见大嫂，结果，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梁骁，你对得起我吗？！” 被刘少爷好一顿冷嘲热讽，梁骁也不生气，反倒上前给人倒了一杯酒：“来啊，一起喝啊。十年小拉菲，也算对得起你了。” 说着他一手摇了摇手中的红酒瓶。 暗红色的液体冲进了玻璃杯，刘烨一闻气味顿知是好酒：“哟，不错！” 这个时候，梁骁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梁骁瞥了一眼，看到付晗宇发来的短信，嘴角冷冷一勾：“他不来了。” “哟，咱嫂子这脾气，还挺辣啊。我喜欢。”刘烨笑得一脸喜闻乐见，“要是被你网上那几千万太太粉知道，她们的爱豆在情人节被人放鸽子......啧啧啧，太惨了。” 刘烨越想越酸爽，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梁骁瞥了他一眼，开玩笑道：“你吃饭了么？要还没，你就上点好的。大哥我勉为其难和你凑合凑合。” “倒是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刘烨敛色，对梁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来来来，咱哥俩，一杯敬单身，以后一起浪。” “谁和你一样是单身。大哥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梁骁白了他一眼，搁下酒杯，低头给华明飞发了一条短信，就三个字——人在哪。 刘烨嘲道：“你就瞎JB吹吧，情人节都约不出来还有家室。” “我的意思是，我有对象，长期正经，打算过一辈子的那种。”梁骁骂道，“还‘一起浪’，滚犊子吧。你要是再像上回那样，带这么多骚不垃圾的嫩模过来往我身上爬，老子下回一刀阉了你。” “哟，还为人守身如玉啊你！你们俩这都处多久了？”刘烨忍不住自己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你美国带回来的妞还回国后才认识的啊？” “出国之前就认识了。” 刘烨整张嘴都变成了一个“O”形：“是你当时那个——？！” 梁骁点了点头。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梁骁交了个小对象，可宠了，但掖着藏着就是不肯带出来见人，说什么不是一个圈子的，怕吓着他。 刘烨从小跟着老爹在高级餐厅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今天带这个，明天带那个，大佬们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流水一样的小美人，更别提那年轻一代，各个欲望过剩。 这回刘烨终于正色：“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情圣的。” “也不是说情圣吧。”梁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我出国以后，其实就分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矫情，时间久了，平时生活也忙，其实不会天天记挂着。” “但是......再见面的时候，我就又觉得，原来好些年......都没再遇到过那么戳心窝的人。”梁骁眨了眨眼，向来深邃的眼眸里罕见地闪过了一丝少年人的纯粹，“就是那种，别人说的白月光。谁都替代不了的感觉，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懂。哥。太深奥了。什么白月光黑月光，只要不是绿月光就成。再说了，关了灯两眼一黑，女人不还都是一个样。”刘烨嘿嘿一笑，“隔几天换一个，也挺爽的。” “呵，也不怕得病。”梁骁冷笑一声，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骁哥，有照片不？让我开开眼，见识一下是何方神仙姐姐法力无边，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不行。” “切。没劲。”刘烨翻了一个白眼。 碰巧服务生也开始上菜了，刘烨一转话题：“来，尝尝这款澳牛，新的招牌菜。” 两人又聊了聊别的，补全了这几年彼此生活中的空白。 冷泉港是个好地方，圈里大佬都爱来，梁骁也是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 “你晚上打算一个人喝到多晚啊？” 梁骁已有几分醉意：“怎么，赶我走？” “哪儿能呢，我楼下还有些事，处理完了再来陪你。”刘烨对梁骁挤了挤眼睛，“被嫂子鸽了别难受，小弟陪你喝通宵。” 倒是他这句话让梁骁一下子清醒了——不是说他不信任刘烨，但就凭他那个浪荡性子，喝醉了保不准左拥右抱地招来一群什么东西。 太不安全了。 所以，等刘烨忙完，又拎了几瓶酒回到包间的时候，梁骁早已结了账走了，还不忘在他那个玫瑰蜡座上插了一张粉色爱心小便签。 “谢谢今晚的包房。 就祝你不得病吧。 Chris L.” ...... 华明飞把付晗宇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才梁骁回了短信：“刚到机场。” 自从上次那块手表之后，梁骁间歇地又施了人一点小恩小惠，现在华明飞已经完完全全被他买通了。 梁骁：什么节目，这么急？ 华明飞在VIP候机厅偷偷地瞥了付晗宇一眼，见对方没注意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手机上回复：X城卫视的。原本老板说今晚给放我假，叫我不准跟着。然后他忽然就又说要去节目组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骁反反复复地把这句话看了无数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叫我不准跟着”这几个字上，心底还是难以自已地一阵兴奋——付晗宇，原本是打算赴约的。 ......所以，忽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忽然改变了决定？ 如果梁骁没有记错的话，付晗宇在聊日后安排的时候，是提起过这个真人秀的，当时他的意思，似乎是不太想去。而这个节目录制时间也比较长，盛乐这边也没有非他去不可的意思。 ......但如果真的是节目组催的急，怎么就这么冷冷淡淡的一句，没有更多的解释了呢？ 梁骁只觉得酒精上头，又晕又涨，实在是没什么脑子再去细究这件事后矛盾重重的逻辑。只是又给华明飞发了一条短信：到时候节目组的计划发我一份。 过了午夜，机场广播响起，飞往X市的航班正式开始登机。付晗宇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梁骁没给他任何回复。 头等舱是第一时间登机的。付晗宇把手机开成飞机模式，整了整脸上的口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一条迟到的短信终于抵达了他的收件箱。 梁骁：没事，我等你。 第27章 信仰之跃 去年拿了影帝之后, 梁骁的片源一下子爆炸，其实档期也满得不行。 这边付晗宇忙着拍摄《极限全能》，那边梁骁杀青后也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一本美国爆米花科幻片，主演一只十分腹黑的人工智能。 一晃几个月。 太平洋，F群岛，赤道附近。 这里除了个别岛屿在最近几年被旅游商开发，大部分都保持着原生态, 还有不少土著居民依然以海为生。主岛附近还有数个海洋研究中心，以及一个口碑很好的影视潜水基地。 根据华明飞发来的行程安排表，付晗宇再过几天会来这个基地拍摄《极限全能》的最后一期——“与鲨共舞”。恰好, 梁骁有几个镜头刚在新西兰结束拍摄，离F群岛不过就几个小时的机程。 于是，梁骁果断推掉了手上其他工作，在潜水基地边上的一家resort住了下来。海景房, 包吃包住，权当给自己放几天假了。 晚上梁骁躺在旅馆里没事干, 他就拉着Richard一起看付晗宇的综艺，一边看还要一边花式吹捧，仿佛一个疯狂安利自己爱豆的粉丝。 Richard说实话有点吃不消，而且非常难回答老板“我家晗宇可爱不可爱”, “你喜欢不喜欢我家晗宇”这两个问题。 大个子的内心在咆哮——老板，这是两道送命题啊！什么时候助理业务还包括了陪着当迷弟啊！我现在更想辞职了有木有！而且还很想悄咪咪地给你妈告状啊！ 说可爱，喜欢吧，Richard一个钢铁直男, 有点说不出口。而且，助理怎么可以喜欢老板喜欢的男孩子呢？！ 说不可爱，不喜欢吧，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诶。做助理真难。 于是，Richard回答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可爱，喜欢，但是我绝对不会和老板抢人的。” 梁老板十分满意。 其实，梁骁以前从来不看综艺，但现在他把《极限全能》的每一期都给追了，甚至还为这个节目买了独家视频网的季度会员。 这个上天下海尽折腾艺人的节目，给选手们的待遇其实有点一言难尽。从节目播出以来，艺人和节目组起争执的爆料就没有断过，中途还有小流量赌气直接退出，网上又是撕得一片腥风血雨。 只有付晗宇，半点负|面|新|闻都没有。胆子大，脾气好，能吃苦，路人缘极好。一个节目，吸粉无数。 借着《极限全能》，付晗宇的流量总算开始跻身同代艺人一线，广告代言不断。 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辛苦的要命。按华明飞的吐槽说，那日常生活状态就是上天下海打封闭，但还要在粉丝面前假装笑得很开心。 梁骁想想，其实还是挺心疼的。 这次潜水是《极限全能》这季的最后一期了。无论是付晗宇，还是梁骁，其实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情人节的挫败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渐渐淡去，梁骁追人的劲儿再次生龙活虎起来。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电视里的小可爱了，梁骁心情又好了起来。 ...... 海边的度假生活其实有滋有味。 躺尸的时候，梁骁就一个人泡在酒店配套露台的私人泳池里。海风卷着腥咸吹过他的头发，F群岛的阳光热烈到刺眼，却又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灼热。梁骁的房间在酒店顶层，可以俯瞰整片resort海景，基本是这一带取景最好的房间了。 一层层的配套露台呈阶梯状围成了一个半圆，正中环了一座酒店的无边泳池。再往下走，就是白金色的沙滩，一座座茅草棚扎成了太阳伞，下面摆着一张张躺椅。 梁骁琢磨着，那边等付晗宇拍摄结束，怎么把人拐到这地方来放松放松。华明飞问过他要不要闲暇时安排见面，但梁骁拒绝了，说想给人一个惊喜。 比如等人从水里浮上来，突然出现在他的潜船上。或者，索性潜下水去找他，在珊瑚礁里突然冒头，似乎也挺浪漫的。 一晃几个月，梁骁是真的有点想付晗宇。 不仅想他，还想把人按在泳池里做一点这样那样的事，梁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啊，做梦真好。 ...... 当然，梁骁不可能一直看片躺尸晒太阳，毕竟不能进行光合作用。但海边的娱乐无非就那么几种，他对冲浪快艇钓鱼什么的兴趣不大，梁骁唯独热爱潜水。 在梁骁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考出了AOW（Advanced Open Water diver开放水域进阶潜水员）。但很快，他就像所有作死联盟的成员一样，不能再满足于笨重的水肺装置。 他们这种人总是热爱在作死的过程中追寻所谓的“自由”。 恰好，之前拍戏的时候，由于摄影需求梁骁学会了自由潜。这一学就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对“窒息感”上瘾了一般。 所谓自由潜水，就是不带气瓶，一个人，一口气，屏息深潜，是世界上第二危险的极限运动。毕竟人就那么一口气，上不来就永远上不来了。 不过，梁猪蹄还没在海里浪几天，那边恪尽职守的小眼线就发来了短信——付晗宇他们到达潜水基地，拍摄活动于明天开始。 根据华明飞的节目安排，《极限全能》一行人先是在国内参加了潜水培训，然后在菲律宾拍摄了一下潜水挑战，在选手们各个基本算得上是潜水熟练工之后，这次来F群岛拍摄“与鲨共舞”。有一个环节的小作业是选手们各自去海底拍摄一段鲨鱼视频。 F群岛有几个潜点，常年有鲨鱼群回游。有的时候运气好，还能看到罕见的鲸鲨，大的能有十多米长。 陆地上生活的人类总是对海洋有着莫名恐惧，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影视作品，“鲨鱼凶狠吃人”似乎成为了很多人错误的认知。 其实，潜水的时候遇到鲨鱼，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危险。它们好端端地在水里当霸王，突然见到四只脚蒙面背着气瓶的奇怪生物，谁吓谁还说不定呢。 虽说鲨鱼对血腥味极其敏感，但曾有潜水导游为了吸引鲨鱼群取悦游客，割伤自己在海底放血。结果，那一股“人”味儿出去，反倒把鲨鱼群全都吓跑了。 ——老子纵横大海这么多年，从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 所以，说到底，这个节目就借了一个鲨鱼的噱头，录制其实并不危险。 结果还是出事了。 付晗宇那天下水的时候状态不太好，虽然没有感冒，但这段时间满世界地倒时差，实在太累了。 人感冒的时候，空腔内的气体容易阻塞，从而在压强发生变化时导致危险。所以，如果他真感冒了，潜导就绝不会允许他下水，那反而没了这茬子破事。 但付晗宇没感冒，脸皮又薄，不好意思拖大家进程，就按计划下潜拍鲨鱼去了。 之前的训练再加上潜水挑战赛，大家都有了很多次海下三十米深潜经验，所以节目组很放心地让大家在潜点自由行动。 起初，还一切如常。 F群岛的潜点不负盛名，付晗宇拍到了好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海洋动物，一激动，兴致立马就跟着来了，之前的疲倦一扫而空。 在海下二十多米的时候，付晗宇在更深更远的地方地看到了一只比较罕见的锤头双髻鲨。 这种鲨鱼的脑袋就好像被机器自上而下夹过，和身体十分不协调。仰视它的时候，它脑袋如同一个宽而平扁的长方向，而两只小眼睛就长在这长方形的两侧，怪可爱的。 付晗宇眼睛一亮，转向自己的潜伴，比划了半天表示自己想去拍那只鲨鱼，潜伴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就转身追了过去。 那个方向，有很多小鱼群在游来游去，搅得海水略微浑浊，再加上深度的原因，水中的能见度不算太高。付晗宇带着脚蹼打水，稍稍几下就出去好几米，等他回头看的时候，潜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然而，付晗宇之前追着的那只锤头双髻鲨已然跑出了视线，而他的头顶，迎面而来的是一群普通鲨鱼。个头不大，但数量不少。虽然鲨鱼们对愚蠢的人类没啥兴趣，但它们偶尔张大嘴吸食小鱼，那一排排雪白的牙齿还是怪吓人的。 付晗宇微微仰头，背景是海面上明晃晃的天光，视网膜里烙下了一个个梭形黑影。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鲨鱼？ 他的潜伴去了哪里？ 他现在应该上浮吗？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不想穿过这片鱼群。 付晗宇呼出的气体越来越多。鬼使神差的，他只觉得一阵晕眩，心跳加速，交感神经系统过度激活，眼前黑白小点跳个不停，就好像一台失修已久的老式电视机。 好像怎么吸气都不够大脑供氧。 毫无征兆的。 急性焦虑。 ...... 彼时，梁骁和自己的朋友开了艘小皮艇一路尾随节目组的潜船，在他们拍摄的水域附近玩自由潜。其实，他就是心怀鬼胎地想着怎么和付晗宇来一次深海“偶遇”。 但就在这个时候，离他不远的海面上，一个水肺潜水员突然冒出了脑袋。一长条橙黄色的充气式水面信号装置也跟着飘了起来。他先是东张西望四顾了一周，然后挥舞着信号棒，向梁骁那边的自由潜小皮艇游了过去。 大家都带着潜水面镜，大老远梁骁也认不出人，但他见那人的浮力调节装置（BCD装置）上挂着的节目组吊牌，便向他挥挥手：“需要帮忙吗？” 潜水员听到中文，就误以为这也是节目组的船，连忙大喊：“你们看到付晗宇没有？付、晗、宇！” 和梁骁同船的人听不懂中文，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搭档。 结果他的搭档就毫无征兆地下了水，一路游了过去，双手抓住潜水员BCD装置上的两条肩带：“你说啥？” 潜水员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节目组的船，顿时又开始焦虑地四面张望：“我潜伴丢了。” 一个人背着两个气瓶出海的独行侠自然是有的，但出于安全考虑，休闲潜水大多要求双人同行。但是，有时候海底能见度差，潜伴之间全靠手势，又不能说话，本来好好地游着，身边人突然不见属于比较正常的情况。 但是，潜水员一旦发现潜伴不见，就必须立马原地上浮，打开信号装置，然在海面再次汇合。这就像开车要遵守交通规则一样，这是潜水员必须遵守的潜伴制度。 但明明两个人已经走散了，海面上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呢？！ 潜水员半天等不来付晗宇，顿时着急了起来。 梁骁也很着急，摇了摇对方的肩带：“你是付晗宇的潜伴？刚什么情况？你们什么时候走散的？” “就，就刚刚，我一回头就找不到人了，”潜水员可能是太紧张了，话说得语无伦次，“我刚潜水镜起雾了，啥都看不清楚。我就放了点水，再排水。然后，雾没了，人也没了！当时水里太暗了，又来了一大群鱼，我就想着水面上汇合......就是这个位置，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估计就这一片海域吧，没走散多久......” 他方才在水下是问付晗宇，自己面镜起雾了，让他等一下，OK吗？ 谁知道付晗宇没看到前半段，以为对方“OK”的手势是对自己追鲨鱼提议的肯定，转身就走了。这镜面排水二十多秒的时间，特么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不能说话就是容易交流失误。 这回误解可大了。 梁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重要信息点，很烦躁。要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简直想把这个搞丢付晗宇的智障痛揍一顿。 梁骁直接掏出了那人的潜水电脑表——它自动记录了气瓶气压以及潜水员的行程数据，潜伴之间的数据不会完全一样，但有大概率相似。 从潜水表上来看，两人下水才十一分钟，大部分时间在水下二十米左右活动，但有一次深潜到了三十米，但又很快上来了。气瓶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气体，最起码还能在水下再呆半个小时左右。 单看这个的数据，还是比较健康的。 梁骁在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梁骁太了解付晗宇了。虽然付小鲜肉总喜欢装得“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其实真的胆子不大，是只爱装狮子的大猫。 付晗宇做事向来谨慎规矩，不可能在和潜伴走散之后还不上浮海面。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付晗宇没有发现潜伴失踪。但他又不是瞎子，身边少了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发现？那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付晗宇身处的情况不允许他及时上浮。 ......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我去看看。”梁骁回头向自己的潜伴比了一个自己要下水的手势。 潜水员一下子被吓到了：“你，你都没有水肺，还是等我叫人，我们潜船上有专业的——” 梁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有证。” AOW，教练证，潜水救援证，能考的他都考了。 然后梁骁就身体垂直于水面，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巡视一圈。若是没看到有人的迹象，他就再次回到水面上，换一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再次下潜。 相比水肺潜水，自由潜没有笨重的装备，整个身体都要灵活很多，梁骁又穿着加长版脚蹼，行动速度很快。没多久，梁骁就遇到了之前潜水员所说的大型鱼群。 无数五颜六色的小鱼儿在来回游窜。数量多而个头小，密密麻麻，却又乱中有序。 梁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潜水表，这才不到二十米。而眼前的景象，一般多见于海底的珊瑚礁，很少出现在这个深度。但梁骁也来不及细究这其中的缘故，继续往鱼群深处潜去。 很快，他就明白了小鱼们惊慌失措成群逃窜的原因。小鱼们身后，有几十条鲨鱼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在原本就很昏暗的海底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方才潜水员估计就是看到这么多鲨鱼，就掉头上浮了。但潜水经验丰富如梁骁，压根不把这个鱼群当回事。他没有装备的累赘，轻巧地几个侧身就穿过了鱼群。 鲨鱼们也很佛地没有理他。 梁骁想，这回自己应该是找对了地方。但是，这个水底能见度，实在是低得感人。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梁骁在比自己更深的地方看到了白光，伴随着一串串气泡。白光一闪一闪的，显然不是人的手电，而是信号灯。 梁骁的瞳孔顿时紧缩——他没有看到人，但那里肯定有人，而且八成就是付晗宇。 ——既然有大量气泡，那就说明付晗宇的水肺装置没有出现问题。这是个好现象。但他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又打开了求救信号灯？难道是被水草缠住了？ 最要命的是，那个一闪一闪的光点，似乎在缓缓下沉？！ 一条体积巨大的鲨鱼甩着尾巴，优哉游哉地从他身下游了过去。巨大的黑影挡住了灯光，然后，灯光再次出现。 在海洋中，由于光线的折射，东西都会被放大。所以，那个信号光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近，而那条鲨鱼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动态有蹼自由潜的人类记录是水底八分钟，深度一百七十七米。而梁骁作为一个业余玩家，之前在教练监督的情况下，他知道自己的极限深度是四十米，能在水下闭气五分钟。 在他看到那个光源的时候，梁骁已经知道自己临近能力所限的闭气范围了。主要是他现在很着急，耗氧量就会比一般情况下更大。再往下潜，很可能会出现氧气不够用，而无法返程的情况。 极限运动的第一条原则，那就是永远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梁骁现在所剩的氧气，足够让他从当前位置回到海面上。 但也足够他从这个位置，下潜去抓住那个会吐气的光源。 梁骁又想，付晗宇的水肺上有备用气源，可以允许两人共用同一个气瓶。节目组下水前肯定是检查过设备，根据他潜伴的电子表，付晗宇气瓶里的空气应该充足，绝对够两个人一起再回到水面上。 理论可行。 ——但万一出什么差错，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每一秒时间都代表着更多氧气的流失，每一秒钟都珍贵的要命。梁骁自己也没想太明白，身体本能地，就替他做出了决定——修长的双腿如人鱼般优雅，他继续往深处潜了下去。 很多自由潜水爱好者喜欢问一个装逼的问题——人类为什么要放弃陆地与空气？ 有人说是为了去看陆地上没有的风景，有人说是为了再次拥抱生命起源，而梁骁脑海里的那一丝信念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晰——他只想，抓住，昏暗中的那一点光。 带着宗教信仰一般的笃定。 第28章 孤岛 梁骁下潜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人每下潜十米, 身上就多出一个大气压，体内空腔气体压缩，很容易就造成不适。 但梁骁当时太着急了，耳压平衡做得不到位，整个脑子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嗡嗡地疼。 但最后，他还是一把抓住了付晗宇BCD装置后面的钩子, 随即咬上了他的备用气源。 ...... 付晗宇的眼睛还睁着，只是眼神迷茫，反应迟缓。吐气多, 进气少，体内空腔体积变少，所以浮力变小，整个人都在缓缓下沉。 梁骁顿时心下了然——他这是醉氮了。 潜水员背着的空气瓶里不全是氧气, 而是模拟陆地空气中的氮氧比，所以说白了, 大部分的气体都还是氮气。就像高压能把二氧化碳溶进汽水里一样，深水的压强也能让空气瓶的氮气溶进人的血液，导致一系列严重的神经失常反应，也就是所谓的醉氮。 疲劳是最常见的醉氮原因之一。 人在醉氮之后具体的行为因人而异, 有的人会异常开心，异常亢奋，丧失对危险的判断能力，而有的人则会紧张焦虑, 意识迷糊，行动力迟缓。 梁骁很庆幸付晗宇看上去似乎是后面这个类型的。他见过醉氮之后豪情万丈拔掉自己气源的，手舞足蹈打掉救援人员嘴里气源的，等等。那种是真的地狱空荡荡，潜伴在人间。 在梁骁吸入第一口空气的瞬间，他整颗心就落了下来，很快恢复了镇定。有气源之后，做耳压平衡一下子就容易多了，他也没有急着大口吸气，而是慢慢地吸，慢慢地吐，很快就缓了过来。 梁骁从付晗宇的衣袋里抽出潜水压力表，还有一百六十帕的空气，气量很安全。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付晗宇缓缓上升。 速度一定要慢。因为醉氮的人需要在不同压强下呆一段时间，让氮气慢慢地从体内排出。 梁骁用自己右手和付晗宇的右手打了一个交叉臂扣，然后他控制着付晗宇的BCD装置，开始缓缓上浮。 付晗宇很乖巧，一路就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梁骁松了口气。就连身边龇牙咧嘴的鲨鱼，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两人上升了几米之后，付同学突然有了反应，吐出的气泡一下子剧烈了起来，他猛地抓住了梁骁另外的一只手。 深度变小之后，醉氮反应多少会得到缓解，梁骁安抚似的拍了拍付晗宇的肩膀，正欲带人继续上升，但付同学那只不老实的手却勾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像八爪鱼似的缠住了梁骁的双腿。 都说醉氮如醉酒。 这位小朋友可能是真醉的不清，咋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腿间蹭？ 梁骁：“......” ——这也是在体内充值氮气以后附赠的反应吗？朋友，很奔放啊！ ——但是，宝贝儿，求你了，别在这里好不好。你这样，我都没法打腿上浮了...... 梁骁脑子一炸，很想骂娘。可惜海底没法交流，他只是骂出了一连串绝望的泡泡。泡泡们带着他的怨念浮上水面，而他还和付晗宇两个人胶着在了水底。 付晗宇整个脑子的意识都不太清醒。他只是觉得海底太冷，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就下意识地想缠上去。飞蛾扑火一般，是本能。 但很快，梁骁就发现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三十米左右的那一层水域就好像是一条隔离层，上下左右温差对流，形成了一股很乱的强流。每当梁骁刚带着付晗宇往那条隔离带上浮一点，就又会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再推下出去。 梁骁心想这个作者可能有病，又是醉氮又是强流，怕不是梁家祖坟上冒了青烟，迫不及待地想拉他下去聚聚，顺便一起见见孙媳妇儿。 抱歉，你们恐怕是见不到了。 梁骁知道，遇到强流的时候要和水流流向垂直的方向走。但这股水流似乎也太乱了，梁骁一直摸不准方位，原本打算摸摸方向，却被冲得临近四十米，差不多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四十米已经是休闲潜水的极限深度，再下去属于技术潜范畴，他们已经不能再往下了。 和强流抗衡没有任何意义。 当前，他们身下有速度极快的横流，头上温差带有一个洗衣机流，梁骁索性带着付晗宇，顺着横流一直向外海飘去，打算等头顶平静了，再往上浮。 那群鲨鱼估计就是被这股横流给“吹”过来的。 梁骁通过调节空气和配重，在强流中保持了深度，付晗宇的气瓶还够两人再撑一阵子。 幽暗而浑浊的海底，就好像是一个失重的异世界，上下都是一片虚无茫然。付晗宇紧紧抓着梁骁的手，而梁骁温柔地回应了他。无数细小的气泡包围了他们。两人肩并肩地贴在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因为没有参照物，他们似乎在前进，似乎又没有。但其实，强流的速度极快，可能一走就是几千米，鬼知道会把人冲到哪里。 但是无论哪里，梁骁想，他都和晗宇在一起。 他不会松手的。 永远都不会松手的。 两个人就这样顺着强流飘了出去。电脑记录半个小时过后，气瓶压强表见红警报，水流的力道也终于缓了下来。梁骁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控制着深度，再次缓缓上浮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水面天光，竟然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等两个人终于在水面上冒头的时候，出水口附近，竟然就连一艘船只都没有，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外海哪里。 所幸，不远的海面上有一座小沙岛。 两人一起奋力向海岸线游去，最终还是互相搀扶着狼狈地上了岸。 梁骁一摘下气源就趴在岸边猛烈地咳嗽半天，吐出了一嘴鼻腔粘液，里面满是血丝。脑袋像要炸了那样疼，估计是氮饱和浓度太高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耳朵现在还是嗡的。 付晗宇也是醉氮减压后遗症，四肢无力，真情实感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在沙滩上躺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梁骁一起出现在一座小孤岛上，简直就是现实魔幻。 有时候，他都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在拍节目，拍着拍着就穿越了。 这是一处不曾被开发的小荒岛，沙滩雪白，海水碧蓝，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梁骁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航拍大片。岛屿附近的水色很浅，但出去几十米，蓝色一下子就深了。他们就是从那边游过来的。 等两个人各自清醒得差不多了，这才在沙滩上挪到一起，并肩坐在海岸线上，活像两只落水仓鼠，蹲在一起瑟瑟发抖。 付晗宇目无焦点地呢喃：“本命年，当真名不虚传。” 梁骁长长出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真他妈好......” 付晗宇扫了一眼四周，愣愣地看着岸上唯一一套水肺装置，忍不住问梁骁：“你的BCD呢？” 梁骁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浪起来，简直自己都害怕。 “我当时在玩自由潜。” 付晗宇微微张了张嘴，但满肚子的话涌到唇边，却是颤抖着半句都说不出来。他鼻子蓦得一酸。 难以言说的感动和比浪潮更加汹涌的后怕一起涌上心头，付晗宇抓着梁骁潜水服的领口轻轻摇了摇，沙哑的声音里几乎戴上了一丝哭腔：“你疯了啊！” 其实梁骁自己也说不清当时是怎么想的。 大概，就是疯了吧。 当时被肾上腺素所淹没的神经元，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逻辑通路的印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与空气隔绝的海底，成群的鲨鱼交错着挡住了天光，在视野里投下了一块块的阴影。 这不是在演电影。 他也不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区。 犹豫，恐惧，和理性，那都不是第一位的。 他的眼里，就只有身下若隐若现的救援信号。 一闪一闪，正在缓缓下沉。 在那个瞬间，那个光点就是他的全世界。 呼啸而过的海风中，浪花撞击沙滩的呐喊声里，梁骁低头，在付晗宇缠绕着海藻和砂砾的头发上深深印上一吻，没有说话。 一个无声的吻里，包含了他此生，对这个人所有的承诺。 ——为了你，千千万万次。[Ref1] 而回应梁骁的，是一个充满了海洋腥咸味，却又无比温暖的拥抱。付晗宇紧紧地搂紧了他。 他们俩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但似乎多久都不够。 劫后余生的颤栗过后，梁骁才觉得黏在身上的湿衣被海风吹得有些冷了。 等两人收拾好潜水装备和湿衣，付晗宇有些茫然地看着一望无际的蓝海，以及地平线上若影若现的黑色凸起：“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啊？” 梁骁眯起眼睛，虽然知道东南西北，但还是很难定位：“不好说，强流速度很快，离出发点离了七八公里也未可知。” F群岛成百上千个小岛屿，除了几个旅游基地，大多都尚未被开发，恐怕只有最熟悉地形的土著渔民才不会迷路了。 “节目组现在可能都要急疯了。” 付晗宇有点沮丧地耷拉着脑袋，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赌气似的丢进了海里：“我潜伴估计可得内疚死了。都怪我不好，当时看到奇怪的鲨鱼，一时激动，手势没比划清楚......诶。” 梁骁一想付晗宇到个话都讲不利索的潜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操心你那潜伴，啊？那个不靠谱的傻|逼，活该让他内疚几天！” “我们海底失联的消息要是传出去......” “放心。不会的。要是这种事情传出去，对节目组的伤害太大了。他们肯定封锁消息，至少能瞒多久算多久。”梁骁伸手揽住付晗宇，在他背上拍了拍，“你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还不如想想咱俩现在怎么办。” 付晗宇长出一口气：“还怎么办，等救援呗。他们一定在找我们。” 梁骁捋起袖子：“来，先拿石头搭个求救信号吧。” 很快，两个人在沙滩上用石块拼起了一个巨大的“SOS”。 但孤岛四周，没有一艘船开过，天上也没有直升飞机。 付晗宇忍不住担心：“会有人看到吗？” “如果到晚上还没有，我们就生一堆火，总会被人看到的。先去准备一些木柴吧。” 说着，天越来越阴沉，浪打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凶的海风中，付晗宇仰起头，更远处的外海上空，黑乎乎的雷暴云层来势汹汹。 “好像，要变天了呢......”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要是暴风雨，不仅救援不方便，他们就连火都不好生了。 “难怪刚才浅水层这么多鱼，低气压水里缺氧了啊。”梁骁看了一眼海平面上被乌云遮去了一半的太阳，喃喃，“看来，最糟情况......要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第29章 雨夜 梁骁啧了一声：“我们需要淡水和食物。” 付晗宇终于不再眺望大海, 而是回头看向了内陆：“那我们沿岛走一圈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或者适合休息的地方......” 梁骁点头同意：“这个岛看着也不大。” 他瞥了一眼沙滩上显眼的地标——等他们再回到这个“SOS”的地方，就是完整的一圈。 “走吧。”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海岸线走了出去。梁骁心想，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这么走着似乎还挺浪漫的。 海风呜咽，浪潮滚滚, 偶尔传来一两声海鸟的嘶鸣，就是没人说话。 梁骁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说, 万一我们走了好久好久，却再也找不到那个‘SOS’的位置了，但是地上开始出现血迹，以及越来越多的死鸟, 怎么办？话说你看过那本电影《恐怖游轮》吗？说不定我们就开始无限死亡循环......” 付怂怂顿时面色一僵：“......” 梁骁见自己似乎有那么几分成功吓到人的意思，顿时就来劲了：“或者, 这个岛上其实住着食人族，现在，他们就在黑暗中偷窥我们，随时准备拿我们当晚餐......” 付晗宇瞥了一眼岛上黑洞洞的小树林,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他突然觉得心里瘆得慌。 “我赌半只水母他们先吃你。”梁骁嬉皮笑脸地不忘再调戏一句，“细皮嫩肉的，看了就觉得真香。” “你怎么这么烦！” “再或者。”梁骁故意压低声音, “从来就没有人救你上岸。付晗宇，你已经死了。” 梁骁三十岁不到问鼎影帝，基本属于老天爷赏饭。演什么像什么，随时随地，一秒钟入戏。 就像现在，他突然就不再往前走了，四肢僵硬，目光呆滞地看着付晗宇，就连眼睛都不再眨一下，眼里满是潜水时压强变化过快导致的血丝。 又是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吹过，付晗宇明明知道梁骁是在吓他，但脖子后面的汗毛竟然都竖了起来...... 付晗宇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梁骁，你无不无聊？！今年几岁了？” 然而，除了拍岸的浪花，并没有声音回应他。梁骁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双目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方才独自在水下失控的恐惧再次盘踞付晗宇心头，他突然真的开始怀疑，梁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个荒诞无稽的梦？下一秒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就开始蜕皮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然后自己会再次回到那个昏暗的海底—— 付晗宇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前后摇了摇：“你别吓我了啊！” 梁骁还是不理他。忽然眼睛往上一翻，眼眶里只剩下眼白。付晗宇是结结实实地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梁骁这才一秒钟切换面部表情，仰天笑出猪叫：“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哈哈哈哈——” 付晗宇挥起拳头想打人：“我|操！” 梁骁在前面一撒丫子就跑。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笑骂了一路，就又平安回到了之前摆着“SOS”的地方。小岛的确不大，环岛一圈不过十几分钟。 走了这么一圈，两人对这里地形有了大致的了解，还在小岛中心找到了一处可以过夜的石洞。风雷唬人，但两人趁着这雨点还没落下来，抱了一些树枝，石头，还有叶子回到了洞里。 付晗宇舔了舔自己被海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我想喝水。” 潜水本来就容易失水，两人现在都是口干舌燥。四周被海水环绕，却又没有能喝的淡水，真是折磨人。 付晗宇想了想：“我们去蒸馏一点水吧？” 他突然想起上上一期《极限全能》真人秀节目是雨林求生，他跟着向导学了一堆放在现代社会没有任何卵用的生存小技巧。 付晗宇眼睛一亮：“我们可以拿气瓶装点海水，它瓶口不大，煮沸以后方便拿呼吸管冷凝。” “你有毒吧。废这么大劲儿......”梁骁无语地向付小鲜肉投去了关爱智障的眼神，“一会儿就要下雨了。雨水是淡水。” “哪怕不下雨，我们也可以去剖椰子啊。”说着梁骁一指岛上几颗高大的椰子树，上面挂着一拍沉甸甸的果实。 付晗宇：“......” 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傻。”梁骁弹了弹他的额头，“我去找点吃的。” 付晗宇连忙：“那我去生火。”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碰了碰拳头：“合作愉快。” 很快，梁骁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双臂腋下一边一个青椰子，手中的潜镜里盛着一些紫红色的水果，枇杷大小，色泽鲜艳而油亮，看上去就是一脸酸酸甜甜美味多汁的样子。 一行收获颇丰。 但付晗宇这就不太顺利了。海边潮湿，木头摩擦半天也不容易点燃。梁骁把东西放下的时候，这边才刚冒出一缕青烟。 梁骁往人身边一蹲：“要不我来帮你吧？” 付晗宇嘟嘴：“不要！” 然后他抱着他的小木头，挪了个身，背对着梁骁又继续搓了起来，小声嘀咕：“生火我可是专业的。” “好好好。你生。你专业。”梁骁哑然失笑，转身从口袋里抽出了自己的潜|水|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我研究研究怎么开椰子。” 潜|水|刀原本是下潜时自救防身用的，用来切断海底缠绕住的海草或绳网。梁骁平时就随身带着，其实从来没有用过。万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它竟然是来剖椰子。毕竟，这是他们当下唯一的工具。 平时城市里买到的椰子都是加工好的，只需要在椰壳上戳个眼，吸水就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梁骁不得要领，辛辛苦苦剖出一身汗，才堪堪摸到椰壳。整个椰子如同一块又臭又硬的绿石头，丝毫不为所动。 他找了半天才找到椰子上的那三个小眼，仿佛一个囧字，在嘲笑他——MDZZ。 “日，好难啊。”梁骁赌气似的，把潜|水|刀往厚厚的椰衣纤维上一插，转身向付晗宇递过自己的潜水镜，“你先吃点果子吧。” 付晗宇盯着那几颗西梅模样的果子上下打量了半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梁骁，这个是海芒果啊，有毒的！” 梁骁一脸懵逼：“啥玩意？” 付晗宇无语地帮梁骁把果子全部扔掉了：“海芒果。我们节目组求生科普课上学过。这玩意有毒，是海边最容易被误食的水果之一。” 这个天杀的傻逼节目竟然还真教会了他一点救命的东西......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厉害！”梁骁连忙趁机黏了上去，拉着人的手不放，浮夸开演，“亲爱的，你救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许。” 付晗宇冷漠地甩开他的爪子：“......还是别了。算你海里也救我一命，咱们两不相欠。” “哎，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你以身许我，我以身许你，这不叫两不相欠，这叫两情相悦。” 付晗宇：“......” BB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儿。 过了半晌，梁骁终于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剖开了一个椰子。第一个成功之后，第二个就轻松多了。他巴巴地递了一个椰子给付晗宇：“来吧，先喝水。” “不。我要生火。”付小鲜肉一皱眉头，转身又去努力摩擦摩擦了。一脸很不服输的样子，傲娇地和树枝倔上了。 “那我先喝啦！” 梁骁有点迫不及待地仰头就是一大口。 或许是因为时候不到，椰汁浅浅的甘甜中夹着一缕酸涩，却又清冽可口，唇齿留香。像极了他身边那个还没宠熟的小可爱。 梁骁又偷偷瞥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的付晗宇，只见他正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而认真。 他专注的时候，总是最好看的。 梁骁心想，虽然火还没有生起来，虽然暴风雨将至，虽然救援队丝毫没有冒头的迹象......但此时此刻，似乎就是人间值得。 因祸得福，无过如此吧。 “没事，别着急，你慢慢来。”梁骁补充完了电解质起身，“我再去抓几条鱼来，肚子都饿了。” 当付晗宇终于将火生起来的时候，雷声暗示了很久的那场暴风雨也跟着如期而至。 梁骁冒着雨，踏着软泥枯枝一路小跑了回来。他手里拎着几条不知名的小银鱼，每条都已经剖肚去鳞洗干净了，身上还切好了花刀，被削好的小树枝一条一条地串了起来。 “吃的！”付晗宇雀跃了一声。 他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梁骁把潜|水|刀收入鞘，仍在一边：“这刀真尼玛好用。回去以后我想做他家代言。”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烤起了小鱼。 暖黄色的火光映得付晗宇眼里亮晶晶的，他就蹲在梁骁身边，盯着树枝上白花花的鱼肉饱满撑开，鱼皮由银白变得金黄，亮晶晶地滋出了一层油。 付晗宇眨巴眨巴大眼睛，粉色的舌尖飞快舔过上唇，活像一只蹲在鱼缸边上看鱼的小猫咪，就差口水没有流下来了。 梁骁瞥了一眼他这副馋样，在心底偷偷憋笑。第一串鱼刚烤熟，他就迫不及待地塞进了付晗宇手里：“给你。” 付晗宇到底饿了，也不和人客气，向滚烫的烤鱼吹了几口气，就撕下了一小口，顿时两眼放光：“哇！” 付晗宇自己只尝了一口，就把烤鱼递去了梁骁嘴边：“超好吃！” 梁骁侧过头，懒洋洋地撕了一口肉。显然对某人的主动服务甚是满意。 这鱼烤得火候正好，肉质鲜嫩。虽然没放什么酱料，但到底是从海里直接捞出来的，不曾在淡水里洗过，就好像直接在上面撒了一层盐，吃起来有滋有味。 洞外暴雨滂沱，热带植物巨大的扇形叶子都被打弯了腰，不堪重负似的。雨水瀑布似的从洞口冲下，就好像糊了一层水帘。 而洞里火光昏黄，时不时传来枯枝里火花噼啪作响。 两个人静静地抵肩而坐。 经过大半天的生死折腾，梁骁这才真的有心思好好打量一番眼前这位几个月没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付晗宇瘦了不少，但眼神更锋利，更亮了。大概是被太阳晒的，皮肤从以前的“白到发亮”变成了极浅的麦色，怎么看怎么觉得帅气。 “这几个月辛苦了，嗯？”梁骁侧过头，拿手摸了摸他的脸。 付晗宇下意识地往男人肩上靠了上去。 雨夜清凉，他的身体炽热滚烫。 梁骁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躲着我？” 漫漫长夜，最终还是逃不过两人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话题。而天地偌大，在海中孤岛的那个小小洞穴中，付晗宇终于避无可避。 或许是这段时间上天入地让他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又或许是绝处逢生给他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淡定，付晗宇枕着梁骁肩膀，慢慢道出了那个多年来的心结。 就好像在讲述上辈子的事。 梁骁搂着他，一遍又一遍吻着他的额角，是无声的道歉。 再多的解释和“为什么”都是那样苍白无力，除了未来可期的幸福，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来弥补他们之间的错过。 梁骁仰头喃喃：“晗宇，如果这座岛就是我们余生的全部......” ——没有外面的世界，没有圈里圈外，他们生命中其他过客。 ——你会答应我吗？ 付晗宇扭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就好像梁骁的那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 突然，所有深夜里辗转反侧的绝望，羞于启齿的欲望，如暴雨夜的海潮一样汹涌。付晗宇盯着梁骁，缓缓跪坐了起来。他双手撑在了对方膝上，爬了过去。 弓起的背脊带着猫的优雅与性感。 洞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洞里干柴烈火，光影明灭。 付晗宇微微眯起双眼。 “梁骁，我们做吧。” 他如是说道。 “不做全套。” 第30章 回程 付晗宇双腿跨坐在梁骁腰上, 折叠M型向后。他一手撑着岩壁，一手从后面勾着梁骁脑袋。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但很快，付晗宇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直接用舌尖撬开了对方牙齿，一往而深。 梁骁借着自己一息尚存的理智, 推开了身前的人。 这太荒唐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付晗宇。 梁骁不想付晗宇随随便便就做出一些日后后悔的事——难道这特么也是醉氮后遗症之一？如果是，请问怎么样才能让他醉一辈子？ “晗宇, 别瞎撩我。”梁骁微微喘了口气，“说正经的，要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让我妈——” “我不。”付晗宇欺身上前, 用自己的双唇封住了对方还没有说完的话，气势汹汹地在人嘴里攻城掠地。 梁骁：“......” ——好啊,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一次，谁也没想放过谁。梁骁一手固定住了付晗宇的脑袋，就好像要吸尽彼此肺里的空气一般，几近窒息。 沙沙的雨声里, 混杂着旖旎的水声。 半晌，付晗宇抬起脑袋，大口喘息着。他脸颊绯红，额角汗涔涔的。 橘黄色的火光下, 梁骁的嘴唇异常鲜艳，泛着水光。 付晗宇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直接断掉了。 ——去tmd。 这段时间《极限全能》的拍摄过程中，付晗宇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遗憾，是因为一个人在开始尝试之前，就已经退缩了。 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最后死在堆积如山的顾虑里。 很多事情，你都不挣扎一下，不反抗一下，不努力一下，你怎么知道......它是不可行的？ 比如，其实他有点恐高，所以一直以来不敢跳伞。 比如，其实他有点幽闭恐惧，所以一直以来不敢潜水。 再比如，其实他很害怕Lily，所以躲躲藏藏的不敢和梁骁在一起。 但是，为了在节目组顺利完成工作......他一闭眼，就把伞给跳了，结果体验到了自由落体的心跳。他一咬牙，就把水给潜了，结果看到了水下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现在，付晗宇就想心一横，就把梁骁给办了。 人生百苦，和喜欢的人一晌贪欢......不容易。 此时此刻，付晗宇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跳伞那期节目的直升飞机上，冰冷的气流铺面而来，脚下是几千米的虚空。 他想，义无反顾地踏出去。 梁骁也稍稍有点喘，对付晗宇脑内的天人交战无知无觉。他靠在冰凉的岩壁上，眼里的笑意充满意外：“怎么这么主动，嗯？” 付晗宇抱着怀里的人，紧紧地收住了手臂。他将下巴抵在人的肩头，探出小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梁骁耳垂，声音濡软而粘腻：“主动？” “我才没主动，是你强迫我的。” 说着他就细细地笑出了声，温热的呼吸擦过梁骁耳畔。付晗宇嘴上说着强迫，却又向下扯开了梁骁潜水湿衣胸口的拉链，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 梁骁吃痛地喊出声，下意识地往里面一缩，背擦着石壁生疼。他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有时候清纯得让人觉得讲个荤段子都是亵渎，但突然浪起来简直就是......人间宝藏。 梁骁哑然失笑：“你是在暗示我强·迫你吗？” 他的手沿着付晗宇结实的背脊一路按到腰际，光滑的皮肤触手冰凉，付晗宇常年练舞的身材就好像雕像一样匀称而美丽。 付晗宇没有说话，灵活的舌头从锁骨开始往下游走。 梁骁的手顺着他漂亮的人鱼线又继续往下探了下去：“那就......如你所愿。” 轻微的喘|息声中混着嘤呢，跳跃的火光将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无限放大了。 像海草，四肢柔软，纠缠不清。 最原始的欢愉。 ...... 一场淋漓之后，梁骁咂着嘴坐起身，心想现在手里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付晗宇，咱俩这算复合没有？” 躺在身边的人依然还有些喘，但这并不妨碍他穿上裤子不认人：“没有。” 梁骁挑眉：“那刚才这算什么？嗯？” 付晗宇想起梁骁之前说过的话，便答道：“相逢一炮呗。” 梁骁笑着“操”了一声：“怎么，那还没爽到你？” ——要不是这个鸟不拉屎地儿条件有限...... “就爽一次怎么够......”付晗宇打了个哈欠，真是一吃饱就犯困。他爬起来，换了个位置躺下。 付晗宇枕着梁骁大腿，突然之间，整个人都很放松。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梁骁见人似乎想睡了，也没接话茬。他摸了摸付晗宇脑袋：“你睡吧，我守着。” 付晗宇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戳了戳梁骁的脸：“你也睡会儿呗，这岛这么小，没外人也没野兽的。” “我知道，以防万一。”梁骁眨眨眼，“这样吧，你睡前半夜，我睡后半夜。你先睡，一会儿我叫你。” 付晗宇在人腿上换了个姿势，又打了个哈欠：“好。” 这一天实在是太折腾了，再加上之前几天付晗宇也没睡好，一闭眼，他竟然就在梁骁腿上睡了过去。 最后的印象，似乎是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 “晗宇，我不会让华美星娱的任何人伤害你。” “我有足够的爱，勇气和能力，与你共度余生。” 然后，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擦过了他的眼睫。 雨声小了下去，洞里的火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梁骁枕着岩石上的小突起，并没有半夜叫醒付晗宇，半睡不醒地坐了一个通宵。 而付晗宇一夜安稳无梦。 海上的风暴，来得急，去的也快。第二天清晨，竟然就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深蓝的海水温和地微微起伏，又恢复了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梁骁早已把昨晚的证据扔进火堆毁尸灭迹，左右也没人再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东面的海平面上，太阳才刚冒头，救援直升飞机与阳光一起，踏着海上金色碎片缓缓而来。 节目组的确是急疯了，昨天专业人员在水底搜救了几个小时未果，又突然遭遇暴风雨，只好被迫返程。雷雨云一过去，今天又扩大了搜救范围来找人了。 飞行员看到了海岛上用石头拼出的SOS信号，在岛上盘旋片刻，就开始择地着陆。 “终于来了。” 梁骁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拉着付晗宇走了出去，洞外雨后的泥土气混着海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他身后的人却是身形一滞，付晗宇忽然就不走了。 “怎么？”梁骁扭过头。 付晗宇不说话，就只是这样拉着梁骁的手，微微嘟起了嘴。 随着螺旋翼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他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不愿承认的不舍。 有那么一个瞬间，付晗宇产生了一个孩子气的想法——我们藏起来好不好，一辈子都不要被他们找到好不好？ 昨晚那一瞬间爆发的“豪气万丈”似乎又莫名地萎了下去，付晗宇也不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 大概是，一踏上那个直升飞机，他和梁骁就又要开始演“没那么熟”的路人朋友了。 “晗宇。”梁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郑重其事地承诺，“别担心我妈。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人伤害你。我保证。” 付晗宇眨眨眼，这才继续往前走。一言不发。 梁骁继续日常不放弃：“那就先这么说定了，地下情人？” 付晗宇日常拒绝：“不。” 梁骁日常讨价还价：“那地下炮友成吗……？” 付晗宇：“......” “真的。讲道理，昨晚爽不爽？我技术很好的。” 付晗宇：“好。” 梁骁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心里喜滋滋的，又琢磨起了什么时候给自己晋级的事。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一起走出了林子，直升飞机就停在SOS石堆的边上。 机舱里跳下了两个人穿着橙马甲的人，付晗宇最后看了梁骁一眼，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救援人员冲了下来，拿着两张毛毯把付晗宇和梁骁裹了起来，一路嘘寒问暖。虽然两人都声称自己活蹦乱跳身体健康得要命，但救护人员还是强行给他们测了各项生命体征。 直升机轰隆上升，车门缓缓关闭，对流的风吹乱了付晗宇的刘海，他看着被碧海环绕的小岛越来越小，最后就变成了F群岛中平凡无奇的一座...... 这里没有猎奇的动植物，附近也适合的潜水，似乎毫无商业价值。 但是，付晗宇想，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地方。 终于回到主岛的时候，节目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导演差点就没给海神烧香磕头了，华明飞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扑了过来：“老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弄得付晗宇怪不好意思的。 当时两人为了对抗强流上浮，紧急扔了不少负重，摄像机也跟着一起扔掉了。但人没事才是唯一重要的事，导演组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就当祭天录像机保平安了。 或许是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付晗宇回去之后就接到了这段时间第一个好消息——在无数次试镜失败之后，他终于再次拿到了一个电影角色。 虽然只是个配角，但导演是国内小有名气的业内新锐何方境，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无数小奖傍身。 付晗宇挂了经纪人的电话，激动地给身边每个人都来了一个拥抱。 而梁骁只是笑着看着他，像所有其他人一样说了一句“恭喜”。 F群岛的这茬事没有被爆出去，所有人的嘴都被封的死死的。梁付二人也就此告别，节目组改变“与鲨共舞”这个环节的计划，最后敲定的台本轻松愉快。 付晗宇缓了好几天才重新下水。 而梁骁一回到自己订的旅馆，就第一时间给自己的业务助理打了个电话：“Rachel，帮我去打听打听，何方境最近在筹备的那本武侠电影，是叫《红梅白雪枝》吧？” Rachel一皱眉：“是啊，我有印象的。之前何导喊过你去试镜，结果你一看剧本直接把戏给毙了。现在那个主演位置已经定了侯浩钧。” “我知道，我不是要演，就是你帮我看看咱是不是还能投点钱进去？”梁骁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特意叮嘱，“对了，还有一点，千万瞒着我妈啊，别让她知道。” 一听到这个附加条件，Rachel顿时觉得老板强人所难：“华美所有影视投资可都是要上会的，怎么可能不让余总知道？！” “你傻啊，谁说我要以华美的名义投了。别用公司的钱，用我自己的。” “梁老板，说句实话，目前我不是特别很看好这部片子啊......”Rachel想了想，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就算赚也不会赚太多。” 梁骁飞快地说道：“我知道。不是为了赚钱。我想混个投资制片，能让我偶尔去片场指点两下江山就成了。” 第31章 Marimo 《极限全能》拍摄结束后, 付晗宇终于得到了几天的喘息。但很快，就到了七月底，《红梅白雪枝》正式开机。 那天也恰好是付晗宇二十四岁生日。 付晗宇进组比较晚，所以暂时还闲着。 粉丝送来的礼物铺天盖地，小流量一边感动，一边又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么多热切的心意。虽然这话说出来很多粉丝要伤心，但事实上, 很多明星收到礼物没地方放，都是吩咐助理整理一下，没用的喂垃圾桶。 付晗宇心疼粉丝, 索性腾了一个房间出来放粉丝的礼物。 然后华明飞就拿着一个快递盒子进来了：“老大，又来了一个生日快递。” 付晗宇忙着钻研新电影剧本，头也不抬：“不是说全让你拆了么，不用找我过。” 华明飞小声BB：“是梁影帝寄过来的。” 付晗宇这才抬起头, 撇撇嘴：“梁影帝怎么啦，还给人家搞特殊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 付晗宇还是放下了手中剧本，眼里亮晶晶地接过了快递盒。 华明飞：“......” 小助理很识趣地连忙开溜，把房间和礼物全部留给了付晗宇一个人。 梁骁去年拍的一部美国动作片要上映了，主演们满地球地飞来飞去参加首映通告, 这几天实在是跑不回来。他特意叮嘱华明飞要亲手把东西交到晗宇手上。 付晗宇上下打量了一眼快递盒。邮戳上显示的邮寄地点是日本，是特快国际飞过来的。盒子体积不大，甚至比今天大部分礼物都还要小。 付晗宇把包裹放在耳边摇了摇——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拿剪刀划开封条，一个印着Tiffany&Co. Logo的镶银白色纸盒跃入眼帘。 再拆开一看, 纸盒里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的黑色丝绒立方体。 付晗宇看着上面那个一闪一闪的银色Logo，顿时心脏漏跳一拍——不了个是吧？！ 是，是他想的那种东西吗？！ 那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单膝跪下当面送的么？ 而且，他们也没好到这一步吧......？ 不过，根据梁骁那个爱耍流氓的性格，乱送些什么似乎都合情合理。比如GUCCI包装送个飞机杯，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 付晗宇探出小舌尖舔了舔上唇，心里七上八下的，期待，兴奋，但似乎又有一点纠结。 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了丝绒盒子。 盒子里面并没有钻石，也没有戒指。 Tiffany的丝绒戒指盒里装着一个显然不属于Tiffany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绿色的小可爱，被蘸满水的保湿纸糊着。 是一只绿绿的，毛茸茸的，直径只有1厘米左右的小球藻。 实物可能并没有叙述得那么可爱，其实看上去很像呼吸道被铜绿假单胞菌感染后的一团鼻屎球，还长毛了的那种。 盒子底下压着张梁骁亲手写的土味情话——“生日快乐，我亲爱的小傲娇。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付晗宇又瞥了一眼它Tiffany的包装，忍不住被梁骁无聊的幽默给逗笑了。 纸条下面还压着一份球藻的饲养说明书。 原文只有日语和英语，但梁骁帮他画了重点。 概括起来就是，这是一只梁骁在阿寒湖领养的球藻Marimo，生活在淡水里，一两周换一次水，自来水就行。除了夏天要进冰箱，平时要有光照，基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大概主人死了，它还能好好活着。 果真是要用“余生”来“多多指教”了。 别看付晗宇手上这只小球藻还没一颗花生MM豆大，但是它其实已经两岁大了。球藻的直径一年大概能长个三到五毫米，速度慢得十分感人。 付晗宇一时好奇，去百度了一下Marimo这个东西。 Marimo最早在北欧被科学家发现，但如今，出于各种各样的环境因素，野生Marimo濒临灭绝，日本北海道的阿寒湖成了Marimo在地球最后的天然家园。 梁骁送的那个是人工培育的球藻。 在日本的传说里，曾经有一对男女相爱，却因父母的原因无法在一起，于是一个夜晚，他们划着小船于湖心见面，一起投湖自尽，相约来生相守。所以，传言去阿寒湖祈求爱情的情侣，都会得到这一对爱侣的庇佑，最终修得圆满。而Marimo球藻，则代表了“坚定不移的爱情”。 梁骁买了两颗，一颗给自己，一颗给付晗宇。 平时梁少爷向来出手大方，名牌，限量版，动辄就送给手下助理当礼物，眼都不带眨的。如果梁骁真送了付晗宇一个Tiffany，他现在可能内心毫无波动。 但这颗平凡无奇的小草球...... 在付晗宇眼里却比世界上所有的奢侈品加起来还要贵重。 然后，华明飞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板——这几天关在房间里躺尸看剧本，就连饭都懒得出门的人，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中号的玻璃漂流瓶。他拿小刷子认真地洗了瓶子，再装满水，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了一颗绿色球球。 付晗宇把小瓶子拿到窗台前，清澈的水折射着阳光，小球藻慢慢吐出几个气泡，蹦跶着让自己浮了上去。 付晗宇的瞳孔在阳光下是浅褐色的，一片虔诚。 很多年后，那个球藻挣扎着又长大了几厘米。而每当付晗宇回想起那个第一次见到它的瞬间，心底依然一片柔软。 破天荒第一次，付晗宇主动给梁骁发了一条感谢短信，大致意思是生日礼物收到了，自己很喜欢，会好好照顾的。 梁骁在电视台的化妆间给他回了条信息：其实还有一个礼物，你看邮箱。 付晗宇打开了自己的邮箱，里面有一份抄送邮件。 原来，梁骁以付晗宇的名义，给GYC（Global Youth Campaign）捐了一百万。这是一家国际性，致力帮助平困儿童实现梦想的NGO。他们在国内数个十八线农村里都有设点，和当地的小学合作， 梁骁：以后你可以去参加他们的发展会议，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大家讨论讨论，看看怎么大规模地落地。 付晗宇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曾经在从希望小学回家的路上，和梁骁提过的一个想法。 却被别人这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 那种被珍视的幸福感，又暖又软，充溢于付晗宇胸膛，几乎让人兴奋得喘不过气来。 付晗宇心情一好，就又赏了梁骁一张照片。 是找华明飞拍的。 照片里，付晗宇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短袖，胸前印着红白两颗由珊瑚绒勾线的小爱心。他双手水平叠于胸前，掌心上放着一个通透的玻璃瓶，里面浮着一颗小球藻。 由于玻璃折射的缘故，球藻和玻璃杯后的爱心都被放大了。 付晗宇低着脑袋，微微垂眸。他鼻梁挺拔，睫毛浓密，嘴角擒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整个人在阳光下干净得几乎发光。 那张照片也被付晗宇发到了微博上，附言：“生日成功领养一只小可爱[心][心][心]起名叫什么好呢？” 由于那天是付晗宇的生日，流量本来就大。这微博一发出来，下面留言就炸了。 送祝福的，舔屏的，夸宇哥永远这么奶的......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小可爱到底是谁送的[哆啦A梦吃惊]！ 【粉丝送的？哪个天选粉丝你站出来我要蹭你欧气！】 【从来没有见奶哥秀过粉丝礼物啊啊啊！原来奶哥喜欢这一款的吗？】 【啊啊啊我儿子该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麻麻不同意啊啊！】 【说有女朋友的，你们戏怎么这么多！哥哥生日就不能自己给自己买个小可爱嘛？！】 【我也觉得是女朋友没跑了！！Marimo代表什么你们心里都没点B数的吗？？】 【代表什么？爱是一道光，绿的那种？？？】 大猪蹄子刷了刷微博，顿时就不开心了——哪来的幺蛾子女友！ 明明是他送的！ 梁骁现在就很想转发付晗宇的这条微博，然后再秀一张自己和Marimo的合影，说自己用一只小可爱拐走了一只大可爱。 但很快，梁骁又想到了那个时刻关注自己微博的经纪人妈，决定还是不在网上给他的大可爱惹麻烦。他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发微博的爪子。 但又实在是憋得难受。 那种无法昭告天下的占有欲，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梁骁只好佯装不满，给付晗宇发了条消息：给爸爸看的照片竟然和给粉丝看的一模一样？诚意呢？ 付晗宇很爽快地又给他来了一波图。 付晗宇：这些只给你看。 第一张，球小藻被摆在了书桌上，付晗宇枕着小臂趴在一旁，修长的食指轻轻敲着玻璃杯，他看球藻的眼神里满是溺爱。 第二张，付晗宇隔着玻璃杯，闭着眼睛，和球藻隔空“亲亲”。 最后是一个卖萌APP处理过的五秒小视频——付晗宇亲了一下球藻，然后对着手机转过头，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勾起一条漂亮的弧线。这是他看上去少年感最max的一个角度。 付晗宇对着镜头，左眼一wink，右手中指食指点在唇上，送了梁骁一个飞吻。 就像上回的“床照”一样，梁骁看完之后，这张gif动图就自动销毁了，惹得梁骁抓心挠肺地还想再看一次。 付晗宇：这下满意了吗？ 梁骁：不行，再来一张，要可以存的那种。 付晗宇：还想看？ 梁骁在国外摇着尾巴：想！ 付晗宇：那你早点回国啊[白眼]给你看个够。 梁某人真是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国内到人身边......然而，光想并没有什么卵用，宣传行程里他还要再飞三个国家呢，现在也就只能打打嘴炮，“话”梅止渴了。 梁骁：说好了啊，不够不算。这才分开几天呢，就欲求不满了，嗯？ 付晗宇回他了一个[你好骚啊.jpg]。 梁骁心里没滋没味地想——小可爱不肯当地下情人也就算了，其实先处个地下炮友也不错。但这天杀的工作啊......活生生让他把“地下炮友”当成了“网上炮友”。 也太惨了。 不过，跑完这圈通告梁骁就可以进组《红梅白雪枝》了，有一段时间可以和付晗宇腻歪在一起。 付小鲜肉还不知道他投了钱这件事。梁骁想去片场给人一个惊喜。 一念至此，梁骁心情又好了起来。 梁骁：别急，哥哥过几天就回去疼你。腿先给我夹紧了。 第32章 红梅白雪枝 《红梅白雪枝》是本武侠电影, 讲的是江湖名门之间互相算计的狗血故事。 付晗宇的角色是一个代号为“惊落”的杀手，镜头不算多，却对剧情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惊落是梅庄养着的杀手之一，从小就被毒哑了，当成死士养着。 天下武林，南叶北梅为尊，而这次惊落的暗杀目标, 正是这个“南叶”，江南名剑山庄叶家的大公子。叶公子人生得有模有样，但武功稀松, 朝三暮四，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梅庄当年为了与名剑山庄结盟，下嫁了幺女给叶公子做正室，谁知道这个叶公子成了亲还不老实, 依然隔三差五地去扬州胭脂地里鬼混。 叶夫人天天和娘家哭诉，梅家怎么可能忍气吞声？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 梅庄主联合叶公子的二叔叶子坤，打算除掉叶大公子，在山庄继承人交接之际，捧叶子坤上位。 这才有了惊落暗杀这一出。 烟花三月, 恰逢扬州城“天下第一楼”的名花榜年度换榜。名花榜上的，那都是扬州烟花巷里最出名的姑娘。天下第一楼宴请天下英雄，擂台上连胜五场无败绩，且赢过花魁者, 则可与榜首新任花魁共度良夜。 在江湖人看来，赢过一个花魁弱女子并非难事，只要挨过那五场擂台，便是赢了。 今年的榜首是柳飞飞。 叶公子身为名剑山庄未来的当家，自然不合适亲自下场打擂，但他心仪柳姑娘已久，准不会错过江湖这场盛会。 平时名剑山庄里守卫森严，不好下手，而楼里就不一样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惊落压准了叶公子一定会前排到场，早早地药倒柳飞飞，打扮成了花魁模样登上秀鼓。 惊落先是献舞一曲，便静待比武打擂。 秀鼓下的擂台上，男人们刀剑起飞，打得热闹。惊落冷眼看着，伺机暗杀叶庄主。 当时的擂主是林二公子。 林二是江湖后起之秀，近日成了叶家的座上宾。但与叶公子不同的是，林二和柳飞飞早已暗通款曲，原本约好了这次夺擂之后，两人佯装较劲轻功，趁机远走高飞。 台上台下，惊落和林二各怀鬼胎。 眼看着林二已经赢了第四场，但惊落还是没有找准合适的机会，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他一枚暗器打在了林二对手的刀柄上。惊落角度刁钻，男人一门心思都扑在林二身上，自然是出其不意。 男人的武器脱手而出，但林二手里还有剑！ 顿时场上凶险万分，人群里发出了低声惊呼。众人皆以为是林二公子使了什么奇招，而林二心中一阵窃喜，他以为是柳飞飞担心自己这局败落而暗中襄助。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幌子。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擂台上的时候，惊落才黄雀在后地现出真身。惊落一枚梅花针直抵叶公子咽喉！ 当场毙命。 全场哗然，惊落趁乱逃跑。林二自然是紧追不舍，谁知他的小情人身手异常矫健，还与他过了几招。其中，林二的剑气不小心划破了惊落的腰上系带，一拉一扯，他看到了对方腰间纹了三朵雪色梅花。 林二这才意识到，这位“花魁”并不是柳飞飞。 一瞬间的迟疑，惊落成功脱逃。 当然，这只是电影的开篇。由这三朵梅花，又牵扯出江湖豪门之间一系列的恩怨情仇。 导演何方境当时可是为了惊落这个角色愁秃了脑袋，到处都找不到合适人选。他曾一度自暴自弃地想，要不要直接改剧本，把这个男扮女装的杀手，直接改成女性角色算了。舞跳得好的小花满地都是，但是舞跳得好，女装扮相还惊艳的小生可就难找多了。 要不是中国舞技不行，要不就是女装十分不对味。 但其实，改性别这种事，何方境也不过就是气头上想想。《红梅白雪枝》是小说IP改编，原著中惊落这个配角人气极高，暗杀高手，绝世美人。要是他偷偷改了性别，不被粉丝喷死才怪。 最后，是汪弘谨给何方境推荐的付晗宇。当时《木偶》还没上映，付小鲜肉在电影圈里的知名度很低。何方境想起了当年聚会上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子，随口说那就让人来试试镜吧。 到底是M戏中国古典舞专业毕业的，何方境不担心他的舞技。 这才妆一化上，他就一拍大腿，定了。 ...... 付晗宇进组的时候，《红梅白雪枝》已经拍摄一段时间了。 第一天惊落的镜头不多，就是在天下第一楼里走动，以及站在秀鼓上等待时机的几个身影。 付晗宇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原本就热闹的片场一片尖叫。华明飞整张嘴直接变成了一个标准的“O”形。 只见付晗宇修了眉型，眼妆甚浓，眉间点着银粉色落梅妆花钿，高挽一个随云髻，上面插着一支银色步摇。浅粉色的遮面纱巾下，耳朵两侧的挂坠若隐若现，笑起来是隐约的烈焰红唇。 他的那套衣服上襦是姑娘出阁的正红色，下裙看上去是条裙子，实则是一条跳舞的裤子外面再围了一层纱，由红渐变至雪白，轻轻一转就旋地极开，重蕊叠瓣，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 就连饰柳飞飞的女主演都忍不住挽着她的手，开玩笑道：“我的天，晗宇，你这还让不让我们小花混了。” 付晗宇闻言眉眼低垂，腼腆一笑，活生生国色天香的模样。 何导对他这身扮相满意得不行。 剧组的“天下第一楼”共有三层，层层雕栏张灯结彩，走廊上一排排的蟠螭灯，画着山水花鸟。以中轴线为中心，左右两侧的灯笼与装饰，在摄影机的画面里是完全轴对称的。 天下第一楼是一座“回”型古建筑，“回”字露天的正中，有一座四四方方的比武擂台，而擂台后面，摆了一台足有一人半高，需要六人展开双臂才能围住的大红鼓，羊皮色的鼓面，上下是两圈镶金莲花纹。 而这秀鼓背后的大屏风上，正是楼里新出的“名花榜”，再上面，高高挂着“天下第一楼”的镀金牌匾。 提字张扬而潇洒。 比武擂台的那几幕戏，群演比较多，比如楼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来围观比武的公子，或是路人等等，再加上工作人员，场记助理什么的，反正天下第一楼里热闹得不得了。 付晗宇拍完了简单的几镜，等戏的时候，躲去了一个庇荫的地方休息。大夏天，虽然到处都是电扇，穿着古装戏服还是很热的。 不少群演总是会好奇地往明星这边偷瞥，但付晗宇还是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一束不太一样的目光。 付晗宇抬起眼不动神色地扫了一圈人群，顿时愣住了。 ——梁骁？ 对方带着墨镜，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T恤，全然是一身片场助理的路人打扮，却还是被付晗宇一眼给认了出来。 这家伙怎么来了？难不成在这部戏里他还要演个什么角色？ 付晗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一想到华美星娱给他发的那条一年内不允许同台的通告，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但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本，梁骁的确不出演这部剧啊？ 付晗宇一别目光，假装没有看到。 但老半天，那边的人还一直盯着自己，怪不舒服的。 ——看着架势，难不成他是来找自己的？ 付晗宇再次抬起头，对梁骁使了个眼色，便起身敛着裙裾，往摄影组后台人少的地方走去。 带墨镜的男人咧嘴一笑，不动声色地跟上了。 付晗宇假装自己是过来拿矿泉水的，弯腰给自己顺了一瓶，拧开瓶盖，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梁骁低声一笑：“我来给你探班啊。” 片场这么多人，付晗宇见梁骁一点都不避讳，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你——”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梁骁拿食指轻轻弹了弹付晗宇的额头：“骗你的。我是片子的投资人。” 付晗宇：“......” “我先去和何导打个招呼，回来再找你。” 周围人多眼杂，梁骁也没和人多说，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找到何导的时候，何方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试录，头也不抬：“哟，来啦？” 梁骁自顾自办了个小板凳往人身边一坐：“好久不见啊老何。” 何方境没给人什么好脸色，冷冷道：“钱多得没地方投了，是吧？” “哎，都说出钱的是爸爸，你这什么态度？” “之前我费好大工夫请您来演男主，结果您那什么眼界，看了看剧本就说烂片不演。”何方境语气里满是嘲讽，显然是一想起此事，终是意难平。 “结果现在又巴巴地跑过来投钱。我看事出反常，必有妖。”何方境懒洋洋地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就让我跟跟组，给人讲讲戏呗。” “哟，当了投资就以为自己上天了，还想和我抢饭碗呐？” 梁骁一脸要入党的严肃：“那哪能呢？我是来向何导您学习的！” 却被何方境冷酷无情地揭穿：“放屁！” 梁骁：“......” 其实梁猪蹄私底下与何方境的交情不错，觉得时间久了估计也瞒不下去，索性老实坦白，也好日后通融通融。梁骁凑到何方境耳边：“就当我是花这笔钱，追个小男朋友了。给点面子呗，何导。” 何方境还真没想到，梁骁作的竟然是这种“妖”，顿时喜闻乐见地一挑眉：“哦？谁啊？” “千万保密啊，老哥。”梁骁朝付晗宇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何方境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呵呵笑了两声，又扭头回去看片子了，不再说话。 “怎么着？” “嘿我看你做人没谱，挑人眼光倒还不错。” 梁骁心里喜滋滋的，一咧嘴：“那当然。” 于是，在一片“梁影帝果然要往导演制片发展了”的猜想下，剧组又多了一只常驻生物。 常驻生物他不仅嘴馋，还一肚子坏水。 ...... 付晗宇今天的几镜看着简单，但其实群演人很多，还有不少武特，上午的进度比预计的慢了一些。午休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付晗宇刚推开化妆间的门，就被人抓着小臂一把拉了进去。 付晗宇：“？？？” 梁骁飞快地锁上门，将尚未卸妆的付晗宇压在门缝上，欺身上前，终于可以放开了说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的宝贝儿竟然还是个女装大佬，嗯？” 第33章 探tiao班xi “付小花魁, 你怎么能这么好看？”梁骁说着将一缕下垂的青丝夹到付晗宇耳后，盯着他左眼眼角下一串银粉梅花，简直移不开眼睛，“我要是那窑子里争奇斗艳的小花，现在就去站三十八层天台，没活路了。” 付晗宇秀眉一蹙，一把将人推开, 标标准准的男声让梁骁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你躲在我的化妆间里做什么！” 他并没有单独的化妆间，今天只是碰巧就他一个人而已。 “之前说了啊。我是来给你探班的。”说着，梁骁将叠一起的便当在桌上一碟碟地摆开, “不当个投资制片，我怎么好明目张胆地来给你探班啊？” 付晗宇对这种“担任投资制片的理由”实在是无fuck可说，忍不住皱眉：“你投了多少钱？” “没几个钱。只要能来看你，就值。” 付晗宇：“......” 但他来不及继续计较这件事, 就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了。桌上摆着萝卜炖牛腩，青菜千张, 茄子炖肉煲——都是一些家常菜品。付晗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但他见桌上就只放了一双筷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你吃过没有？” “这都几点了，我早吃过了。你快吃吧。” 付晗宇这才觉得自己早已饥肠辘辘，随便擦了擦口红, 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梁骁见他吃得开心，眼角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怎么样，比剧组的盒饭好多了吧？” 时隔这么久，付晗宇再次吃到梁骁的小灶, 心里简直感动到流泪。索性，付晗宇这次也没和人别扭，满嘴是菜，脸颊微微鼓起，呜里哇啦地表示了很好吃。 看付晗宇吃得这么起劲，梁骁也“馋”了：“来，喂我一口。” ——又来了。这大猪蹄子，还让不让他好好吃饭了！ 付晗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门口，听了听声音，确定走廊里也没人之后，夹了一块萝卜递到梁骁嘴边。 这道菜萝卜入味，牛腩酥软，香得要命。 但梁骁有些不满：“哎，你倒是给我开点‘荤’的啊。” 付晗宇“哼”了一声，又夹了一筷子牛腩送了过去。色泽油亮的牛腩碰到人嘴唇，梁骁才刚张开嘴，付晗宇就飞速地缩了手，洋洋得意地把那块肉塞回了自己嘴里。 一边夸张地嚼着，一边扬起下巴：“想开荤？没门儿！” 梁骁傻傻地张着嘴：“......” “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开心。” 故意眨眨眼，一脸要煽风点火的意思。 梁骁忍不住了，直接君子动手不动口，上前揽住付晗宇的腰，把人放在了自己大腿上：“付小花魁，让爷嫖一嫖。” 付晗宇一挑眉，媚气十足捏着嗓：“......大爷，您给多少银子？” “莫得银子，给你一辈子，要不要？” 付晗宇啐了一口：“那不就是白嫖！” 梁骁忍不住笑：“你有没有看过那种，青楼姑娘坐人腿上喂饭的古装剧？” “哥，您看的那不叫古装剧，叫三级片，谢谢。”付晗宇正色，手里捧着碗筷又扒了几口，觉得自己下午可能得消化不良。 梁骁手里抱了美人在怀，依然不老实，目光一个劲儿地往付晗宇的胸前瞥：“你胸怎么这么平？不填充......些啥？” 付晗宇：“……” 他简直就想像戏里，惊落一脚把林二“踹下”大鼓那样，一脚踹向梁骁：“你要喜欢胸大的，现在就去找胸大的啊。” “别找我了。”说着他就拉下脸，正欲起身。 梁骁连忙把人一把拉住：“哎哎哎，瞎说什么呢。我就喜欢平胸，越平越好，一马平川的。”一只手还很不老实地往人衣襟里摸。 付晗宇：“......” “别胡闹了，”他不安地在人怀里挣扎了起来，“还在片场呢，心里没点B数的嘛？” 梁骁忽然冒出一句：“对了，何导知道了。你以后也不用刻意躲着他。” 付晗宇突然有点慌：“？” “放心，何导自己人。不会让我妈知道的。” 然后，梁骁就把自己打自己脸，跑来投资被嘲，等等一系列前因后果和付晗宇坦了白。 “......你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个烂片？” 付晗宇当时，看到何方境这三个字就觉得这电影很OK。现在圈子里提到“流量”，基本上就等于被打上了“演技烂”的标签，能混进何导剧组已是不易，哪还像梁骁这样挑三拣四的。 梁骁撇撇嘴：“这本小说其实更适合拍电视剧。电影删了太多内容，剧情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人设也不够饱满。最后看下来，就觉得悬疑不悬疑，江湖不江湖。而且何方境，他是个拍摄导演出身的。我觉得他电影唯一的看头就是画面美，一直没什么剧情。” 梁骁顿了顿：“不过我很喜欢何导，人很好的，没有批评他的意思。” 付晗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他也能像梁骁那样凭着自己的喜好挑片子呢？ “所以，我赌你那段舞，拍出来一定超美超仙超好看。”梁骁捋了捋付晗宇的假发刘海，越想越感慨，觉得自己简直错失一个亿，“主要是我当时不知道剧组里还有你这样的小美人，要不然，端茶倒水跑龙套我都来啊。真是的，便宜侯浩钧那厮了。” “啧，要你当时签了，你妈还能让我也进组？！”付晗宇冷笑，“再说，侯老师人可好了。人好演技好还没架子。” “哟，这才认识几天呢，就一口一个侯老师吹上了。”梁骁挑眉，很是吃味，“我就人不好，演技不好了？” “呵。” 梁骁的手在付晗宇上半身游走了一圈，于腰侧手感异样处顿住，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 “惊落腰上有一个纹身，纹了三朵白梅花。”付晗宇直接掀起衣服给人看了看，“故事里，这个纹身是为了隐藏一个很重要的胎记，其实惊落是当年叶家的私生子，被梅家偷偷掉包了。我的妈呀，这个剧里的人际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梁骁一时好奇：“你自己身上有纹身吗？真的那种。” 那次海边洞里光线不好，他也没仔细观察。 乖宝宝付晗宇摇摇头：“我一般就画个假的，要不然演戏拍照都不太方便。你呢？” 梁骁神神秘秘地一笑：“有啊。” 付晗宇记得梁骁以前是没有纹身的，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在哪？纹了个什么？” “不告诉你。”梁骁大大方方地打开双臂，“但是欢迎你扒了我衣服，自己摸啊。” 付晗宇：“......” 他一推梁骁，从人腿上跳了下来，总算是吃完了饭。助理还没来催，说明离下午开始还有时间。付晗宇另起话题：“讲道理，听他们说……你以后真想去当制片了？” 梁骁点点头：“演戏的谁不想当导演当制片啊，只是转行成功的比较少罢了。” “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当总导演，我一定请你当主演。剧本给你量身打造，好不好？”梁骁逗他。 付晗宇知道他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就像那种“以后等我有钱了，在夏威夷买套海景房好不好”一样，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于是付晗宇从善如流：“那当然好啦，你想给我打造个啥电影？” 梁骁凑上前，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脸颊：“成|人|电影。我编剧导演摄影一体机的那种，想NG几遍就几遍。” 付晗宇抄起剧本轻轻扇了梁骁一巴掌：“......” 但他一顺着梁骁刚说的话想开去，画面就好像展开了马赛克的翅膀，付晗宇顿时脸颊绯红，把补妆胭脂都给省了。 “哟，都脸红了。”梁骁嘴角勾得流氓气十足，“来，说说，你想到的第一幕镜是什么？” 付晗宇：“......” “不告诉我？那我告诉你我想到的......”说着梁骁凑上前，在付晗宇耳边低语了几句。 付晗宇听得又羞又愤，“噌”地站起来，一脸要使用暴力将人就地正法的模样。 但就在这个时候，梁骁的耍流氓专用门卫Richard在门外敲了敲：“还有十分钟。” 梁骁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付晗宇。两人收拾收拾，回了片场。 ——先不论这本电影的投资能不能回本，光是这个调戏付小鲜肉的机会...... 就赚翻了啊！ 当然，调戏归调戏。下午再次开始拍摄的时候，梁骁还是尽职尽责地给演员们讲起了戏。 古装影视城包下的片场里，“天下第一楼”的隔壁就是名剑山庄，何导先给付晗宇讲了惊落伪装柳飞飞的那段舞，就去边上拍叶家的戏了，把楼里的秀鼓留给他练舞。 原本，在空中起跳，劈腿，旋转一圈打开裙摆，是一系列比较难的组合。再加上秀鼓鼓面占地位置有限，十分考验技巧。 何方境说，如果太难的话也可以吊wire，那在空中“飞”就简单多了。 但付晗宇拒绝了。 除了步摇和衣摆经常跳着跳着就绞在一起之外，他跳这段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开头的背景音乐是古筝点奏清扬如流水，付晗宇四肢轻柔，水袖翩然。他半掩着面，转身一个亮相，双眸含笑，媚而不妖。 一个柔软的停顿过后，乐声中加入了鼓点，古筝的低音和弦配着高音摇指弹奏出了电影的主旋律。 两条翻飞的水袖看似轻柔无骨，但一收一放极有力。付晗宇每个节奏点的亮相都十分标准，嫦娥奔月，反弹琵琶，还稳稳当当的踢紫金冠。 梁骁在这个时候是不得不服何方境的。付晗宇太适合这个角色了，也只有他，身上才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女生的纤细，以及男生的爆发。 最后，筝曲扫弦刮奏，鼓点越来越快。付晗宇随着节奏，几乎旋转成了一个幻影，裙子下红，粉，白三色渐变的雪纺轻纱，层层叠瓣似的如花绽放。 击鼓的节奏里似有杀意，那一瞬间付晗宇袖中寒芒一闪——他指缝里露出了梅花针。但由于当时时机不对，眼波流转，他又把暗器藏了回去。 一曲终了，边上偷闲的小艺人都在叫好。 主演林二公子的侯浩钧碰巧没有戏，刚从隔壁过来看付晗宇练舞，此时正斜斜地倚在“天下第一楼”内的褐漆大圆柱上，黑衣抱剑，活生生一脸风流公子的模样。 侯浩钧也忍不住跟着人群一起喝彩，重重拍了几下巴掌，高声喊道：“好，当赏！” 四下笑声一片。 付晗宇对自己这段跳得也挺满意，见大家都夸他，心里翘起了一丝小尾巴，他只是对侯浩钧礼貌地点头一笑，就有些热切地看向了梁骁。 然而，梁骁却偷偷瞥了一眼侯浩钧。 ——这傻逼谁啊？戏精学院毕业的啊？真以为自己来逛窑子呢？还是以为自己在演徐凤年啊？“当赏”？我tm赏你一脸大西瓜！我的小可爱是你说赏就赏的嘛？！ 当然，梁骁表面上还是一脸影帝的高冷模样，转头又对上了付晗宇那巴巴等着被夸的目光。 啧。 第34章 满脑子都是 梁骁琢磨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在梁骁眼里, 付晗宇的这段舞的确不错，但也仅仅止步于不错，还有大量提升空间。夸他两句吧，场上这么多人都夸了，就怕小朋友自我膨胀，半瓶子水晃来晃去就不好了。 敲打敲打，对他也有好处。 梁骁并不介意做这个“恶人”。他翘着二郎腿, 往塑料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来，晗宇, 说说，你觉得这段舞哪里可以跳得更好？” 付晗宇突然脸上一热，支支吾吾的。实话是他并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跳得挺好。 刚翘起来的小尾巴又悄咪咪地垂了下去, 有点丧气地摇了摇。 梁骁没什么表情，立起两根手指, 语速快而稳：“主要两个问题。第一，最后那四个八拍，三个鼓点重音分别有三个甩水袖的停顿，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你第二个动作总是慢半拍。可能是前面袖子收得慢导致的，那个收袖子的动作再单独练练。” 付晗宇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第二，整支舞你都跳得太温柔了, 那种杀手冷厉的感觉完全没有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片里这是惊落的第一次亮相。你又是个哑巴，还蒙着面。你怎么用你的身体，你的眼神，来告诉观众——你其实不是来跳舞的，你是来搞事情的？” 付晗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只跳出了花魁的“媚”，却没有跳出杀手的“冷”。 但侯浩钧听完梁骁这一通评头论足，颇觉身体不适。 其实，他对梁骁的路人印象一直不太好。论拍戏的资历，他一点不比梁骁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梁骁“影帝”的头衔名不副实，能火起来，全靠了家里华美星娱的背景。 侯浩钧平时和何方境合作的比较多，并不了解梁骁的风格。但何方境属于那种，脾气很好从来不骂人的导演。每次指出一个人的不足之前，都会先礼貌地花式吹捧一番。何导在片场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非常好，非常棒，我太喜欢了，我们再来一遍。” 而梁骁讲戏的风格，和汪弘谨一脉相承。夸人少，喷人多，看问题一针见血，还有时候附赠毒舌。 哪怕梁骁说话对事不对人，侯浩钧依然有些替付晗宇气不过。他觉得人一个小流量挺不容易，本来就是男扮女装，还带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跳得真的算很好了。 而梁骁不过一个投资人，又不是导演，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刺儿。他索性帮人开口：“我觉得这段已经跳得很好了。” “如果这一段只是表演跳舞，那的确跳得很好了。”梁骁眼神都没分给侯浩钧半个，一直看着付晗宇，平静地说道，“但是，付晗宇，你是在跳舞吗？如果你演的是柳飞飞，那你的确是在跳舞。但你是惊落，你是乔装打扮来暗杀的。别一跳舞，就忘了自己是谁。” 大概是梁骁这段话说得太过严肃，完全没了平时聊天里的随和，侯浩钧以为他恼了：“哎，梁老师，一个小配角而已，别这么上纲上线的。” 侯浩钧也没有贬低谁的意思，只是想好心缓和气氛。他说得也不错，由于电影改编的原因，小说里惊落的戏份被砍得七零八落，一共都没剩几幕镜头，的确算不上重要。 梁骁本来还真没生气，但听他这么一说，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冷冷地看了侯浩钧一眼，没说话。 这又不是他想教的人，懒得搭理。 梁骁转过头，再次看向了秀鼓上的人，语气缓了一些：“晗宇，角色分主次，但是演员不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演员，演得像的，和演得不像的。你自己选。” 听到这里，侯浩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有点尴尬地撇了撇嘴。倒是对梁骁的印象莫名好了三分。 付晗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就像很久以前在《全能Dancer》上一样，老实乖巧，假装不熟地对梁骁微微一欠身：“谢谢梁老师。” 但不同于上次僵硬尴尬的满脸假笑，付晗宇这次看向梁骁的目光坦坦荡荡。秀鼓后面的鼓风机还不停地吹着，付晗宇一袭舞衣如火，轻纱翩飞。 “再来一次。”他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碎发，再次走回了秀鼓的中心。他盈盈转身的瞬间，赏了梁骁一个wink。 [付晗宇] 使用 Kar98 爆头击杀了 [梁骁]。 梁骁：“......” 内心一口老血，高冷严肃影帝人设快撑不住了。日。 被梁骁抠过的戏，基本鲜有NG。 这段最终拍摄的时候，付晗宇开场身姿妖娆，眼波流转，把“天下第一楼”的花魁媚到了骨子里。就当观众各个都以为这位舞惊四座的姑娘要和擂台下哪位名门公子发生一段什么风流韵事的时候—— 那双被画得狭长而动人的眼里流露出了几分完全不属于青楼姑娘的目光。嚣张，冷静，计算，凝芒如碎冰，惊落看向叶公子的眼神锋利如刀。 观众的旖念一下子被抛到九霄云外，顿时一颗心揪了起来——要出事。 何方境是叫着好过的。 “非常好，非常棒，我太喜欢了。” 没有“我们再来一遍。” 这段舞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原本在心底预留了无数个NG，现在完美解决，也是松了一口气。 梁骁：“老何，你该给我发工资的。” 何方境：“多干事，少BB。” 梁骁舔了舔嘴唇：“我‘干’的挺多，真的。” 何方境十分注重视觉效果，短短的一幕舞戏，好几个机位，前前后后由好多镜拼在一起。到时候后期还要加一些水袖击鼓，衣袂翩飞的慢镜头，其中有一个从天上往下俯视的镜头，何导格外满意。 画面依然呈何导全局一脉相承的轴对称，色调以红，白，金为主。 画面正中就是那座巨大的圆形鼓面，它两侧各自摆着三个立鼓，俯视拍下来就是鼓顶的三朵绸叠大红花，四周还围了金白两色的小花。而付晗宇于秀鼓正中旋开，在那个由衣摆画成的“圆”最饱满的时候，舞者仰起头，腰部柔软地向后，一枚水袖抛向空中，如同牡丹吐蕊，不负盛名。 惊落的戏份的确不多，不算中途隔三差五没戏的日子，基本三周就能完成拍摄。不过后期有一幕雪景要等到冬天，中间有足足两个月付晗宇不在片场，公司另有安排。 惊落除了跳舞的那块重头戏，还有一些武打镜头。 从武打镜头开始，付晗宇又换了一个扮相。惊落的男装也好看极了，一身黑色的劲身夜行衣，极显身材，清瘦的脸颊两侧各自一缕刘海，头发在脑后高高竖起，扎着一条两端挂着白色梅花珠的红色发绳。 武打戏的那几幕镜头，付晗宇不得不吊wire了。之前付晗宇古装拍得少，最开始，他还觉得在空中飞来飞去新鲜好玩。但从武打指导到对手戏彩排再到正式拍摄，前前后后吊了几天，付晗宇吊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苦不堪言。 何导最后一声“卡”的时候，付晗宇从wire上下来，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腰了。 然而，比吊wire更受罪的是叶家地牢里的那幕戏。 惊落落网，被关进了叶家地牢。他暗杀了叶家公子，庄主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但叶家却在折磨人的过程中发现——这可能是很多年前从山庄神秘消失的孩子。 名剑山庄的地牢阴暗而潮湿，左右两排牢房的铁栏杆上，每个隔间前都插着一把火。而甬道的尽头就是刑房，惊落一身污泥混血的囚服，左右双臂一手高吊一边。他整个人跪坐在草甸上，垂着脑袋，黑发披散，高悬的双臂和他削瘦的肩胛形成了一个V字。 何导拍片就讲究一个事情——画面。从近至远，铁栏杆，火把，到吊人的刑具，都呈宽屏轴对称，舒服极了。 画面随着林二的视角往前走，慢慢聚焦在了惊落的身上。梅庄的杀手听到了声音，猛然抬起头，嘴角冷冷一勾。 那嘴角勾得，看得梁骁心猿意马。 梁骁拍戏这些年，向来自认问心无愧，从来不会干“把戏里的事带到戏外”这种不入流的事儿。 吻戏也好，床戏也罢——无论戏里是什么旖旎的画面，他在戏里全情投入，在戏外对搭伙的艺人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男星拍戏的时候揩油是常事，但梁骁绝不占人一分便宜，哪怕脑补一些什么都是不敬，演员涵养极好。 然而，此时此刻，他眼看心尖上的小美人半|裸地在刑房里吊着......梁骁觉得自己都要为付晗宇一朝破戒了。 惊落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黑发濡湿，显得皮肤越发苍白，眼神格外明亮了。白色染血的囚服在胸口V字大开，沾了水之后衣服紧贴着衣服，勾勒出硬朗而诱人的曲线。 偏偏小杀手还倔强地扬着下巴，利眉星眸，冷得要命，横竖一脸“你打死老子也无所谓”的冷漠。 帅得梁骁肝颤。 他一边愧疚，又一边在心底疯狂自我暗示—— 这种情况，脑补点啥是正常的，对吧？ 他也没有对不起他的职业准则，对吧？ 想想又不犯法，对吧？ 但很快，梁骁就把演员的自我修养扔去了一边，放弃脑内天人交战，决定听从内心的冲动。不怪他定力不够，只怪某只小妖精太过撩人。 ——但是，为什么抽鞭子的是林二那个傻逼啊啊啊！ 梁骁在心底土拨鼠尖叫。 何方境永远都不会知道，坐自己身边一脸人模狗样的影帝，此时此刻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玩意。 第35章 糖醋猪蹄 鞭子自然不是真的鞭子, 是用绳子做的。抽之前“鞭子”还会沾点红色的水，那一鞭子下去就有了带血的效果。 所以打在身上并不算疼。 但NG两三次以后表情依然不到位，打多了自然还是疼的。 梁骁心疼付晗宇，建议他可以在囚服下面垫厚一点，这样打着没感觉，但付晗宇加了衣服之后，整体视觉效果上就少了惊落那种削瘦的感觉, 他又咬着牙把衣服给脱掉了。 何大导演直接在片场放话，以后谁还敢在他面前BB现在的流量吃不起苦，他第一个锤爆那人狗头。 虽说鞭子不是真的抽, 但这幕戏拍得是真折磨人。 明明没有鞭子的时候付晗宇一个人过戏，表情都演得很到位，但一正式拍起来就无限跑偏。 这里和付晗宇对戏的是侯浩钧。惊落暗杀叶公子一事牵连了柳飞飞，最后导致柳姑娘不幸惨死, 林二不能和名剑山庄置气，自然把怒火一股脑全撒在了惊落头上, 所以刚开始的几鞭，林二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 小说里，林二在把惊落抽成一个血人之后，突然又觉得他眉眼间的确有几分像他深爱的柳飞飞。柳飞飞不会再回来, 但眼前的人却还活着，他不免又对人动了恻隐之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侯老师演技十分过关，平时多么随和好说话的一个人, Action之后鞭子挥得飞起，怒如狂狮，嘶吼得肝肠寸断。付晗宇有点接不住戏。再加上他其实已经被打疼了，当鞭子再次挥起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僵硬，就没有了惊落面对一切都高傲而冷漠的感觉，十分不对味。 如此陷入恶性循环，何方境只好暂时叫停，让付晗宇先下去休息，再反复练几遍表情，争取上场固化。 这边刚喊卡，侯浩钧就急匆匆地跪坐到了付晗宇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基本就是小朋友你受罪了，我手劲有没有太大，对不起之类的话。 一般在戏中出现情绪比较暴躁，打人，骂人或者侮辱人的片段，演员出于职业道德，都应该确保这段剧情不会真的影响到和自己搭戏的人。戏前要强调一遍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戏后要安慰一下，这是基本操作，常规流程。 第一个去安慰付晗宇的人，的确应该是和他对戏的侯浩钧，再不济也是何方境，梁骁得排队。 道理他都懂，但依然忍不住在心底小声BB—— 这画面，咋这么扎眼呢？啊？ 何方境一次次和颜悦色的“我们再来一遍吧”听得梁骁心惊肉跳，真恨不得上去帮付晗宇直接把这段给演了，保证一遍过，彼此都少受点折磨。 或者上去直接抽死侯浩钧，似乎也是一个让人感到舒适的选择。 折腾到晚上，地牢那幕才全部过完。何方境安慰似的给他晚上盒饭加了个鸡腿。 付晗宇回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洗掉一身污泥血迹。他拍戏拍到现在，头回这么遭罪。 虽然腕锁里面都垫了软布，但付晗宇吊得时间久了，手腕还是被刑具磨得青紫发肿。远远地看去，白净的胳膊上有很显眼的两圈。 再加上，惊落是被药哑的，不会讲话，但能发声。起初惊落还咬着牙受着，后面刑上得凶了不免漏出几声呜呜啊啊。被药哑的嗓音听上去很嘶哑，付晗宇为了这个声音，昨天天一整天都没喝水，活生生把自己给喊哑了。 但他也没抱怨什么，对谁都笑得很温和。 梁骁看在眼里，脑子里都是粉色泡泡——他的小可爱怎么能那么好！ 当然，拍戏本来就会很辛苦，梁骁自己亲身体会，所以他很理解。但是看着付晗宇这么拼，他又会像个操心老妈子似的在心底一边偷偷自豪，一边又心疼得不行。 付晗宇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梁骁泡了一杯温热的胖大海，坐在他床头等着逼他喝下。旁边没了外人，梁骁总算可以卸下伪装。他打发走了华明飞，忙进忙出地给人端药倒水，冰敷上药。 活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金毛，偶尔还会汪上两句骚话的那种。 梁骁拿着两条冰镇白毛巾将付晗宇的手腕裹好：“辛苦了，亲爱的。” 付晗宇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很是受用。 梁骁在湿毛巾上轻轻印上一吻：赤|裸|裸地直言不讳：“宝贝儿，讲道理，今天看你吊着我都看硬了。” “有病！”付晗宇怒骂，“梁骁，要你是个死变态你老实告诉我，咱俩早断早超生。是不是看我被打，你tm还能高|潮啊？！” “这倒没有。看你被打我老心疼了。”梁骁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脸。 “诶，可真累死我。”付晗宇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躺下，四肢无力地陷进了空调被里。 这周的地牢戏和上周的武打戏是连着的，先是吊Wire，然后又是吊手腕，付晗宇整个背部都是肌肉撕裂的酸爽，他唉声叹气地把自己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嚎一声——“酸”！ 上一次拉得这么酸，还是本科练舞的时候。 “哪儿酸？” 付晗宇拍了拍老腰，又指了指自己的背。 “来，我给你揉揉，按摩一下。” 梁骁三下五除二地掀起人上衣，很有经验地捏了起来。一手捏着斜方肌，一手揉着背阔肌，揉一会儿，又从上到下地撸了撸竖脊肌。付晗宇龇牙咧嘴地“嗷”了几声。 ——真尼玛疼！ 但很快，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活血了，付晗宇只觉得疼痛慢慢退去，梁骁捏到的地方又酥又麻。 “舒服不舒服？” 付晗宇吃饱了的奶猫似的，哼哼几声，嘴里还偏要说：“啥手法，真差劲，还不如小飞飞专业。” 这话梁骁就不爱听了，一挑眉：“哦？” 他一手还覆在付晗宇背部，一手顺着他的脊骨一路滑到到尾椎，轻轻地往外面臀|肌上捏了捏。他知道，付晗宇那块地方格外敏感。 梁骁的按摩技术，其实一般，找敏|感|点却十分专业。 果然，被褥上的劲腰不安地扭动了起来，付晗宇警告性地喊了一声“梁骁”，却被尾音里的半丝娇喘给出卖了。 梁骁又问了一遍：“舒服不舒服？” 付晗宇连忙认怂：“舒服，太舒服了！哥，你别按那里了......” 梁骁咧嘴：“舒服就喊出来。” 付晗宇急中生智：“出来！我喊‘出来’了，你快停下——啊♂出来出来出来！” 梁骁：“......” 手上倒是捏得更起劲了，还一个劲儿地往人臀肌之间试探。 ——操了，这叫什么按摩，这明明是趁机吃豆腐！ 见付晗宇挣扎着要起身，梁骁一手把人压到了身下，在人耳畔低笑着：“不会喊是不是？来，我教你，‘哥哥，不要停’。” 梁骁从来都是一秒钟入戏，一句话喊得比GV还香艳，自带娇喘。 “呜，”付晗宇在床上扭来扭曲的，蹭着床单，只好乖乖听话，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一句。 机器合成声，一字一蹦的那种。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梁骁忍不住笑，“那我手上可就不停了。” 付晗宇：“......” 最终，梁骁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食指敲了敲人后脑勺：“棒读。台词功底这么差还不肯好好练。” 但很快，他不老实的目光又开始往人尾椎后面瞥：“说真的，要不我给你里面也按摩一下？” “......！”付晗宇这回终于使了真劲儿，炸毛似的垂死病中惊坐起，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好了好了，你给我躺下。不欺负你。”梁骁把人又按回了床上。付晗宇太累了，梁骁是真没折腾他的意思。 付晗宇虚弱地：“求你别按摩了，真是按掉半条命……” “好好好。”梁骁也跟着爬上了床，静静地从后面搂着，付晗宇的背就贴着他的胸口，暖暖的。 付晗宇长叹一口气，头秃：“您啥时候滚呢？” “才九点呢，不急。”梁骁说着蹭了蹭付晗宇的脖子。 付晗宇突然觉得这样被蹭很舒服，就不急着赶人走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一起吐槽了《红梅白雪枝》的剧本，又聊了一些接下来的打算。聊得正嗨，情浓意切的时候，梁骁收了收胳膊，把人紧紧锁在怀里：“晗宇，我啥时候转正？” 付晗宇还没回答，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咚咚咚”。 付某人突然警醒地一推梁骁。要不是梁某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床沿，恐怕此刻已经“咚”的一声摔地上了。梁骁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床侧，外面的人若不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的话，看不到房里有人。 梁骁：“......” 他从牙缝里蹦出一声“卧槽”，心想着哪个天杀的在敲门，非宰了不可。 三声敲门声，活生生地在付晗宇脑子里敲出四个大字——捉奸现场。 他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悄悄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特意露出了一脸十分困顿的模样——意思很明显，老子很困，你快滚。 敲门的人是侯浩钧。他见晗宇已经换上了睡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哎，不知道你已经休息了，真是打扰了。” “你的背还好吗？我看你吊了那么久，怕拉伤了。我平时武打戏拍得多，这玩意活血祛瘀效果都不错，你瞅瞅要是用得着的话可以试试。”说着他向付晗宇递过两张膏药贴。 付晗宇本来想说自己已经有药了，但又觉得人家特意把东西送过来，这么拒绝了也不太好，就笑眯眯地说了声“哎，太谢谢你了，侯老师。谢谢关心，其实我背也不太疼”。 侯浩钧也没磨叽，单纯只是来送药的，他笑着放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转身就走了，丝毫没有察觉房间里乱到不行的床单。 付晗宇松了一口气，立马在门口挂了“休息中请勿打扰”的牌子，回头关了廊灯，落了锁。 他转过身，有点气呼呼地把药膏贴扔在了桌上：“再怎么说这里都是片场，麻烦您以后心里有点B数行吗？” 梁骁挣扎着从“蜘蛛侠侧攀床沿”的姿势爬上了床，咬牙切齿：“我就是B里没数。” 眼神还一个劲儿地向桌上那两片药膏瞥，冷冷的：“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的。” 付晗宇在空气中莫名捕捉到一股醋味，心里明镜似的。 但有人愿意为他吃醋，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哎，”他在梁骁身边坐下，好生哄道，“干啥呀，我不用他的药膏，好不好？我这不是有你按摩嘛。” 梁骁拿食指挑了挑人下巴，啧了一声：“到处勾引人，小妖精。” “勾你个JB！”付晗宇笑骂，“侯浩钧他有老婆的啊，还是个宇宙直男，不信你去翻翻他微博。” 梁骁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亲了亲人脸颊：“对，你就勾了我这个JB。” ...... 地牢的戏份过后，付晗宇的镜头暂时告一段落。他下次回剧组拍摄梅庄雪景，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儿了。不知道梁骁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真的给人讲戏讲上了瘾，期间一直跟组拍戏，何方境到哪他到哪，宛如一个真的制片人。 大部分电影在宣传前期，都隔三差五地会公示一些场景海报，或者角色概念图。离首映的时间越近，一般公布的角色就越重要，所以最早公开的概念图大多都是配角。 惊落就是一个很适合提前公布的角色，一则是原著粉丝基础大，二是有男扮女装的卖点，演员自带流量，还长得能仙能帅。 果然，《红梅白雪枝》剧组官博刚公布了惊落的角色海报，付晗宇就上了热搜。 海报是PS的，付晗宇左半边脸是盛装花魁，发髻高挽，右半边是黑衣杀手，眉眼锋利。整体表情都是冷的，一边是花魁艳丽的冷，一边是杀手麻木的冷，美得毫无违和感。 因为这张海报和剧组流出的一些女装剧照，付晗宇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国产美妆大牌的代言——它家新出了一款十二色子弹头口红系列。 付晗宇一共出了十二张广告海报，一个色系一张写真。比如，健气橘调水红就是清纯阳光的男孩子形象，水灵灵的才高中毕业似的。付晗宇穿着运动衫，抱着篮球，嘴唇在阳光下发光，衬得皮肤更白了。而复古蓝调正红则是夜店女王的形象，一身黑色紧身小皮裙，腰细腿长，可以直接上夜店领舞的那种，女王得不行。 苏灿灿惊喜地发现她简直就是捡了个宝藏男孩——付晗宇是真的什么形象都hold住。 整个品牌主打的卖点便是——美丽百变，无关性别。只要你拥有一支这样的口红，你就可以无限美美美。哪怕是对口红毫无兴趣的路人，不少都被那系列海报给吸引了。 这个系列里有一张海报，付晗宇睫毛长而浓密，微微下垂，看得清左边眼角下的痣。付晗宇轻轻咬着右手食指，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漂亮的唇型上抹着最近最流行的哑光枸杞红，内敛而诱惑。 刚好梁骁曾经拍过一系列劳力士腕表的代言。海报里，他低头走在一条英伦风的小巷里，一身黑褐灰白四色的毛呢格子大衣，中间没扣扣子。 画面里的人微微侧头，看似健步如飞，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下节，刻意露出了那块他打广告的表。 然后有一位很优秀的粉丝，把付晗宇那个色号的唇印P到了梁骁的手背上。粉丝把这两张图并排摆在一起，往#骁宇#超话里一PO，顿时CP粉们就炸开了锅，疯狂转发。然后，越来越多的P图大佬加入“kiss”大军，一发不可收拾。 梁骁是真的不缺素材，而付晗宇的口红海报足足有十二张。 大家都玩疯了，每个颜色玩一遍。 唇印印在额头上。 白衬衫领口。 脸颊。 胸口。 大腿根部。 等等等，反正只有蒸煮想不到，没有粉丝P不到的地方。 ...... 付晗宇再次回剧组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 “干什么呢，还不回自己房间。”付晗宇抱着两件换洗的衣物正准备去洗澡，见梁骁苟在电脑前笑得猥琐又开心，就很随意地往人身边一靠，瞄了一眼他的屏幕。 然后，一堆他两的“Kiss铁证”就映入眼帘。 付晗宇：“......” 梁骁憋着笑，一手搂过付晗宇的腰，逗他：“怎么了宝贝儿，你最喜欢哪张，我帮你点赞。” 官方点赞，最为致命。 当然，梁骁也只是说说。因为他害怕自己网上一浪，没准就给付晗宇带来一堆麻烦，和以前一样，只是过过嘴瘾。 付晗宇垂眸看着梁骁，那个男人眼里明晃晃的笑意，简直比太阳还耀眼。他想——这人真是傻狗一样，看几张P图都能开心成这样。 又不是真亲了。 那能和真亲了比吗？ 付晗宇还没有卸妆，于是，他拿拇指指腹一擦口红，用力抹在了梁骁露出的半截锁骨上，微微一挑眉。 梁骁咳了一声：“别煽风点——” 但是，付晗宇主动俯身，用一个吻堵住了对方喉咙里的那个“火”字。 梁骁就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起身把人直接按在了墙上。 第36章 最佳新人奖 等到付晗宇《红梅白雪枝》杀青的时候, 《木偶》也在国内上映了。或许是出于文艺歌舞片本质，哪怕宣传力度不小，票房完全比不上撞档期的青春流量剧《花色倾城》，也就是秦洲主演的那本。 网上还有不少人开汪弘谨的玩笑，说他傍了爆红网综，签了当红鲜肉，结果最后流量还是没有起来。 《木偶》似乎既没有讨好流量粉, 也没有取悦汪弘谨的铁杆粉丝。他们对片里的鲜肉流量们不甚满意，自带偏见觉得“流量等于资本市场的丑恶”，降了B格, 喷汪弘谨文艺片向市场媚俗的姿态特别难看。 汪弘谨一笑了之，权当这群人在放屁，对着萎靡的票房很是淡定。 至于付晗宇在片里的表现，作为新人已是相当不错, 一些镜头也非常惊艳。但永远都有人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喷他跳舞不过如此, 台词功底不行，和老戏骨对戏的时候，有时候会感觉比别人少了一个声道。 当然，台词功底这点, 梁骁和汪弘谨都和付晗宇说了好几次，最后也是只能尽力而为。还有人开玩笑说，还好《红梅白雪枝》里付晗宇演的是个哑巴，要不然又要尴尬了。 汪弘谨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但付小鲜肉毕竟年轻，要说不沮丧，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秦洲凭着团队背景和《花色倾城》，一举拿下了今年国内的“最佳新人”和“最受欢迎男主角”。 付晗宇想找梁骁吐槽，但又觉得BB这种事情没面子，显得气量很小似的。一条信息在消息框里删删改改，半天没有发出去。但他估摸着梁骁也知道了，毕竟今年国内的最佳新人一公布，他和秦洲的粉丝都在微博上掐起了架来。 最后，付晗宇还是什么都没和梁骁说。 但对方就好像能读心似的，给付晗宇发了一张图。 彩铅卡通画里，一只小兔子在拔萝卜，但那是一根巨大的胡萝卜，又深又粗，小兔子半天都拔不起来。附言——或许你暂时看不到成功，但不要灰心，你不是没有成长，而是在扎根。[1] 付晗宇看到图的那一瞬间，心里是真的暖了一下。 紧接着，梁骁就来了一句非常破坏气氛的话：宝贝儿，我的胡萝卜就有这么大。 付晗宇：“......” 那一点弥足珍贵的好感度瞬间灰飞烟灭。 但很快，事情就有了反转。 《木偶》竟然一口气拿了亚洲电影节好几个提名，最佳影片，最佳画面，最佳音乐，最佳剧本改编，还有最佳新人[2]。剧组于月底前往洛杉矶参展评奖。 在华美星娱的要求下，《木偶》之前的各项通告和采访，梁骁和付晗宇都无缘再次同台。但在LA举办的亚洲电影节，两人总算是逃不过去了，CP粉们举国狂欢，每天都在微博上求同框日常。 付晗宇起初拿到提名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汪弘谨让他准备一版获奖感言，他还笑着说懒，左右不可能是他。 最后，就当黑色大屏幕上跳出“HANYU FU”几个白色字母时，付晗宇在剧组同事的拥抱下，一脸难以置信地走向了领奖台。 他实在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用上那篇演讲稿，要是早点知道——写得更用心一点就好了。 这是付晗宇出道以来，第一次拿舞蹈以外的艺术奖。获奖感言是中文的，现场有英语同声传译。 付晗宇的妆很淡，阳光健气。在当天全球转播的摄像头里，他让无数人记住了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 他微笑着，慢慢道来：“大家好，我叫付晗宇，中国演员。” ...... 而在国内的社交平台上，那篇把秦洲点评为当届流量翘楚的推文才刚被营销号们转发起来，付晗宇一个很低调的国际奖项就显得十分打脸。 本来《木偶》刚上映的时候，国内吐槽声不断，但键盘侠们都是势利的，当影片斩获一堆国际奖项之后，互联网舆论风向就被逆转了，票房暴涨，好评如潮。就好像，之前是你不跟风踩几脚就是“不文艺”，而现在，你不跟风夸几句就是“没审美”。 仿佛在一夜之间，汪弘谨的“向市场媚俗低头”变成了“文艺班底的创新出路”，而付晗宇的“实在太嫩”变成了“国内演艺圈的新生力量”。 付晗宇一脸懵逼，而汪弘谨依然十分淡定。他追求的从来都只是艺术，而不是虚名，仿佛来LA不是为了领奖，而只是为了逃离国内的冬季，公费度假。 但从那以后，付晗宇就彻底明白了一件事——网上的水军，粉也好，黑也罢。那些舆论，一文不值。 看得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人，内心才会平静，最终才能求仁得仁。 ...... 《木偶》剧组因为拿了不少奖，横扫了几天娱乐版块，付晗宇和梁骁借着热度被请上了一台美国的深夜脱口秀，一个以整蛊艺人为主的搞笑节目。 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很喜欢给艺人看一些网上的同人作品，有的艺人原本就知道这些，出于固粉目的或者为了更好的节目效果，顺便给粉丝发发官糖，而有的艺人原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经常在台上惊得差点心梗。 两个钢铁直男坐一起看自己CP的□□同人图这种事屡见不鲜。[3] 观众们以年轻女性为主，自然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口红KISS”事件，P图流到了国外，并且惊动了梁骁的美国粉丝。在节目嘉宾公示之后，脱口秀官方Twitter被粉丝攻陷，要求主持人帮他们818这对在中国貌似很火的CP。 美国大妞们表示，中文微博玩不明白，中文同人看不懂。在线求粮。 节目一开始，大家还中规中矩地聊了一些关于《木偶》的花絮，然后节目画风一变——主持人就给大家看了大量粉丝的twitter留言，表示这些都是粉丝的要求，先来打个预防针，希望蒸煮一会儿不要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主持人播放了《木偶》片场梁骁给付晗宇看过的那个98K混剪MV。起先是付晗宇疯狂wink，然后梁骁傻笑，接着付晗宇疯狂脱衣，然后梁骁傻笑的那个。 一分多钟的视频，还加了英文字幕，屏幕上放完之后场下一片口哨。 梁骁翘着二郎腿，很是淡定，但付晗宇在直播节目上看到这种东西，看得都脸红了。他本来皮肤就白皙，一点点红都格外明显。 主持人笑眯眯的：“这个视频你们之前看过吗？” 说“看过”自然有说看过的玩法，但当然还是说“没看过”简单一点...... 两个专业骗子略显不熟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 付晗宇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感想，TMD大脑一片空白。 梁骁清了清嗓子，像千千万万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被“公开处刑”的艺人一样，选择了夸同人创作者这个不会让任何人尴尬的方式应对：“我认为这个视频剪得非常好，不仅不生硬，而且节奏点踩得十分完美，毫无违和感。我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又是一阵哄笑。 “还有呢？”主持人笑着看向了付晗宇。 由于是英文的访谈，付晗宇话一直说得比较少，主持人这句话是照顾他，希望他能多多发言的意思。 但付晗宇却迟迟没有说话。 在脱口秀节目上沉默总是尴尬的。 梁骁感受到了身边人僵硬的窘迫，便继续帮他开口：“我还觉得，晗宇wink起来特别可爱。” 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 主持人转向了付晗宇：“其实我也觉得晗宇wink起来特别可爱，甜心，你能不能教教我们wink的技巧？” 付晗宇傻傻地也不知道说啥，笑着看了主持人一眼，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了梁骁，送他了一个wink。 现场示范。 然后，梁骁故意像视屏里那样掩嘴笑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一句话都没有，但全场掌声轰然。 这段视频被好几个搬运号转回国内，#骁宇LATESHOW#在没有任何资金的推动下被炒上热搜，CP粉也好，吃瓜路人也罢，流量爆炸。 【说起来，炒CP炒到国外去，你们还真是国人第一对[doge]】 【卖腐卖出国门，真骄傲[doge]】 【请问这对还需要什么同人？？？】 【锁了锁了[doge]来自晗宇宝宝的妈妈粉】 【锁了锁了[doge]来自骁哥的女友粉】 【I literally registered weibo for this LOL thank you Google translate but you kinda suck】 【围观楼上的歪果小姐姐！！】 【这门婚事我们都已经同意了！@梁骁_Chris @Mr_Fu先生】 而那位MV的作者，也跟着一夜成名。她就好像被打了一罐鸡血，磨刀霍霍地打算给这二位再剪个系列出来。 不过，就像粉丝们说的那样——这对还需要什么同人？很多年后两人同框的某同性题材电影，直接斩了获金狮奖和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台上付晗宇一直笑得很开心，但一下节目，他脸色就沉了下来。 付晗宇看着微博里疯狂转发的信息和来自苏灿灿的一堆未读消息，头疼地直接锁了屏幕：“这简直就是胡闹，之前也不给个台本，太即兴了吧？” 梁骁安慰他：“毕竟是外国的脱口秀......” ——以坑艺人为乐，一切都是正常操作。 如果放在国内，梁骁和付晗宇同框，华美的工作室一定会和节目组先打好招呼，不炒CP不卖腐，最好看上去像对视的剪辑都不要有。但毕竟华美星娱LA分部和中国分部在信息沟通上存在延迟，而且两个国家娱乐圈主流观念不同，言论自由度不同，公司的手也未必能伸得那么长。 梁骁哄了半天，付晗宇都没开心起来。 翻来覆去就是吵同一个话题——“现在微博上被转发成这样，你妈肯定看到了，上次她就威胁过我不要和你同台，现在我不仅和你同台，还当众对你抛媚眼。但在台上，我除了配合节目，我还能怎么办？不给主持人面子嘛？” 这个问题被反复质问了太多遍，梁骁听着也烦了。 “嘘——”他索性搂着浑身暴躁的付小鲜肉，“别管我妈了，好不好？付晗宇，喜欢你的人是我，和你谈恋爱的人是我，虽然还没转正但是打算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我不会让她们对你做任何事情。我保证。” ——你那么好。我喜欢你。而且我还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付晗宇：“......” 也不知道是不是梁骁的承诺起了作用，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两人虽然在网上一夜间被炒成了国民CP，但华美星娱那边完全没有动静。没动作，没通告，付晗宇也没再收到奇奇怪怪的私人短信。 娱乐圈的八卦一茬接着一茬，随着两人微博互动的沉寂，#骁宇#超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凉了下去，小姐姐们很快又再次回归圈地自萌。 付晗宇暂时松了一口气。 剧组在LA吃喝玩乐了几天，这才打算返程。 大伙儿们在LA的最后一晚，梁骁抱着一盒巨大的礼物走进了付晗宇的房间。 “这什么呀，这么大。” 付晗宇左右倒腾了一下盒子，花花绿绿的包装，厚度就只有三厘米左右，但又长又宽，是个超大的正方形。付晗宇抬起头：“我能拆吗？” “拆吧，里面还有塑料包装。” 付晗宇小心翼翼地裁开了礼物封皮，眼睛一亮，这是GODIVA今年刚出的圣诞限量套，总共128颗，128种不同口味的巧克力。 从示例图上看，每一颗巧克力都精致得宛如某种手工艺术品，付晗宇觉得被人吃上一口都是暴殄天物。比如，有奶褐色的巧克力球，上面用白色的糖霜拼写了一个花体“Love”，还闪着银色的糖衣亮片。还有覆盆子味的糖霜，裹着一颗特洛伊木马模样的草莓巧克力。还有薄荷味的巧克力拐杖，纹理精巧...... 付晗宇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这干啥呀，又不是逢年过节的。” 梁骁耸耸肩：“圣诞礼物。” “你，你以后不用送我圣诞礼物。我是中国人，不过这个节。再说，这不才刚12月吗？” 梁骁揉了揉他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这才和人坦白：“明儿我不跟你们一起回国了。” 付晗宇的手顿时一僵。 “我那本superhero的系列筹备得差不多了，准备开机。现在回国，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留在LA。那本片子要拍四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后期会去欧洲和亚洲。我就想着自己没法陪你一起过圣诞了，提前送你个礼物。” 这事发生得有点突然。付晗宇一听两人要异国那么久，意外地就是一阵失落。 ——以前总是躲着这个人都来不及，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都有点离不开他了？ 最近几天在LA的生活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付晗宇差点都忘了由于他们两的工作本质，异地异国才是常态。 他应该理解的。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依然很孩子气地赌起气来。 “这么突然，我看你就是想留到最后一天再和我说吧？别想拿一盒破巧克力打发我。”付晗宇把精巧的盒子一推，嘟起嘴，对着梁骁眨眨眼，“我要你，不要巧克力。” 又奶又委屈，梁骁看得有点把持不住。 ——我要你？ 他没听错吧？！ 梁骁决定趁热打铁，占个便宜：“那你给我转正，我就考虑给你办个探亲签证。” 付晗宇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变脸如翻书。他微微一笑，抱紧了手里的礼物：“那还是算了，我觉得巧克力挺好的。” “乖，”梁骁侧头，轻笑着吻了吻他的额角，“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 “超甜的。” 付晗宇听得心里一颤——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送他的巧克力？ 一百二十八颗，差不多四个月。 一天吃一颗，盒子空了，梁骁也就回来了。 付晗宇忍不住低笑：“那你怕不是要胖死我。” “你又吃不胖。” 付晗宇小心翼翼地确认：“那，那我们明天就......说再见了？” 梁骁沉默地点了点头。 付晗宇一咬下唇，心里依然失落。他说不太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一种，再多甜甜的巧克力都无法填补的失落。 他十分迫切地想要填补心里的这个空洞。而且，他还知道，未来四个月，他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我也提前送你一个圣诞礼物。”付晗宇听见自己如是说道。 梁骁挑眉：“哦？” 然后他就被某人主动扑倒在了酒店的大床上。说句实话，梁骁脑袋砸到软绵绵的被褥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付晗宇猫似的半趴在他身上，低头用牙齿拉下了他的拉链。 梁骁脑子一片空白。 他突然发现，他的小可爱，奔放起来，还真TM，挺带劲儿的。 令人颤栗的电流贯穿全身，梁骁有些茫然地喘息着：“那啥，这么主动的吗？我这是……转正了？” 付晗宇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冷漠的理智：“没有。” 说着他从人腰上坐了起来，低头拿手背擦去了唇上潋滟的水光，嘴角的粘液藕断丝连。那个漂亮的嘴角微微勾起：“我们只是地下炮友。” ——MD，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像这只小妖精一样，嘴里说着那样的话，但眼神却依然干净清亮？ 梁骁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他搂着对方的腰，狠狠把人反摔在床上，笑得痞气十足：“alright，duty time。”（好啊，那是时候履行义务了。） 第37章 被迫放假 付晗宇从洛杉矶回来之后, 不仅在网上又迎来了一波流量巅峰，片约试镜也跟着接踵而至。 与此同时，商务应酬免不了也越来越多。以前公司对他不闻不问的孙总，开始三天两头地带他出去见人，今天这个投资人，明天那个大导演——明摆着是要开始捧他。老实说，付晗宇对饭桌上的对话压根提不起半点兴趣, 但他还得挂着标准假笑，又是陪酒，又是给大佬点烟, 没劲得很。 但各路商业合作，倒也是从这些酒桌上，一桩桩一件件地谈了下来。 付晗宇非常不喜欢这种应酬，就有话直说地和公司上层摊了牌。但对方似乎终于发现了他身上的商业价值, 哪里舍得放手，嘴上给他画着大饼, 实则对他的诉求置若罔闻。 在付晗宇当年蹲在十八线默默无闻的时候，他还曾一度羡慕过那些能被总裁带在左右的艺人......现在想来，真是傻得单纯。真站到那个位置上了之后，才知道所有的辛酸都藏在了表面风光之下。 圈子里关于潜规则的传言一直都有, 但值得庆幸的是，孙总从来都没真让他去干过什么出格的事。直到某天酒足饭饱之后，孙睿在包厢的拐角口喊住了正打算回家的付晗宇，并把一张酒店房卡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种商业晚宴一般都在高档酒店里举行。 毕竟声色名利场, 上楼就有房，方便大家在酒后深入一些交易。 “1608，刚一起吃饭的李总。”孙睿表面上看，似乎说得一脸轻松。但他见付晗宇一脸被当头浇了冰水的模样，没忍住笑了：“晗宇，你懂我的意思吧？” 付晗宇回忆了一下方才酒桌上的那个看似沉默寡言的“李总”，觉得他好像也没和自己说过几句话。 ——过fen了啊？ 付晗宇并没有接过那张房卡，冷静地和孙睿对视了一眼：“孙总，我不懂。” 孙睿挑眉：“你以前就没——”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苏灿灿在这方面其实一直都挺护着孩子，不是那种为了捧人上位而不择手段的经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付晗宇自己的意思，反正就还真的没有。 “以前没有。”向来和颜悦色的付晗宇难得态度有些强硬，“以后也不会有。” 孙睿眨眨眼，哄人似的拍了拍付晗宇的背：“别啊，晗宇。不会白委屈你的。这样吧，把李总哄开心了之后，我就把你合约的分成比改一改。这些年，你还拿着刚入行时候的比例吧？我们三改成五，给你提个两成，怎么样？” 这套说辞他早就念成熟练工了，也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小艺人。孙睿是明白的，恩威并施，软磨硬泡，最后多半能成。他还不知道这些小艺人的软肋在哪里？各个想红都想疯了。很少有人能有定力对这样的机会说“不”。 “我还能再给你换个经纪人，毕竟苏灿灿的关系有限。要我把你换到盛乐第一经纪人手下捧，也不是不可能。李总什么来头，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凡人家满意你，以后少不了好处。” 付晗宇：“......” “怎么？还不满意吗？”孙睿见言语之间十分真诚，仿佛是在试图谈下一桩重要的生意。他见付晗宇不说话，以为是对方还不满意：“你还有什么要求，现在都可以提出来的，我一定尽可能满足你。今晚就给李总个面子，算哥求你了。” 付晗宇知道自己耳根子软，再不喜欢的事也经不住人好言好语地求。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孙睿这是在让他去做什么破事儿？！ 有些事情，不能妥协。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孙睿开口。在那个瞬间，付晗宇忽然好希望，能有一个人从地里冒出来帮他拒绝孙睿。 他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总是住着一只付怂怂，他总是希望......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把自己护在身后。就像很久以前，梁骁在Galaxy会所护着他那样，抄起一个酒瓶，毫无顾忌地砸过去。 帅得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梁骁能保护他一次，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吗？ 他总是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那天，在太平洋那座不知名的小孤岛上，梁骁曾经和他说——晗宇，这个世界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是要你自己去争取，去守护的。想要什么，就去坚持什么。而我，无他，只想要你，所以你别想让我放弃。 人若是不为自己争取，那活该成为别人的俎上鱼肉，任人摆布。活该守不住生命里重要的东西。 付晗宇垂眸，接过了那张冷冰冰的房卡。五指缓缓收紧，卡沿掐得他掌心肉疼。 孙睿短促地笑了一声，拍拍对方的肩膀算是表示辛苦：“那先这样吧，明天早上你来公司找我。我给你改合同。”其实，他也很讨厌在这种事情上做恶人，巴不得完成交接任务就开溜。 但他才刚转身，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孙总。” 付晗宇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房卡在人眼前晃了晃。 “这事儿我之前也和管理层说过，但我想其中是不是出了些什么误会，所以我再和您说一次。”付晗宇的声音冷漠而平静，“我签盛乐，是为了演戏。公司的其他活动——综艺，代言，商演，我也都会积极参与。但这种‘商业活动’，恕我不能配合。” “付晗宇，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事儿你和我哭没用。”孙睿顿感头疼，“其实，你现在也算是名气不小了，要平时，我根本不可能把你拉出来陪客，没人气的随便挑个好看的不就完事了嘛。但这次是李总亲自找我，点名要的你。我还能当面帮你直接回绝了么？李总对盛乐意味着什么，这些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表面上看，我是副总，你以为我权力很大，管了很多业务。但盛乐的一切，还不是靠背后资金运作的？李总作为出资人，掌握了盛乐近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你说，我是选择得罪他，还是得罪你？” ——我没钱没权就活该被你得罪了？ 不行，不能这么说。和孙睿辩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要不，把梁骁搬出来吓吓他？你要是得罪我就是得罪了华美星娱的二当家？ 也不行。哪怕孙睿一定会给梁骁面子，他也不应该拿梁骁出来做交易。 付晗宇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过了一堆话，没有一句满意。最后身体索性简单粗暴地替他做出了表态——付晗宇把房卡往孙睿脸上一摔，“啪”的一声，清脆得不行。 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付晗宇还是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可爱模样，话凶起来却也是凶得要命：“那孙总，您真该觉得庆幸，这张房卡没摔在楼上这位李先生的脸上。”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孙睿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付晗宇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他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明天的麻烦，明天再说吧。 孙睿是压根都没想到自己手下向来逆来顺受的小艺人竟然还能这么凶。 惊了，真是误把豹子当奶喵。 当务之急——怎么回复金主爸爸投资人？！ 孙睿连忙十万火急地在公司底下十八线里挑了个气质和付晗宇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大男孩，准备去找李总赔礼道歉。 他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电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走廊拐角处，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颗脑袋。 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总。 他听着孙睿的对话内容，内心其实很想劝他别瞎折腾了，自己并不好这口。但既然已经开始演了，还是演个全套吧。想到这儿，李总又缩回了自己偷窥的脑袋。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有来电。 李总按下接听。耳机那头，一个成熟而悦耳的女声不急不缓地问道：“怎么样，约到那个小孩了么？” 盛乐的投资人不动神色地离开了拐角口，语气轻松愉悦：“不。没有。他不仅拒绝了孙睿，还把房卡直接摔在了他脸上。贼鸡刺激。” 对方显然也是有点诧异：“哦？” 李总笑得一脸喜闻乐见：“Lily，或许您真的看错他了。”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盛乐被爆雪藏不愿意陪酒的艺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付晗宇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刚拿了亚影最佳新人，再加上《红梅白雪枝》刚刚杀青，汪弘谨、何方境两大导演好评加持，流量这会儿还站在风口浪尖上，孙总就雷厉风行地把他那些还没有开始的片约代言节目通告，全部通通推掉了。 就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一声。 具体原因是什么，双方都心知肚明。 最后，还是苏灿灿和他透了底，说公司培养他这几年也不容易，不可能真的雪藏他。只是表面上，需要给李总那边做做样子，说什么小艺人嘛，年轻不懂事，公司是认真严肃地“惩罚”过了，也不算太拂了投资人的面子。 苏灿灿安慰他：“估计也就几个月，不会超过半年。” 这事儿，苏灿灿也觉得是盛乐不地道，但她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她向付晗宇保证，这样的“应酬”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付晗宇躺在床上想着——你看，坚持，总还是会给你……最想要的东西。分成重要，好的经纪人当然也重要，只是它们都还不够重要。 然后，他又认真地想了想解约。付晗宇在盛乐还有三年，按合同算，要按合同未到年数乘以年收入赔给公司。 盛乐很流氓，年收入以过去最高的一年为准。 偏偏付晗宇前几年没怎么赚钱，就最近一年，玩命似的，从《全能Dancer》开始，几个综艺都很成功，还拍了两本电影，几个电视剧，再加上代言和出席活动，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也有两千万。 那提前三年，他解约要赔六千万。这还不算打官司，请律师的成本。 在盛乐一共都没赚这么多。 好不容易火了，突然又给他整了这么一出，付晗宇也不知道凉几个月后自己会不会就彻底凉了。但很快，在一口气吃了十颗梁骁送的巧克力之后，他又想明白了。自己连轴转了这么些年，忙得都没时间来好好反思规划。要不就权当放假吧，他也乐得几个月清闲。 付晗宇这么自我排解着，竟然很没出息地生出了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梁骁没空，一直死在片场，还是美国的。他拍戏本来就忙，再加上时差原因，两个人的地下情也谈得没滋没味。 付晗宇开始在家复习专业书，充充电，健身练舞，偶尔教小朋友们跳舞，又筹备起了帮助留守儿童发展兴趣项目的NGO，一下子半个月就过去了。 付晗宇以前的日程需要按照“半个小时”为单位来安排，所以他十分不习惯这样的清闲。很快，付同学就开始觉得嘴里寡淡——他有点坐不住了。 他知道有个洛杉矶有个Film Acadamy，业内风评很好，给各国艺人提供精进演技的演艺课程。课程不长，短则一个星期，长则两个月。由于地理优势，那边又离好莱坞很近，各种学习和演绎的机会都不少。 之前亚洲电影节，付晗宇匆匆去了一趟洛杉矶，他蛮喜欢那边的气候。国内反正横竖一堆糟心事，不如出门换个环境，顺便更系统地温习一下演戏基础。 想着想着，付晗宇就真的动了心。 毕竟，梁骁大部分的片场都base洛杉矶。“温习”一下大猪蹄子美好的肉体可比温习演技带劲儿多了。 第38章 拉灯成瘾不可自拔 付晗宇说走就走。 他在网上和粉丝们打了个招呼, 说自己要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公司也觉得这个安排不错，动用了点关系，很快Film Acadamy的录取就被批了下来。 付晗宇在等待临时学生签证的时间里，火速又给自己报了一个英文口语班。从着手资料到飞机启程，前后不过就一个多月。 由于公司要做做表面工作，他的小助理华明飞也被管理层给“回收”了。华明飞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我也想跟你去加州度假！” 付晗宇内心：我是去流放的不是去度假的好吗...... 但后来事实证明, 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放”，美好得远超付晗宇预期。 洛杉矶常年阳光明媚，不怎么下雨, 冬天也能有个十几度。除了城市太大，公交太差，出门必须要有车以外，付晗宇的小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但他就在美国呆两个月, 买车太麻烦。梁骁索性给了他一排自己的车钥匙：“老婆，你选。我把我的玛莎拉蒂送你好不好？” 付晗宇：“......” 最后, 付晗宇只是暂借了梁骁最低调的那辆奥迪，免得开到哪被人看到哪。 整体来说，在加利福尼亚州这种华人扎堆的地方，付晗宇的生活还是非常轻松的。学校边上中日韩东南亚各色菜系齐全, 付晗宇压着马路，一天打卡一家。还喜欢隔三差五地在自己微博上发点美食评论，这个好吃，那个不好吃巴拉巴拉, 撂了小明星的担子，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海外美食博主。 偶尔还会有在美国的粉丝在他常去的餐厅蹲人合影签名。 戏剧学校的教学质量很高，但作业又比较轻松。毕竟是美国，又是毕业了以后的进修班，学习上大家都比较咸鱼，除了Studio死线快到了，交作品之前大家一起熬个通宵，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片玩玩玩。 Acadamy里的同学，什么肤色什么性向什么国家的都有——这是LA这座城市特有的包容。付晗宇看着同学们个性而迥异的打扮风格，听着他们讲着有趣的人生故事，打出道以来第一次觉得，他终于过上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活。 坦率，好奇，打开双臂拥抱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一切新鲜又好玩。 是人间值得。 来LA之后，付晗宇终于不再天天熬夜，整个皮肤状态，精神气质都好了起来。什么妆都不用往脸上抹，就是满满的青春活力。 至于梁骁，平时忙着拍他的超级英雄大片，两人见面的时长依然有限，但总比隔着一个太平洋强了太多。 付晗宇没告诉梁骁自己公司的那一水儿破事，骗他说管理层安排自己出国进修演技。梁骁一开始忙戏，基本就断了外界的交流，没空去打听国内圈子里的最新八卦，也就不疑有他。他以为付晗宇就是恰好有了机会，又因为自己在LA走不开，就顺便过来了。 “你就是舍不得我。”梁骁笑嘻嘻地捏了捏付晗宇的脸。 付晗宇一撅嘴：“我才没有！” “口是心非。”梁骁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嘴角擒笑，“你来LA就是想找我玩。” 付晗宇试图挣扎着离开梁骁的怀抱：“我来LA是为了上课好好学习，才不是为了和你出去玩。” “好啦，你不是一直想去大峡谷坐直升飞机嘛？过几天我没戏，你方便翘课不？” 付晗宇顿时就不挣扎了，眼神一亮：“好呀好呀！方便！” 然后“mua”一口亲在了人脸上。 梁骁：“呵。” 梁同学是一只活泼好动的猪蹄子，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了床上，他闲下来是真的宅不住。平时有空的时候，不是带付晗宇去周边景区自驾，就是去人少的海岸线压沙滩，偶尔还带人去打真枪，打飞碟，骑马，射箭，反正每周都能玩出一个新花样，从来不带重复的。 相对来说，付晗宇就没有那么活泼好动了。当然，这点不适用于形容他在床上的表现。付晗宇一个人空的时候，不太喜欢出门浪，受西方文化熏陶，他突然对西式点心产生了兴趣。一个人在家捣鼓捣鼓，意外点亮了“起士蛋糕”，“蔓越莓饼干”，“巧克力熔心布朗尼”等技能树，隔三差五地拿小塑料盒装好往片场送。 梁骁要控制饮食，吃不了太多甜食，每次都只能尝一点点，然后分给片场的同事们。 没过多久，片场所有人都知道了梁骁有个贤惠到爆炸的匿名粉丝。就连导演都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好奇他是不是有对象了，什么时候约出来大家见见。 梁骁神秘兮兮地给他讲了个田螺姑娘的故事。 就这样，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直到有一天，梁骁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车祸，人没大碍，但撞骨折了。网上的消息被华美星娱全面封锁，官方也没给任何通告。 梁骁不想让付晗宇担心，还假装无事发生地死在片场，照常短信电话，只是对车祸这事只字不提。 但到底纸包不住火，付晗宇最后还是从他学校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那人和梁骁的一位共同好友，当时也在那辆车上。所以，付晗宇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梁骁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了。 在付晗宇的逼问下，梁骁只好给了他一个地址——LA的一家私人医院，各方面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经常有明星或者大人物来这里住院。 LA是华美星娱在美国的大本营，这几天爸妈哥哥轮着来探病，梁骁特意给付晗宇安排了探病时间，免得被不该撞见的人撞见。 一想到梁骁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想瞒着他——付晗宇可真的是气坏了。他在医院刚见到人，就想破口开骂，但付晗宇看着躺在床上的梁骁，脚上打着石膏，右手被包裹成了半截木乃伊，浑身上下小纱布东一块西一块，青紫色的瘀痕都还没有消肿，顿时又心疼得什么都骂不出口了。 梁骁右腿骨折，小臂上缝了五针，浑身上下小擦伤无数。那辆车基本报废了，但是没有死伤，甚至都没有毁容，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就压缩成了一句颤抖的：“你痛不痛？” 但是他也知道，这哪还有不痛的。 本来一切如常的梁骁闻言就羊癫疯似的龇牙咧嘴了起来。 “嗷嗷嗷！” “痛！” “好痛！” “啊！我痛得快死了，要晗宇亲亲才会好！” 说完还可怜巴巴地对付晗宇眨眨眼。 然而，付晗宇眼里的那点关切渐渐消失，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人：“演，你继续演。” 梁骁撒泼不成，秒变脸，切成命短情深那款，露出一脸人之将死，凝视爱人的眼神：“亲爱的，你亲我一下嘛，比什么止痛药都管用。” ——真是闹不过他。 付晗宇在心底叹气，扭头瞥了瞥门口，飞速地在人唇角碰了一下。 梁骁这才安生，不再作妖。 刚见面的那股心疼劲儿过去了，付晗宇这才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瞒着我。你还把不把我当——” 咳，这位好像还没转正呢。 付晗宇把“男朋友”咽了下去，换成了“回事儿了”。 梁骁讨好道：“宝贝儿，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我担心你？”付晗宇冷笑，“做什么梦呢，谁会担心你这种大猪蹄子！” 嘴上这么说着，付晗宇却沿床坐下，轻轻握住了梁骁的左手。他的动作小心极了，就好像在触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碎的瓷娃娃——这是梁骁身体露在外面，唯一一块没纱布的地方。 梁骁：“......” 他安抚似的捏了捏付晗宇的手指，龇牙咧嘴地扯开一个并不怎么令人宽慰的笑脸：“看着恐怖了点，但真的没啥大事儿。规则性骨折，都不用动手术的那种。就毕竟，我这腿，还挺值钱的，为了保证不留下什么后遗症，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听着就还是很恐怖。 付晗宇满脸都是不信服。 “我身体好着呢，真的，你看！”梁骁放开了付晗宇的手，从身边抓起自己的手机摇了摇，“我现在左手打字速度可快了，而且因为全身其他地方不方便动，似乎更灵活了。” 说着他还“灵活”地一二三竖起三根手指：“自|慰撸管打飞机统统不在话下！” 付晗宇：“......” ——这三件事情有区别吗，哥？ 付晗宇啐了梁骁一口：“合该把你第三条腿也撞骨折了，为民除害。” “别啊，宝贝儿。我那儿瘸了你下半辈子的性|福咋办？再说，你有没有受过性教育？”但凡到这种事上，梁老师总是格外知识渊博，“那玩意儿里又没长骨头，只有海绵体。” 付晗宇：“......” 他还真没去研究过那玩意里到底有没有长骨头。 “没长骨头？”付晗宇挑眉，“没长骨头那也能‘折’啊。” 说着俯下身，在人耳边低语了一句：“看我下次夹断你。” 梁骁：“......” 日，要不是半身不遂，他...... 最后，梁骁只能在嘴上和人过过招：“那先说好了，看你的腰先断，还是我的X先折。做到不死不休，昂？” “呵。” “你这么坐着累不累啊，”说着梁骁往边上挣扎了两下，在床上挪出了一个人的位置，“躺会儿呗。” ——坐着怎么可能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让我陪你躺一会儿。 付晗宇心里明镜似的。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门口：“怕有人来。” “没事儿，我和这房的护士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来的。” 付晗宇这才极小心地爬到了床上，生怕怎么着就把人给碰疼了。他爬上床后也僵着一动不敢动，简直比之前坐着还要累。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付晗宇对着天花板眨眨眼，恍然：“我今天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太匆忙，探病竟然什么都没带。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个屁。”梁骁很是无所谓，“你把自个人儿带来就成了，还送啥啊，嫌我这儿的花还不够多嘛。” 付晗宇在心底琢磨着，回家的路上要去一趟亚洲超市，买点骨头什么的，中医说骨折喝骨头汤长得快些，下次给梁骁带来。 他就心里想着，没和人说。 “谢谢你来。你来就够了，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梁骁那只很“灵活”的手又捏了捏付晗宇手指，“真的，看到你，我都没那么之前那么痛了。” “油嘴滑舌。” 梁骁一挑眉：“不是，是真的！科学报道说，遇到爱人会让人大脑会分泌催产素和内啡肽，都是镇痛的。他们还做了个实验，实验者在和爱人牵手的时候，感知到的痛苦明显减少。” 付晗宇扭过头，看着和自己共享枕头的人，微微抿着嘴。 但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 梁骁说，他是他的爱人。 付晗宇的右手爬了爬，越过梁骁的手掌，和人紧紧十指相扣。 “哦对了，”梁骁对付晗宇这个举动显然很满意，然后又挤眉弄眼地对他wink以下，补充道，“性|高|潮也会分泌同样的镇痛剂，量更大，效果也更好。” 付晗宇早就习惯了某人脑内的大量黄色废料，完全不为所动：“哥，您这是在暗示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暗示啊，给你科普而已。”梁骁一脸无辜，“和谐社会还不让科普啦？” “满脑子都想着些什么玩意！梁骁我告诉你，这种东西想多了，死后可是要进R18地狱的。”[1] 梁骁听了笑得伤口都疼：“那个地狱里有你吗，小妖精？” 小妖精没理他，却偷偷把手伸进了梁骁的被子里，很熟练地往某个地方摸了过去。[2] 有。 一定有。 第39章 Superhero 但是, 梁骁却一把握住了付晗宇的手，轻轻地往被子外面拽：“宝贝儿，我就随便说说。别在这个时候折腾我。” 付晗宇轻笑一声，像是获得了某种什么胜利。他转头，问：“我还方便待多久？” 梁骁看了看挂钟：“再陪我十分钟吧，好不好？” “好。” 梁骁不再说话，病房里恢复了沉默。 付晗宇听着身边人的呼吸缓慢而绵长, 听着两颗心脏在同一张床上，渐渐跳到了同一个频率。突如其来的后怕，如同上涌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要是事情再严重一点, 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梁骁了？ 这个想法就好像有毒一般，简直令他窒息。大概，人总是在失去的瞬间, 才会刻骨铭心地认清自己——认清自己曾经有多在意。 最后，付晗宇还是没忍住, 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撞车了？这么不注意。” “其实不是。”提起这个，梁骁眼神一暗。他顿了顿，低声说道：“是J.X.去世了。” 付晗宇皱起眉头：“我知道啊。” 这几天, 这条消息早把他的朋友圈给刷遍了，是个人都知道。 J.X.是业内著名的漫画家，影视编剧，创造了许多平行宇宙和超级英雄, 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故事。付晗宇不算铁粉，但也明白这位是业界祖师爷一般的传奇人物。 然后，付晗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J.X.是梁骁手上这本电影的核心创作团队成员之一。 “当时Richard在开车，刚要上高速，我突然收到消息。我直接就惊了你知道吗？还把傻逼兮兮地把消息给念了出来。Richard一岔神，就出事了。”梁骁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真的怪我。Richard伤得比我还重些，坐后排的都还好。”[1] 付晗宇：“......”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合适，只是摸了摸梁骁脑袋：“我很抱歉。” 梁骁没说话，一扭头竟然就稍稍红了眼眶。 他控制好情绪，微微颤着声和付晗宇说：“这片子刚开始筹备的时候，我还见过老爷子，那时候他精神还好得很。明明也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但就是……依然觉得很突然。” “很难接受。” “那天，他还和我聊了很多。这个系列，这个角色的塑造和理解。其实，你在国内长大，可能知道这个系列的时候，它就已经大红大紫了。但是，在超级英雄IP全球影视化之前，原创漫画的受众比较窄，主要以非白人少数民族，或者LGBTQ那些在社会边缘徘徊的群体为主。” 梁骁慢慢地说道：“漫画的主角们，在‘现实生活’中大多过得不太如意，或是身体弱小，或是长得丑，又或是有着什么难与外人道的秘密。但他们都有一个超级英雄的双重身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这个世界。” “这些漫画的主题大概就是，人生而不同，但这个世界总会因为一些表面的东西，把人划为三六九等。但其实，没有人应该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感到格格不入。因为勇敢、真诚、努力、善良，所有可贵的品质，从来都与外表无关。” 付晗宇心里也难过，但他肯定没有梁骁那么难过。毕竟他受超英文化的影响，没有从小国外长大的梁骁那么深，也没有和老爷子在生前有过接触。 所以，他认为自己所能做的，大概只有无声的陪伴，与倾听。 “我手头这本片子的主题之一，就是超级英雄的多元化。J.X.说他很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因为他曾经在一个漫展里，遇到过一个亚洲小女孩。她被一个白人家庭领养，那天在P图的COS机前玩，把自己眼睛P成了蓝色的，头发P成了金色的。老爷子问她P的是什么？她说‘公主’。因为公主都是金发蓝眼睛的。老爷子说他听了以后特别难过，然后觉得，每一个民族的孩子，都应该有自己肤色的公主和英雄。”[2] “所以，也就有了这个片子。” ——但是他老人家却再也看不到了。 半晌，付晗宇温柔地握住了梁骁的手：“以前我听人说，这个世界上，人有三次离开。肉体的死亡，肉体的火化，以及，到世间再也无人记得他。但凡世界上还有人记得，那就不算是真正的死了。所以，他一直都在。” 活在他的故事里。 活在千千万万观众的心中。[3] “嗯。” “他在看着你。养好伤以后，你要好好拍完这个片子。”付晗宇轻声说着，温柔地捋了捋梁骁落在额前的头发。 “嗯。” “其实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虽然受了伤，但一车子的人都没死。”梁骁低声呢喃，“老爷子舍不得我走。” 付晗宇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肩窝：“......我也舍不得。” 梁骁用他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安抚似的揉了揉付晗宇脑袋。 ...... 人在加州的好处，就是什么样的亚洲食材工具都有，完全不用担心买不着。付晗宇在回家的路上，去亚超买了一个煲汤用的慢炖锅。 出国这些时间，付同学英语还没练好，但厨艺倒是一日千里，在贤惠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他回家先把肋小排在沸水里过了一遍，再将莲藕洗净切片，和少量姜蒜一起往炖锅里一扔，还放了红枣和枸杞。第二天，就是一碗浓香微甜的排骨莲藕，汤底奶白奶白的。 他在约好的时间，把便当给梁骁送了过去。 一碗热汤喝得梁大猪蹄泪流满面：“老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呵。” “嫁给我吧！” “呵。” “我给你买两套房，一套在阿拉斯加，一套在夏威夷。我们冬天滑雪，夏天潜水，好不好？” “......” 第三天，田螺晗宇送来了牛脊骨炖萝卜，脊骨间的筋都炖酥了，入口即化。 第四天，田螺晗宇送来了姜汁炖鸡，姜味浓得恰到好处，又鲜又辣的很得劲儿。梁骁觉得自己这罪可真是没白受。 但到了第五天，出了一点小意外。 梁骁想提前出院。 躺了一个星期，多动症如梁骁实在是蹲不住病房，觉得撑着拐杖蹦跶都比躺医院强。但是医生顾忌他手臂上的缝针还未拆线，毕竟拐杖拄着要靠手用力，很容易再次撕裂手上伤口。 医生不建议出院，闹不过梁骁想回家养病。但是这位病人可精贵了，医生不敢放他任性，就给他家人打了个电话发表自己的意见。 大致意思就是，若要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然后家里人就又匆匆地来教训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连着几天，付晗宇的探班时间都和其他人完美错开。病房护士也很专业，埋头干活，其他事都闭口不提。但那天，他刚拎着便当盒到医院楼下，就收到了梁骁的提示短信——大事不好，太后突然查房。 付晗宇顿时心里揪了一下。 他应该直接回去吗？还是在楼下Cafe那儿等一等？可是继续等的话，万一还是被撞到怎么办？ 撞到了他应该怎么说？阿姨好阿姨再见阿姨我不是来看梁骁的我朋友住院了我来给他送东西吃每一句都是实话真的不骗你！这么说吗？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付晗宇心里突然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凭什么？凭什么他辛辛苦苦煲了汤来探病，还要做贼一样鬼鬼祟祟？他都被公司给“强制放假”了，Lily还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赤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付晗宇顿时恶向胆边生，抱着便当盒就直接上了三楼，在梁骁病房门口停下脚步。 门半掩着，付晗宇听得清里面的对话。 哦豁，梁骁他哥也在。 听了一会儿，付晗宇听出了个大概——妈妈和哥哥好劝歹劝，梁骁就是要提前出院。 说到梁骁哥哥梁铮，那是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人狠话不多，未来华美星娱的接班人。梁骁撑死就是长了一张适合演霸总的脸，但一说话，那高冷人设分分钟撑不住。 大哥手里拿着名校MBA，所以梁骁放养，爱浪什么浪什么，父母从来不多加干涉，也才养成了他无限任性的坏脾气。 房间里梁铮在骂人：“你胡闹够了没有！” 梁骁一撇嘴：“不，我就是要回去。在哪里不是养病，我这胳膊这腿的又浪不动！你看外面阳光多好，我再窝这里都要长蘑菇了！” 梁铮冷笑一声：“闲不住。就是平时把你给惯的。” 大哥唱黑脸，那当妈的自然唱起了白脸。Lily温柔地摸了摸梁骁的头，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骁骁啊，听医生的话。现在还不能下床，万一又出个什么问题，烙下病根就不好了。你以后还要不要拍戏了？再说，你现在这片子只是耽搁几个月，万一伤势反复呢？岂不是耽搁更久？谁知道拖着拖着剧组会不会有什么变数，那样，你对得起你最喜欢的老爷子吗，啊？” 敢情把老爷子都搬出来了！ 梁骁软硬不吃，孩子气地把脑袋塞进了枕头底下：“我不听！我不会耽搁的！我不要住院了，别人骨折哪有住这么久的！” 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只巨婴快三十岁了而不是三岁。 付晗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鬼使神差的，“吱呀”一声，他推门而入。 Lily和梁铮同时回头，表情双双变得十分精彩。 付晗宇只是礼貌地对两人微微笑了一下，就大步上前，将便当盒往床头柜上一放，看向梁骁：“怎么就想提前出院了，嗯？” “手上还没拆线呢，”他语气微嗔，“听话。” 梁骁也没想到付晗宇竟然会直接进来，整个人突然乖巧。他看了付晗宇一眼，慢吞吞地从嘴里憋出一句：“那好吧。” 他又补了一句：“宝贝儿，我只听你的。” 床上的病人眨眨眼，活像一只抱着自己尾巴假装成阿拉斯加的大灰狼。 那条尾巴还讨好似的动了动。 Lily：“......” 儿子大了，不中留。 梁铮：“......” 弟弟大了，竟敢喂我吃狗粮。 梁骁：“......” 真他妈尴尬癌晚期都要犯了。 而付晗宇，好像这才想起打招呼似的，平静地迎上了Lily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阿姨，好久不见。” 仿佛一个这辈子都没有成功完成过引体向上的人，在掉下悬崖命悬一线的生死瞬间，肾上腺素爆发，把自己又撑了起来。 付晗宇自己内心都有几分诧异——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Lily突然就觉得，这些年来，这个孩子身上的一些气质已经完全变了。在她面前，从一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不亢不卑、淡然自若的男人。就好像一块璞玉，在打磨后露出了亮堂的锋芒。 但他还是那样的年轻。 仿佛时间只是磨掉了他身上的稚气，却依然保留了少年人的锐利。付晗宇特有的——一种内敛的锐利，就好像被冰雪包住的火。 从他能一张房卡打在孙睿脸上开始，Lily就知道了。 付晗宇的目光里，没有丝毫闪躲，没有分寸退缩。他想，他本就该如此。 他根本就不欠谁。想要的东西，不要逃避，要争取。 坦坦荡荡地去喜欢，昂首挺胸地去爱。 Lily有点绷不住笑：“好久不见。” 好在一家子演员，谁也没真给谁难堪。 她随即又低头转向梁骁：“那说好了，不提前出院了？” 梁骁乖乖点头如捣蒜。 “那我们先走了。”Lily拉了一把梁铮，再次看向付晗宇，挤出半个僵硬的微笑，“这里辛苦你了。” 付晗宇沉默地点了点头。 Lily和梁铮转身就走。 付晗宇和梁骁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两颗心都同时落了地。 走廊尽头，Lily按亮电梯：“那小孩你觉得怎么样？” 梁铮想了想：“长挺好看。” Lily：“......” 梁铮笑了，这样的小孩他见了太多。 “他想要什么？钱？片源？上位？” “不。他不图这些。我试过了。” “那挺难得。”梁铮耸了耸肩，“随骁骁吧。” Lily又叹了口气：“是吧，随他了。” ...... 又过了一个星期，梁骁终于准备出院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人行动到底不太方便。Richard还在修养，梁骁不想要新的助理。在Lily的默许下，他讨好似的对付晗宇眨眨眼：“宝贝儿，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呗？” 付晗宇脸上是直白的嫌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缺个保姆，发工资嘛？我时薪可不低。”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卖身抵债，你考虑考虑？” 第40章 同居的一章糖 最后, 付晗宇还是搬去了梁骁在LA的小公寓。2B2B的房子，两个人住起来极为宽敞，公寓里有大面积落地窗，采光很好，阳台上望出去就是一片海景，每天都能看到日出。 本来梁骁还担心付晗宇傲娇折腾闹别扭啥的，特意让阿姨把积灰已久的客房给收拾了出来。 结果付小鲜肉很不把自己当客人, 二话不说就在主卧躺下了。 梁骁：“......” 付晗宇理直气壮：“你可别以为我想和你睡一起！我这不是怕你半夜有个什么事情行动不便，睡边上方便帮你嘛！” 梁骁：“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小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内部物业包括一小条海岸线。由于进出有门卫，没人的时候，就好像独自承包了一整片海。 付晗宇最喜欢光着脚在沙滩上踩水，但可惜某人腿瘸了, 拐杖在沙滩上吃不住力。付晗宇就陪他走稍微离海远一点的柏油路。 他们每天都会在清晨走一个小时。 梁骁走不快，付晗宇就陪着他, 走得很慢很慢。 天高云低，海风温和，偶有三两只雪白飞鸟振翅，偶有巨大的棕榈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与缝隙。一切舒适得恰到好处。 日子似乎再次回归正轨。 白天, 付晗宇去Acadamy上课，梁骁蹲在家里看本子，处理一些其他的工作。 梁骁心疼付晗宇，舍不得他天天买菜做饭。要是田螺公子心情好, 那他就让付晗宇做一个菜，其他大部分还是由家政助理搞定。 梁骁也不知道这个小时候就连饺子都不会包的小菜鸡，怎么长大就这么贤惠了。就好像，小时候单纯到对视一眼都能脸红的孩子，现在浪起来简直无法无天的。 真是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到了晚上，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腻歪在一起看片儿。 哦，对不起，不是那种床上的行为艺术片。 起初，两人还会一起重温经典，看一些拿奖的片子。梁骁给付晗宇分析节奏，点评演技，偶尔还会分享一些那些演员的八卦，付晗宇听得津津有味，学到了不少新东西。 然后，两个人还没好生看上几天，梁骁就突然开始作妖，嚷嚷着要看付晗宇之前拍的网剧。烂剧本，棒读台词，面瘫演技，浮夸道具，五毛特效和一群小花小鲜肉的那种流量网剧。 付晗宇以前自己演的时候，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这剧不行。但现在当着梁影帝的面，把片子一帧一帧地拿来解剖，付晗宇觉得自己不亚于被公开处刑。 一听到那熟悉的BGM，脸都红了。 真是恨不得找条沙发缝里钻进去。 付晗宇：“......” 而且，若梁骁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片也就算了，偏偏他一在付晗宇身边，就变成了一个弹幕BB机，叭叭的，你想关都关不掉的那种。 付晗宇心想真是奇怪了，平时这货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怎么现在BB起来这么有劲。 “哦豁，这小花是你的银幕初吻啊？我看她活该一直火不起来，是脸上玻尿酸打多了吧？”梁骁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着爆米花，“哎哟妈呀，你咋还演了个胎呢。” 剧里，那个小花对着另外一个小帅哥流露出了一种“谁的青春不迷茫”的眼神，梁骁顿时兴奋：“我赌五毛钱，你要被绿了！” 卡兹，卡兹。 “哈哈哈哈哈果然被绿了。”梁骁舔了舔手指上的盐花儿，“扎胎了，老铁。” 付晗宇：“......” “讲道理，我觉得你长得比正牌男友帅。女主瞎了，要我肯定选你。”梁骁扭头看向一脸郁郁寡欢的付晗宇，用食指中指夹了一颗爆米花，送到人嘴边，“来，张嘴，安慰你一下。” 付晗宇顶着一张想当场去世的脸，机械性张嘴：“......” 一颗爆米花滚了进去。 卡兹。 然而，梁影帝情绪高涨，继续沉迷肥皂剧、爆米花和吐槽而不可自拔。 “真的，讲道理，用点心会死吗？这个特效做得也太假了吧？” “啧，宝贝儿，你这个口红颜色真好看啊，水嫩水嫩的！” 付晗宇：“......” 好不容易等到这十几分钟的剪辑放完，付晗宇连忙抢过电脑和鼠标，开启报复。他把视频一切：“亲爱的，我们还是看这个吧。” 顿时，屏幕上变成了梁骁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就是扮演华人街站街男孩的那集。 “卧槽——”梁骁捂着脸倒在一边笑，然后就想去抢连着大屏幕的电脑。 付晗宇哪里肯依，誓死保卫电脑的控制权：“不能只看我的黑历史，这不公平。” “好好好，我们轮着来。一本你的，一本我的，成吗？” 付晗宇冷笑同意：“来，我们来欣赏一下梁影帝小时候的演技。” 事实证明，影帝小时候的演技就很好了，甩国内的小屁孩们一条华尔街。 别看梁骁现在长得棱角分明，不笑得时候又冷又硬，小时候......也还是......曾经奶过的。十九岁的梁骁，那种纤细的少年感尚未退去，却已经长出了高傲的棱角，冷漠而倔强地仰着脖子，那个小模样真是性感得要命。 画面的背景是典型的美国华人街，狭窄的巷子里店铺拥挤，满地沟壑又脏又乱，却人间烟火气息十足。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年轻的男孩带着一顶灰色针织保暖帽，抱着双臂，曲着腿靠在了画满Graffiti的墙上。 明明还是雪尚未化干净的初春，他只穿了一件卫衣，单薄的要命。但那也挡不住他眼睛里诱惑的光。 似乎是暂时没什么生意，男孩百无聊赖地低头抽出了一根烟。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敏锐地抬起了头——有人在看他。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墨镜的男人。 但男孩知道，那人就是在看他。 男孩有意无意地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那人就走了过来，沉默地站在了他的身边。目光流转之间——确认过眼神，彼此都找到了正确的人。 连|环|杀|手先生低沉地开口，很是直白：“Name your price.” 站街男孩也不急着回答，他倒是胆子很大，上前直接摘下了那人的墨镜。然后，男孩色气十足地舔了舔上唇，绽开一个微笑：“25 for a blow job， or 80 you get the full service.” [1] “Deal.” 然后，男人就带着男孩回了自己车里。 梁同学的便当已在预热中。 这回轮到付晗宇嘚瑟了：“哈哈哈哈哈梁骁你这也太便宜了吧一个blow job才25哈哈哈——” 流氓如梁骁，也没忍住老脸一红。 付晗宇接着又问了一个自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还有，你干啥要摘那人墨镜啊？这是要先看看人家长什么样，才决定价格嘛？” “是呀，”梁骁索性接上了话茬，“要是遇到像你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我还能打对折哦。” “好啊，那我要充值包年服务哦亲。” 梁骁学着他的淘宝客服腔：“没有问题的呀亲，五星好评截图给你返一次blow job哦亲！” “不行，blow job太不值钱了。”付晗宇往人身边一靠，舔了舔梁骁的耳垂，“I want the full service.” （我要全套服务。） 要不是半身不遂，梁骁现在就把人按在沙发上直接赏个full service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能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账上先给我欠着。” 真是被撩得心里痒痒。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断腿的时候家里有美人相伴，等腿好了，估计美人也要回国了。 而这个时候，屏幕里梁骁已经拉着黑衣男人去了一个隐蔽的小房间，他咬了咬自己拇指，直接脱下上衣。 付晗宇一键按下暂停，倒了回去：“你这个太短了，再来一遍！” 梁骁：“......” ——敢情还开启loop洗脑循环了？！ “好像有粉丝把那句25 for a blow job的音频单独抠出来，做成了起床铃声。” 梁骁挑眉：“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付晗宇：“......” 付晗宇撅起嘴：“我，我以前是你的黑粉。” 梁骁故作夸张地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哦，这样啊。” 外边，海岸线漆黑寂静，但那个窗口，一直亮着昏黄而温暖的灯光。沙发上两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抵肩而坐，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打闹与低笑。 ...... 快乐的日子总显得短暂，很快Acadamy的课程即将结束，盛乐那边也来了确切消息，付同学又要开始干活了。 苏灿灿迫不及待地在太平洋对岸苍蝇搓手，挤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让消失几个月的付小鲜肉回归得轰轰烈烈。她给付晗宇看了几个综艺，以及几个故意炒上热搜的“剧本”，让人自己选。 梁骁扫了一眼屏幕上苏灿灿发来的信息，就不耐烦地帮他点了“X”。 “我有一个法国服装设计师朋友，”梁骁开口，“他之前设计了一套亚洲水墨系列‘eau calligraphie’，打算参加今年春季的时装周，缺个男模。我向他推了你，他看了照片也挺感兴趣，说下周来LA的时候大家一起见个面。人家那可是超级大牌，FASHION头版预定。” 付晗宇倏地睁大了眼睛。 梁骁是在给他铺路。 第41章 回归 梁骁问：“Arthur Marcuzzi, 这个牌子你知道吗？” 付晗宇没太了解过时尚圈，但又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有些迷糊地摇摇头。 梁骁笑：“那你可以上网wikipedia一下这个设计师，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 能得梁骁夸一句“有趣”不容易，付晗宇顿时来了兴趣：“哦？你们之前合作过？” “没合作过。”梁骁耸耸肩，“他嫌我俗气。” 付晗宇哑然失笑：“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梁骁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这是一段颇为传奇的偶遇：“大学的时候去爬乞力马扎罗, 没什么经验，跟了个当地向导，刚好就和大哥一个团。结果我发现他偷偷摸摸地在山脚下挖土。” 乞力马扎罗是当地人民心中的圣山, 向导强调了好几次不能留下任何人类行动的痕迹。梁骁不太确定挖几块土会不会有损圣山龙体，但总担心这位大哥事情败露后被打，便好心在他偷土的时候帮他望风。 接着，梁骁还在Arthur挖得满手是泥后送他了一张湿巾纸。 在这个地方, 外地人都是兄弟。 就这样，两个人意外成了酒友。 后来, Marcuzzi完成了他那个“出走非洲”系列。主打元素是“土地，生命与火”，他用当地织物和彩色珠串打造了一系列衣服，融合了当地民族风和西方世界的当季流行元素, 把原始部落的生活搬上了纽约的RUNWAY，一场非洲鼓点，轰动了那一年的时装圈。 艺术家，大多是有些任性的。有时候, 他们的思维能够没有边界地发散，但又有些时候，他们会钻在一个点上往死里执着。 Arthur Marcuzzi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年少成名，却放着各大奢侈品品牌的设计总监不做，用自己的名字立了一个小众brand，系列天马行空，特立独行。他的衣服基本就参展，比赛，定制收藏，市场里几乎没有成衣流通。 但服装设计圈里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曾经梁骁也对此感到不解：“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最大的成就难道不是看着大家都穿上你设计的衣服吗？” 哪怕是塞进奢侈品橱窗里，似乎都比放在艺术展览馆里好。 “不不不，Chris，”Arthur忍不住笑，“你可别搞错了，那是服装品牌销售部最大的成就。” “而设计师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心里的东西，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Arthur内心的世界，无疑是丰富多彩的。 大多服装设计师都会有着自己的签名式style。哪怕是完全不同的系列，你也能感受到衣服里面一些一脉相承的风格。 而Arthur的签名，就是没有固化风格。 每个系列都不一样。 每个系列都是一个世界，一个孩子气的心血来潮。 前几年开始，他就开始自得其乐地搞起了一个大系列——当“古文明”遇见“现代潮流”。他先后去了埃及，印度，肯尼亚，等等很多国家。 他从一个外国背包客的视角，来欣赏一个文化。他在陌生的国度行走，与当地人对话，观察已有的艺术品。他结合当地常用的材料，花纹，选中一个元素，再用时装的形式，把这个元素的“神”给表达出来。 对于这种文化的碰撞与交融，Arthur乐此不疲。 这次的系列，他去的是中国。 但是中国地大物博，传统经典元素太多了。旗袍，汉服的西方融合早就被设计师们玩烂了，Arthur选中的元素是水墨书法。 Arthur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那就是他对广告代言满大街的明星深恶痛绝。别的品牌，都是谁当红就找谁做模特，但Arthur不喜欢。于是，火如梁骁，和Arthur关系再好，也当不成人的衣架。 Arthur喜欢观众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因为大荧幕上见多了，他就觉得“俗气”。合作过一次的模特，他也绝不会再用。 所以，总是会有很多新人在他手下跃跃欲试，挤破了头也想要一个面试的机会。而Arthur也很有耐心，他愿意等，等一个气质与服装系列相符的人，来将他的故事演绎出来。 就在付晗宇回国前的一周，Arthur来了洛杉矶。三人就近约了一家咖啡厅。 付晗宇出国一趟，没带多少衣服，也就一套出席活动的正装，但这种场合，西装领带显然是太过正式了。 梁骁很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便穿就行。” 付晗宇一开始还怕自己掌握不好这个“随便”的度，直到他见到了沙滩裤人字拖的设计师本人，突然释怀。 梁骁终于拆了石膏，但走路还是要靠拐杖。一见面，Arthur就吹了声口哨，操着一口法国口音极浓的英语：“哦豁，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给浪瘸的！” 梁骁撑起一根拐杖打了下他的小腿：“滚犊子！” 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好久不见，小老弟。” 付晗宇：“......” 想象中设计大师的“高冷”形象四分五裂。 Arthur和梁骁叙旧了半天，两人才切入正题——eau calligraphie的男模。海报的女模已经定下了，一个英国亚裔十八线小嫩模，长得极其高冷，在国内属于不太讨好的相貌。 Arthur其实刚从中国回来，大家知道他在找华裔模特，不少大牌经纪人都忙着把自己手下有希望的新人推荐出去。听Arthur讲了一圈，这次去中国，似乎各大影视公司的人都见了，盛乐也不例外。付晗宇心想，如果不是因为公司之前那幺蛾子破事，自己或许会在另外一个场合遇到Arthur。 但Arthur这么一圈走下来，并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人选。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总感觉在中国遇到的艺人大多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那个模子本身吧，好看归好看，但各个媚气十足。 撑得住牡丹锦绣图，却撑不住水墨行楷。 换成清纯干净那款的呢，又总感觉缺点锐气。是太阳底下的向日葵，不是雪中腊梅。 “我能带他去试试衣服吗？”Arthur上下打量了付晗宇几眼，光看眼神，似乎并摸不出设计师大人的喜好。 梁骁抿了一嘴咖啡：“就怕你不带呢。” Arthur轻笑了一声，叮嘱梁骁：“你别跟来。” 梁骁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付晗宇却莫名地更紧张了。走之前，梁骁悄悄地对付晗宇眨眨眼，用口型做了一个“加油”。 Arthur带付晗宇去了自己在LA的工作室，先给人量了量身高尺寸。 设计师一边拿着皮尺在付晗宇身后比划，一边试图和人聊天：“我和Chris认识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给我引荐过什么人。” “他一定很欣赏你。” 量完肩宽，他又蹲下量起了腿长。“唰”的一下，皮尺卷了回去，在付晗宇身后带起了一小阵风。Arthur低声笑了：“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付晗宇脸蓦得就红了，整个肩胛骨下意识地夹紧，蝴蝶骨漂亮得不行，宛如振翅。 Arthur起身，安抚似的按住了他的肩膀：“别紧张。” “我没有恶意。” 但很快，付晗宇就放松了下来，坦坦荡荡地转过身，正视对上了Arthur水蓝的眼睛：“......那就别让这股味道影响了你对选人的判断，Marcuzzi先生。” Arthur突然想起，之前在中国的商晚上，所有的人都和他说——Marcuzzi先生，我非常非常欣赏您之前的作品，您是我最崇拜的设计师，做梦都想和您合作。 当然，他自己也明白，那群人八成都没细细看过他的作品，仅仅只是想要一张上大牌RUNWAY的门票罢了。 而他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和他们都不一样。 干净，还高傲。 是他喜欢的。 Arthur耸耸肩：“对不起，希望你没有被冒犯。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破冰问题。” 付晗宇表示自己无法理解法国人的幽默。 “这套虽说不是终稿，但你先试试。”Arthur的助理给他拿了套衣服。 上衣的底子是丝绸，白底黑字地印着书法手稿。付晗宇一时间没能辨出这来自哪个帖子，只知道那是行云流水的楷书，抄了秦观的《满庭芳》。而丝绸外面还套了一层细碎、有大量镂空的雪纺，袖摆略宽，远远看去，像是给书法上笼了一层轻纱。 丝绸质感实而坠，雪纺质感柔而飘。丝绸上的书法会随着模特走动时而清晰，时而朦胧，一如山抹微云。 衣服的领口沿袭了汉服交领右衽的风格，下边扣与腰际。但丝绸衣领在缝制上有一些特别之处，导致领口略略下垂，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坠”出一点深V的感觉。 浪漫而洒脱。 裤子是一条黑色的高腰阔腿裤，露脚踝。布料相对厚实，右侧大腿从中部到袖口，用银线绣了词的下半阙，和上衣是同一帖字体。 付晗宇的身材当模特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前也是走过T台的。但毕竟他太久没有参加过模特的试镜，稍稍有几分僵硬。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做过的各类动作，换上衣服后来回走了几步，一个个试给Arthur看。 设计师没说什么，但付晗宇隐约觉得那人是不满意的。他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梁骁只是给他牵了个线，但拿不拿得到这个机会，还是得靠他自己。 于是，付小鲜肉把姿势换得更卖力了。 颇有几分用力过猛的味道。 Arthur的口音略重，付晗宇经常听不明白，所以，他特意讲得非常慢：“在我心中，模特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展示作品’的衣架子。” “模特，和服装之间，是互相成全的。”他看着付晗宇，缓缓说道，“你，也是这个作品的一部分。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付晗宇突然就明白了。Arthur是在说，他没有把自己的理解注入到这身衣服里。 “Chris向我推荐你的时候，给我看了你的一段舞。中国舞。”Arthur沉吟，提点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回想一下，跳舞时的那种感觉？” 付晗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 那年九月，足足有大半年没有在公众视野里露面的付晗宇出现在了巴黎时装周，不是像国内各路明星一样作为品牌受邀人，而是为Arthur Marcuzzi春夏高级定制发起走秀。 他比一起走秀的专业模特稍微矮了一点，但丝毫不输气场。中国舞的□□，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轻盈流畅，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付晗宇本就长得干净，黑白分明。舞台的妆容没添什么色彩，只是加深了轮廓，整个人愈发山青水冷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步步生风，仿佛一滴在清水中絮状晕开墨，再于白色宣纸上行走。 付晗宇走到T台头上，一个亮相的停顿。 他双臂平展，右腿侧向前点，带起一个轻盈的拧倾，上身的雪纺随即绽开。为了和其他模特保持统一，他没有做什么特别复杂的中国舞动作。但这个拧倾简单，标准，韵味十足。 灯光白得刺眼，他身上的字仿佛流动了起来。 按梁骁的话说就是，付晗宇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瞬间他有多惊艳。 ...... 其实，走T台是一种很刺激，很释放的体验。RUNWAY结束之后，付晗宇还有点没缓过神来，他正打算去更衣，刚走过一片帷幕，就被人突然抓进了一个更衣小隔间。 梁骁二话不说地带上门锁，把人压在了墙上。 Arthur给了他一张内部通行证，但他不允许梁骁在付晗宇上台之前去见他。他怕影响小伙子发挥。 现在小伙子总算是把台给走完了。 付晗宇睁大眼睛，都惊结巴了：“你你你干嘛呀！” “天天的问我干嘛。我丫就干你，怎么听不明白呢？”说着梁骁就强吻了上去。 现在他腿算是好彻底了。又是几个月没见，怪嘴馋的。 其实，付晗宇也是想梁骁想得不行，但一念及这是什么地方，脸上顿时又烧了起来。他轻轻推了一把身前的人：“不，不要在这里啊......” 梁骁挑眉：“哦？宝贝儿，刚走得开心吗？” ——那还用说，付晗宇现在眼里还大写着兴奋。 “说，怎么谢我。” 付晗宇还没回答，梁骁就轻轻解开他腰上的带扣，那身对开的衣服就直接轻纱似的滑落在地，梁骁搂着他的腰，又低头吻了上去。 付晗宇只觉得温热的双手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游走，嘴被人堵得死死的，呼吸都困难。但他一想到外面还有人，就刺激得浑身战栗。 他越是挣扎，梁骁就越是来劲，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还挺用力，要留吻痕的那种。 “你干嘛啊，一会儿还有After party呢！”付晗宇压低了声音，几近哀求，“别留印子！” “别人又看不到这儿。”梁骁弯着脖子，脸正埋在付晗宇的胸口。他在吮|吸的空隙里抬起头：“还是说，你打算在After party里把衣服脱给谁看呢？” 那双眼睛里，烧着火。 把付晗宇脑子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给烧没了。 梁骁双手一使劲儿，搂着付晗宇的腰把人给抱了起来。付晗宇肩甲抵着墙，双腿不自主地从梁骁腋下紧紧夹住了他宽阔的背。他双手环着梁骁的脖子，开始低头索吻。 黑灯瞎火的小隔间里，门缝是唯一的光源。 外面的世界人来人往，高跟鞋踩在镜面似的大理石地砖上哒哒作响。 而里面的世界静到只有彼此的心跳——以及轻轻的水啧声，偶尔夹带着一两声喘息。 第42章 蟹香肉丝（修文2合1） 作者有话要说：【11-22更新】这里面加了一章节3K的内容，之前急着跳去让两人一起拍片，时间跨度大前后衔接没写好。现在修了一下，加了一段还挺重要（？）的剧情，不知道现在这样，时间跨度还有没有让大家觉得不舒服呀？重看的小可爱可以评论告诉我，不过不要重复打分哦，可以回复之前的评论。作者每天都在上帝视角写文，莫得B数，所以特别感谢大家的feedback，因为你的反馈，下次我才能写得更好^_^鞠躬~ 与此同时, 付晗宇和英国亚裔女模一起上了FASHION的封面。 能上FASHION封面的男性本来就屈指可数，上过海外版的中国人就更少了。不需要苏灿灿费任何心思，付晗宇就在国内屠版了圈内各大头条。 而这一次，在观众的眼中付晗宇终于不再只是一个跳舞跳得很好的新生代流量，而是那个把黑白水墨穿上了世界T台的中国男孩。 还穿出了十足的味道。 巴黎。 After party过后，梁骁和华明飞换了衣服。他一身助理打扮，带着墨镜口罩, 开车把付晗宇从活动的酒店接回了宾馆。 付晗宇今晚是众人的焦点，少不得被灌了一点酒。没算彻底喝醉，但走路依然头重脚轻的。付晗宇一进房间, 就跌跌撞撞地倒进沙发里，四肢脱力地瘫着：“累死我了。” “好热啊。”说着他又半扯不扯地拉开领口，给自己扇了扇风。 梁骁帮他在浴室里放好热水：“去洗澡。” 付晗宇抱着沙发抱枕躺下开始发酒疯：“不嘛不嘛，我不要洗澡。” 他那件白衬衫皱巴巴地在胸口开了一个小V, 黑色的领带散了一半，眼神水汪汪的, 真是撩人的要命。但偏偏付小醉猫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有多撩人似的，一个人抱着枕头蹭啊蹭，也不知道是在干啥。 看得梁骁口干舌燥。 但他还是装了一回正人君子：“别天天的瞎撩我。混身酒味，去给我洗澡。” 话刚说完, 他就一把拎起醉猫，塞进浴室，然后才暴露本质：“宝贝儿，乖, 洗干净再来撩。” 然后他还给人泡了一杯醒酒的红茶。 这么折腾了半天，等付晗宇爬上床的时候，总算是清醒了大半：“我明天就回国了。” “嗯，我知道，我直接回LA。”梁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次服装周，特意溜出来看展，导演又要念叨我了。” ——所以，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付晗宇有点不舍地撅起嘴，斜斜地往人身上一靠，突然觉得这半年，幸福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时间好快啊。这下我的假期算是彻底结束了，回国有的忙。” “接下来什么打算？” 付晗宇直接把手机扔给梁骁，苏灿灿整理业务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已经帮付晗宇罗列起了接下来可能的机会。 原本，娱乐圈评论号差点都要拿付晗宇来论证“流量明星等于流星”了。他却昂首挺胸地再次走到了聚光灯下，走进了所有人的视野，流量比起刚获得最佳新人奖那会儿，只多不少。 世界顶级设计师的品牌仿佛是一座风向标，国内的不少男装品牌争相请他拍大片。综艺，竞演，电视剧，舞蹈评委，模特，代言，甚至大导演手下的试镜机会都纷至沓来，不少活动还撞了档期，也让人多出了不少甜蜜的烦恼。 梁骁快速扫完，低声一笑：“恭喜你啊，晗小宇。” “不过那些男装的我都不打算接。” 老油条都知道，当衣架子的活动向来都是性价比最高的，时间成本少，片约却价格不菲，出成片了还顺便增加自己的曝光率，一举两得。虽说苏灿灿嘴上说着把一切选择权交给付晗宇，但作为经纪人，她眼里横竖就是一个“钱”字，很有小心机地把这几个项目全部高亮置顶了。 但付晗宇任性地说不接就不接。 梁骁也有点意外：“哦？为什么？” 付晗宇歪了歪脑袋：“因为Arthur叫我不要过度消费自己的品牌。” 梁骁笑：“这听起来还真像是他会说的话。你看我，我就从来不会和钱过不去。” “还有别的原因呀，”付晗宇突然主动往人脸颊上啄了一下，“为了谢谢你！” ——因为是你，成就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RUNWAY。 ——所以为了你，我会让它成为唯一的一次。大概是纪念一个事业低谷的转折，和它背后，所有值得感谢的人。 小傲娇主动得太纯情，老流氓受到暴击，顿时有点吃不住。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傻子一样。”梁骁撸了一把付晗宇的头发，顺着空气里情浓意切问了下去，“真要谢我？那还不如谢我一点正经的。比如，你啥时候给我转正啊？再实习下去要违反劳动法啦。” 本来爱意满满的小傲娇却突然一扭头：“呵。” 梁骁双手环着他的腰，低笑：“不答应是不是？” 付晗宇舔了舔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向梁骁：“不答应。” 却是一脸诱人犯罪的模样。 梁骁冷笑一声：“呵，今天我就是来讨债的。再放过你，我就不姓梁。” 付晗宇一声惊呼，被推倒在了床上。梁骁一直在腰侧挠他，付晗宇一边扭一边笑个不停，原本干净整洁的一张床，顿时乱成一团。 “付晗宇。”梁骁双手笔直撑着床，双腿压得身下的人无法动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干到你答应为止。” 付晗宇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声：“梁骁！” 然后，一只可爱的大闸蟹，爬过了凌乱的床单。它身上吊着一块塑料吊牌，上面标着“晋江独家”。和阳澄湖吊牌不一样，这是一块看了就让人知道和“肉质饱满”没有关系的牌子。 它在男主角们章鱼般纠缠的双腿，湿哑而急促的呼吸声中羞红了背，挥舞着爪子对晋江高审喊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你的服务器又要炸啦！” 而雪白的床上，酣战正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说，我们什么关系？” 付晗宇咬着牙，死不松口：“炮......炮友关系！啊......啊啊！”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炮友！......呜！我日你梁骁，你TM——” “不是你日我，宝贝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现在是我在日你。” 付晗宇浑身就好像明明痒得要命，却挠哪里都挠不准位置，火烧火燎的，把心尖放在火上烤。 “梁骁！！” 梁骁却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我是你的谁？” 付晗宇像一个快旱死的人追求甘霖一样地等待着解脱，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崩溃了，四肢酸软，嗓子都喊哑了。被生理性泪水蒙住的眼睛里，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但那个人却没有丝毫打算放过自己的意思。 最后，付晗宇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老公！！！” 梁骁才心满意足地让人爽了。 “呜......”他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一条脱水的鱼。 梁骁斜斜地一勾嘴角：“答应了？” “......答应了。” “我觉得‘老公’挺好听的，你再喊声我听听？” 吃饱了的晗小宇：“......” 头一歪，眼睛一闭，直接装睡，就连眼皮都不带动的，十分标准而专业。 梁骁哑然失笑，还算心满意足地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亲上了一口。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信，国民男神梁影帝追人一年半载，终于修成正果。 这个小家伙，大概也花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包容和耐心。 ...... 两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虽然华明飞没来催人，但梁骁也不清楚付晗宇的具体行程，怕他耽误事，就一把拉开了窗帘。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洒了进来。他身边的小东西显然对突如其来的阳光十分不满，在被窝里蒙头又挣扎了一会儿。 然后，昨晚的记忆终于跟着大脑一起苏醒，付晗宇在内心一万个“卧槽”中猛然清醒。他瞥了一眼床头，只见玻璃杯里放着半杯茶水，边上躺着一包拆了口的杜蕾斯。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他真TM睡了啊！ 满脑子顿时车祸现场。 梁骁推了推他：“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付晗宇这才回过神来：“下午。还早。到时候小飞飞会提醒我的。” 一想到离分别就不剩几个小时，付晗宇顾不上傲娇，心里又开始酱酱酿酿了起来。他有点怨念地长叹一声：“哎，又要异国了。” 拍戏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天南地北地飞。别说一个片场了，能在一个时区大概都是奢侈。除了偶尔重合的假期，或者圈里线下的重要活动，大概可期的未来，总还是聚少离多。 梁骁也舍不得。 他扭过头，在付晗宇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里茶叶清香的洗发水味隐约还在，混着他喜欢的人的味道。鬼使神差地，梁骁萌生了一个念头——宝贝儿，要不要再和我一起拍个片儿？ 这个想法只是短暂地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梁骁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双男主。玻璃的那种。 付晗宇心跳蓦得跟着停了半拍——听着似乎蛮刺激。 但，但是...... 梁骁笑了笑：“当然，不是现在。” 他现在也就是随便想想。这种片子，从筹备资金，组建团队，筛选剧本，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愿意挑战题材的少，能够保证质量合作的就更难了。而且，付晗宇还没在电影圈里站稳脚跟，还需要一段时间稳扎稳打的历练，不适合这种突然另辟蹊径地走野路子。 “我就只是问你——你想不想？” 付晗宇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有说话。 ——怎么会不想呢？ 刚就梁骁那么一说，他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些画面。比如，夕阳下，两人手牵手踏过海浪的背影。比如，星空下，山野间，一个拥吻的长镜头。 那些画面都太过美好，美好得简直令人心中酸胀。 半晌，付晗宇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一个侧身，压在了梁骁身上。他下巴抵住对方胸口，眨巴着眼睛看向梁骁，活像一只趴在人胸前的巨型猫咪：“你怎么就突然想拍玻璃片了？” “嗯？你介意吗？”梁骁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尊重你的意思，没事儿的，晗宇。” “不。我不介意。”付晗宇笑，“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毕竟主演这么一本片子，对个人的品牌总还是会有影响的。而且，同性题材，国内公映就别想了，也就是说，别想着赚钱，只有参加电影节的份。不过，同性感情片最近是评审界的宠儿，更容易拿奖倒是真的。 梁骁低声笑着逗他：“这不是想和你提前度蜜月嘛。” 付晗宇无语，用力一捏人腰：“......哪来的蜜月！” 梁骁故作委屈：“你昨晚都答应我了。” 付晗宇：“......” ——喂，他答应的只是炮友晋级男友好吗！ 梁骁继续撩他玩：“宝贝儿，美国现在结婚都已经合法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去哪儿度蜜月。只要别飞出大气层，我都能满足你。” 付晗宇听到“结婚”二字，脸突然一红，支支吾吾地一推身前的人：“谁，谁要和你结婚啦！” “我说你，咋回事啊？”梁骁实在是忍不住觉得好笑，捏了捏付晗宇的脸，竟然还真烫呼呼的，“昨儿床上还浪得飞起呢，嘴里喊的都是些什么话？那时候可没见你脸红啊。” “爽够了就来这里给我装清纯，嗯？” 付晗宇闻言，一张脸就涨得更红了：“......” 生气地一口啃在了梁骁的锁骨上。 梁骁：“嗷——” 付晗宇在上面留下了一排牙印。 梁骁正色，不逗他了。 “为什么想拍这个片子......我也说不上来。” “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在银幕里演过父亲演过儿子，演过丈夫演过情人，上天下海的，就连AI和超人都演过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付晗宇额前刘海，“但我总觉得，要是没能和你正脸同框，一辈子都很遗憾。” ——《木偶》里他几乎全程带着面具，所以不算。 “给个准话啊，宝贝儿。”梁骁捏着人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想不想拍？” 付晗宇却别扭地挣脱了他的手，把脑袋埋在梁骁胸前，脸颊上还是烧烧的。 半天，那里传来了一声气若游丝的——“想”。 “好。” 这片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拍摄资金梁骁不愁，但要组建一支愿意尝试同性题材感情片的高质量团队，还是比较费时间的。 这一筹备，就是好几年。 ...... 三年后。 年轻流量的更新换代总是很残酷。每年，街头巷尾地铁口的海报上，代言的面孔就会换一波。 他们都是一样的风光，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帅气或美丽。 那些差不多和付晗宇一个时间出道的新人，大多在圈里都已经没了姓名。哪怕是秦洲，任凭当年也是大红大紫过的，如今也是以“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姿势退居三线，基本只能在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里见到了。 付晗宇在三年前，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要转型好好演电影。 他做到了。 当年，付晗宇差点没把自己经纪人气到心梗。因为撞档期的原因，他为了一个大导演电影里的男三号，放弃了一个IP网剧的男主角。 苏灿灿说，他疯了。 而付晗宇说，一时的热度吃不了一辈子，拥有匹配得上热度的实力，才是真的。一个人，需要专注，且不能贪心。在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诸多诱惑就变得没有吸引力了起来。 当年在加州看似悠哉的几个月，付晗宇早就把事情给想通透了——但凡是别人能“捧”出来的流量，他们都能轻易收回。别人愿意捧你，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但他们一旦想收回的时候，你就会像一个被抛弃的玩具。 他讨厌这种感觉。 厌恶至极。 所以，只有实力，才是自己的。 而如今，付晗宇已然在电影圈稳稳地扎下了根，混得风生水起。他从配角开始，镜头越来越多，戏路也从“需要跳舞才想到他”到“打破了自己的固化标签”。 付晗宇演什么角色都很认真。哪怕只有几个镜头，他都会要求自己把每一个镜头都演到极致。 因为，他始终牢记着那个人和他说过的话——角色分主次，但是演员不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演员，演得像的，和演得不像的。 他要做前者。 至于梁骁，重归于好的那段疯狂热恋冷却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各自忙得脚不沾地。 距离虽远，但付晗宇始终觉得自己和梁骁离得很近。毕竟，他正走在一条梁骁当年走过的道路上，而且对方会在路的每个岔口，都给自己留了一盏灯。 那个人是温暖，是方向，是他珍藏多年的年少欢喜。 和所有翘着尾巴的口是心非。 某天，付晗宇在一个通宵拍摄的凌晨收到了梁骁一条隔了十小时时差的短信——上次和你说要一起拍的片子，有了点眉目，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面聊聊。 等两个人都各自都杀青了，梁骁坐了十几小时的国际航班空降付晗宇在M城的公寓，风尘仆仆地直接以“大”字形倒在床上，脸砸枕头的那种。 而付晗宇已经习惯到——要是梁骁脱了衣服，安静如鸡地以正常姿势爬上床，那就是真的累极了想睡觉，要把窗帘拉上，把房间留给他。 但如果梁骁没脱衣服，而且倒地姿势奇怪而夸张，那八成就是要开始作妖，下一句话就是——要晗宇亲亲才起来。 所以，付晗宇麻溜地起身给他做了一杯清咖，意思是，哥，您清醒一下。 但到底挺久没见，付晗宇还是忍不住在人脸上“啵”了一口。 两人又顺势亲热了一会儿，梁骁这才原地满血复活。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刀剧本，聊起了正事：“这些是我团队选出来的本子，玻璃本有限，你凑合先看一下，有什么喜好告诉我，我回去再和导演交流一下。” “导演谁？” “你认识的。老汪。” 付晗宇忍不住笑：“他不拍歌舞片了？” “拍腻了，想玩点别的。” 汪弘谨出品，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付晗宇接过剧本：“我瞅瞅。” “来，坐这儿。”梁骁从后面一揽付晗宇的腰，让人坐在了自己双腿之间。他把脑袋抵在付晗宇的肩头，陪他一起看起了剧本。 剧本一共五份，付晗宇先快速地扫了一遍首页的概括大纲。 他飞快地把两本没意思的放去一边，将剩下的三份在手里整了整，更加仔细地翻阅起来：“这三个我觉得都还行。” 第一份是民国片，戏子和军官。第一幕梨园眉来眼去，两情相悦，彼此之间却没有点破说破。第二幕，军官去打仗了，而戏子却被喜欢听戏的敌军军官掳走，戏子表面上崇洋媚外，实则在背地里帮着暗传消息。第三幕，最后军官没有回来，戏子却因为给外敌唱歌而备受唾骂。病死之前，有个军官生前的好友终于找到了戏子，给他军官手书的一契庚帖。 明明是一个BE的故事，付晗宇却在梁骁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这是什么狗血故事，不过哭着烧庚帖真是酸爽。”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本，”梁骁耸耸肩，“感情线有点刻意了。而且两男主之间的互动其实比较少，除了开头。剩下的都是在各自憋苦情。” “哈哈，那就算了。”说着付晗宇把本子一扔。 第二份是警匪片，黑帮Boss手下的得力打手A偷偷喜欢上了帮会里的警察卧底B，A不知道B的身份，但B却利用他俩的暧昧关系获取更多高层信息。A开始怀疑B了，明面上什么都没说，背地里开始互相试探。但在一些生意被搅黄之后，Boss误以为A是卧底，家法严惩，看着受刑的A，B才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之前想的那般无情，陷入无限纠结。 “我喜欢这个剧情，猜来猜去的挺好玩。” “我也喜欢这本。对手戏老多了。还有枪。” “诶，我忽然有个想法！”付同学突然眼睛一亮，竖起一根食指，满脸跃跃欲试，“能不能让我演攻，你演受？” 梁骁一把握住他抬起来的那只手，眉眼含笑：“宝贝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这有什么的。”付晗宇一嘟嘴，“好演员就应该去挑战和自己不一样的角色，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梁骁低头轻轻一吻他的手背：“亲爱的，想都别想。” 某猪蹄子笑得一脸暧昧：“但你要是想现实体验一下当Top，好好求我，把哥哥伺候舒服了，我就考虑考虑。” “我呸。” “但是老汪不太喜欢这本，他嫌剧情太多，文艺不起来，你知道的吧，他那人老文艺了。” 付晗宇“啧”了一声，把这本也往边上一搁：“那再说。” 第三份是剧情片。热爱摄影的大一男孩为了拍摄极光大爆发，一个人去了北极。男孩在晚上想去一个比较偏远的拍摄点，却半路迷路，遇到了驻扎野外的极地科学家——一个为了观测极地生态而离婚了的老男人。两人一起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北极熊的盗猎者，看极光聊人生等一系列事情，情愫暗生。但最后，假期结束，男孩要回去念书了，再次回归都市生活。两人就此断了联系。几年后，他再次回到北极，却发现两人曾经一起住过的小木屋早已人去楼空。 “你说我现在去演刚刚成年的男孩子是不是有点老了？” 这些年，付晗宇的长相总体上来说还是成熟硬朗了不少，但他坚持练舞健身，整个皮肤身体状态都还是很不错的。 “瞎说什么，”梁骁捏了捏他的脸，“这么水灵灵的，我看比当红小鲜肉还像小鲜肉。” 付晗宇翻了一个白眼。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老汪多半最中意这个剧本。”付晗宇敲了敲手里的本子，“虽然我觉得剧情平淡了一点，拍摄经费难度也都高，但这片子不仅可以拍得超美超文艺，而且还涉及环保主题，全球气候变暖，反盗猎啊什么的，属这几本里立意最好。” 梁骁点点头，在付晗宇脖子上轻轻一吻：“其实我也最中意这本。”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因为不仅有山洞温泉play，还有极光下的野外帐篷play。嗯。” 付晗宇：“......” 第43章 北极圈 又过了几个月, 玻璃片的拍摄终于被正式提上议程。 经多次讨论，剧本终于定稿。它有着一个非常文艺的名字《相机的无法记录》——付晗宇演林小羽，名校大一计算机系学生。小羽被家里人逼着选了当前最热门的专业，但学得并不开心。在第一学年结束后，他决定GAP一年去追逐自己的摄影梦想，来到了北极。梁骁演陈逸，中年离异极地环境科学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渐渐让他对极地科考产生了厌倦，而偶遇的这个男孩子再次让他重燃激情。因为他在小羽身上, 再次看到了当年极地对他致命的吸引力。 总导演汪弘谨，他还请了那个感情片拍得很出名的意大利导演Bernardi来做特聘指导。通过欧洲朋友的关系，剧组联系上了北欧当地的拍摄组来做摄影场外指导，毕竟他们对极低温环境下的摄影更有经验。 片子有一小部分是在大都市或者摄影棚里拍的, 但至于雪景和极光的拍摄地点，剧组在冰岛, 挪威北部和格陵兰岛之间纠结了许久，最后定址格陵兰——全世界最大的岛屿，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位于北极圈内，有着仅次于南极的冰盖。 暂拟拍摄时间为九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 别看短短两个月，这个跨度中，格林兰岛的日照时间从几乎二十四小时变成了短短八小时。白天的景色和夜景极光都能很好地覆盖。拍摄气温基本在零下十度到零下三十度之间，条件比较恶劣。 而且, 由于装备上飞机需要被X光安检，汪弘谨不得不换上了数码摄像机。 旅途加起来一共二十多个小时，颇为漫长。M城飞哥本哈根再转机格林兰岛，最后他们坐上了颠簸的小飞机，这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G岛北部K镇。 从飞机上俯瞰，海上尽是形态各异的浮冰，巨大的岛屿入目雪白。就在那一瞬间，付晗宇仿佛被夺走呼吸。 他似乎，突然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漫漫雪原一眼看不到尽头，几千年都不曾融化的冰川泛着温柔的水蓝，更远的地方，雪白的群山连绵，在雾气里时隐时现。 剧组所选择的这个小镇，四周场景点丰富，有北极熊群，火山温泉，以及各种合适的极光观测点，但它离热门旅游景点又很远，完美地避开了人群。 K镇居民极少，镇里零零散散的小房子就好像五颜六色的车间。镇里设施贫瘠，除了一座科考基地，就只有一家很小的零售超市，一个加油站，和少数当地人的房屋。哪怕要去医院，都需要坐四十分钟小飞机去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因为公路常年冰封，很不好走。 付晗宇想，如果人类已经移居了外星，那么卫星上的人类基地估计就和这个镇子差不多。 因为影片的环保主题，剧组得到了当地科考站的大力支持。科考站给他们提供了免费的极地向导，以及拍摄仪器维修等服务。 “盗猎者实在是太可恶了。”极地向导和剧组的人说，“我们这里经常发现无皮北极熊。他们偷了熊皮，再高价卖去底下黑市。Jack也差点被他们害死。” 说着他指了指一只黑白相间的极地犬。Jack是一条克里斯丁熊犬，芬兰品种，毛色油亮，黑白相间。Jack平时基本不叫，极聪明友好。 但可怜的Jack只有三条腿，不妨碍它活泼好动，就是走路有点跛。向导和大家说，这是因为一年前，Jack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踩中了盗猎者锁熊的陷阱，被发现的时候那条腿只能被迫截肢了。[1] Jack似乎特别喜欢晗宇，基地明明空降了一大群陌生人，Jack谁都不理睬，就爱围着晗宇转悠。狗狗一脸热切的神情，又是舔舔手又是蹭蹭胸，上蹿下跳地蹦跶着，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就连科考站的人都有些惊奇：“看起来Jack非常喜欢你，平时它不是这样的。通常它是一只很安静的小甜心。” 付晗宇微笑着摸了摸Jack的脑袋，狗狗就舞得更欢了。然而，人形跟宠梁骁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争宠的味道。 他不耐烦地对Jack挥了挥手，让它别老缠着付晗宇。 付晗宇：“......” 怎么会有人连狗的醋都要吃？！ 不明所以的Jack委屈巴巴地跑去了一边：“......呜。” 剧组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极地生存培训。北极天气瞬息万变，有的时候明明晴空万里，转眼就来一场暴风雪，地上的冰粒夹着雪花扬起，可见度几乎为零。但凡要在岛上呆一个月以上的居民，必须学习一些生存基本技能。 比如怎么驾驶雪地摩托，怎么在风雪中搭建帐篷，怎么临时在地上铲一个雪坑把自己套着防寒袋塞进去。 对付晗宇来说，这是一段十分有趣的团建体验。就好像他不是来拍戏的，而是来参加什么极地求生的真人秀。 极地向导把剧组的人随机分成了两组，各自有一座十四人的大帐篷。他认为最好的学习方式，是自我摸索。于是，向导把拆散的零件扔了一地，让两组成员比赛。哪组先把帐篷搭起来，哪组就可以免费喝泡着棉花糖的热巧克力。 在这鸟不拉屎冻死人的地方，热巧克力可是个和伏特加一样的好东西。 付晗宇这组有经验的老手多，眼看着已经把帐篷的支架给撑起来了，而梁骁那组还手忙脚乱地在研究哪根杆子接哪儿呢。 于是，老流氓暗戳戳地跑过去捣乱，把付晗宇那边刚装好的一个支撑点给拆散了。刚立起来的半边帐篷轰然倾塌，防水膜在风中猎猎飞舞。 “我靠，梁骁你作弊！”付晗宇眼疾手快地抄起一个雪球向他砸去。 正中目标后脑勺。 梁骁笑嘻嘻地也扔了一个雪球过来，这么一来二去的，顿时上升成两组大战，雪球和叫骂声漫天飞舞。 极地向导：“......” 这该不会是一群傻子吧？这辈子没见过雪吗？！ 雪地被踩实了以后像冰，很滑。付晗宇往前跑了几步，一个不小心就摔进了又松又软的雪堆里，灌了半脖子的小冰粒。 是真的透心凉。 雪仗这才戛然而止，一群人蜂拥而上：“晗宇你没事吧？！” 但Jack是第一个跑过去的，哼哧哼哧的热气喷在付晗宇脸上，帮他舔去了脖子上的冰渣。 付晗宇在雪地里半撑着坐了起来，梁骁这才大笑着向他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 付晗宇一嘟嘴，嗔道：“一只狗对我都比你好！” “宝贝儿我错了。”梁骁乖乖道歉。连忙帮付晗宇拆下已经湿了的围巾，把自己干的取下来给人换上。 付晗宇空荡荡的脖子露在外面，在寒风里一个哆嗦，然后很快，他又把半张脸埋进了新围巾里——梁骁的体温，梁骁的味道。 特别好闻。 晚上，科考站用一大锅驯鹿炖萝卜欢迎了大家。驯鹿是当地最常见的大型动物，但北极驯鹿比较特别，属于鹿这个类型里腿......特别短的那种，仿佛鹿中柯基。 腿短，以及长着一个可爱圆润而温顺的大屁股。 炖驯鹿也算是当地的特色菜吧，就好比草原上遍地牛羊。但驯鹿肉质却比牛羊糟多了，又酸又硬，再加上北欧人民做饭简单粗暴，就是把所有材料放在一起煮，除了盐啥料子也不放，膻味很重。 付晗宇吃了几口就觉得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都一脸猎奇，吃得津津有味。 本来纬度这么高的地方食物有限，这又是野外小镇，不像大城市出门还能有个餐厅。今晚小厨房就烧了这个，付晗宇也不想麻烦大家，只是很有针对性地吃完了胡萝卜和土豆。 他一边吃一边自我安慰，反正都已经为这个角色减肥了，少吃点也无所谓，就像汪导叮嘱的那样——要保持纤细的少年感。 等大家吃完饭，收拾好打算结伴回宿舍的时候，梁骁突然从后面拍了拍付晗宇的肩。 付晗宇刚回头，梁骁就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东西。 甜甜的。 一小块巧克力的二分之一。 “别被老汪发现。”梁骁压低了声音，拍了拍他的背，“外面太冷了，还是要靠脂肪的。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怕你能量摄入不够。” “还有半块，明天喂你。” 付晗宇内心泪流满面——他身边所有的零食都被嫌他略“胖”的汪弘谨给没收了，半夜饿了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 剧组就住在科考站的员工宿舍。 这里住宿条件有限，全是放着行军床的双人间，非常小。但其实，这种地方能有热水就已经算是很奢侈了。梁骁打着双男主需要培养感情的旗号赶走了华明飞，和付晗宇搬去了一间宿舍。 留下华明飞和Richard在隔壁大眼瞪小眼。 梁骁洗完澡后回到宿舍，见付晗宇正坐在床边，掀开窗帘一角，好奇地在看外面。剧本翻开摆在腿上，显然某些人对它已经失去了兴趣。 外面没有人。 明明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但四处都是亮着的。不是白天那种艳阳当空的明亮，而是夏天落日之后，天还没暗的那种感觉。 就好像，才下午五六点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开始拍戏，付晗宇完全没找到那种“我在工作”的感觉。他转过身对梁骁笑了笑：“感觉就是来度假的。” 梁骁从后面拿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我早和你说了，这是提前度蜜月。” 付晗宇掐了他一下：“我去你的。过几天零下三十度的外景，我看你还怎么度蜜月。” 梁骁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发现时间正好。他一把拉起付晗宇的手：“走，换衣服。我带你去看午夜的日出。” 午夜零点。 裹着羽绒衣的两个人并肩站在冰冻的湖面上，紧紧牵着手。 地平线的尽头，远山仿佛被银线勾了轮廓，阳光打在冰雪上格外刺眼，折射闪闪发亮。 付晗宇简直看呆了。时差让他一时有些错乱，难以置信现在才刚过午夜。 他手里把梁骁抓得更紧了。 似乎是作为回应，梁骁侧头，轻轻吻上了付晗宇带着保暖帽的额头。 他漂亮的侧脸后面，是刚冒头的太阳，金光万丈。 满满的都是暖黄色温柔。 第44章 Action 第二天, 正式拍摄终于开始了。 汪大导演或许是受到当地的一些启发，在和编剧商议之后对剧本进行了小修。他甚至直接加入了Jack的故事，让这只三条腿的狗狗实名上镜，变成了陈逸收养的一只极地犬，由此引出反盗猎主题。 付晗宇两颊上的血管大约比较敏感，一冻就红，和皮肤的瓷白产生了鲜明对比, 直接把妆都给省了。他穿了一套黑色收身冲锋衣裤，里面是米白与芥末黄交织的北欧风雪花纹高领毛衣，在冬日里也不显臃肿。 付晗宇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 背着装备，满身朝气，看人时眼睛会发光似的。 但汪弘谨出于美学考虑，让付晗宇去了围巾, 羽绒内层的冲锋衣领口微微打开，他要求人露出高领毛衣上的那一小节脖子。 气温不算太低, 零下十度左右，不至于把人冻伤。 “年轻孩子嘛，”汪弘谨就觉得付晗宇那段脖子特别好看，纤长而白皙, 是真的少年感十足，“热血沸腾的不怕冷。” 付晗宇抖得直接认怂：“汪导，我老了。怕冷的。” 每次一结束拍摄，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脑袋用围巾包成粽子。 而梁骁为这个角色蓄了胡子, 头发微长，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但眼神依然锋利如刀。有时候他沉默着一垂眸，那种三十多岁“老”男人的韵味，成熟，厚重，香醇如酒，却还带了几分荒野的萧索。 帅得付晗宇在心底嗷嗷打滚。 汪弘谨对两位主角的扮相是十分满意的。 电影中，两位男主相遇那天晚上。林小羽拿着装备，开着雪地摩托去找地图上的“极光最佳观测点”，却半途迷路，转悠了半天，被一直蹲守此处的陈逸误以为是偷偷摸摸的盗猎者，一喷子打在了离林小羽不远的雪地里。 直接把大男孩给吓懵了。 后来，陈逸发现对方身上除了相机什么都没有的，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将林小羽带回了自己居住的小木屋。 现在日照时间还长，这段相遇的夜景无法拍摄，暂时后移，汪弘谨提前拍起了室内的剧情。 陈逸的小木屋选在了一个依山傍湖的地方，风景极好。那原本是一间夏季垂钓临时营地，但已被废弃多年，经剧组施工改造，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相无》六场二镜第一次。Action！” 在这镜之前，为了营造两个人刚入室内的真实感，付晗宇和梁骁都被汪弘谨扔到雪地外去站了二十分钟。 陈逸领着林小羽回到了他的小木屋。屋里暖气开得很足，灯光昏黄。 林小羽有些不安地扫了一眼屋子，地上铺着因纽特花色的毯子，墙壁上挂着双管|猎|枪、雪地网鞋、雪橇犬皮毛和鹿骨。桌子上摆着一些当地人的小饰物，爱斯基摩风十足。 陈逸直接走到案前烧了一罐热水：“咖啡？茶？还是热巧克力？” 林小羽有些局促不安：“热，热巧吧，谢谢你。” 陈逸耸耸肩：“随便坐。” 房间里，沉默在烧水壶嘴的蒸汽中发酵，男人无声地在桌上递过一个热腾腾的马克杯。 林小羽有些不安地接过杯子，抬头迎上了男人的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炸开了汪弘谨熟悉的骂声：“卡！付晗宇，咋回事儿啊？！又不是第一天演戏了，你看向这位‘陌生人’的眼神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来熟啊？” 付晗宇：“......” 可别说，和太熟悉的人一起演对手戏，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神情自然流露，是本能。 “你想想，林小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林小羽半夜迷路，急得团团转，被陌生人枪响警告，然后被那人领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屋。”汪弘谨恨铁不成钢地给人讲戏，“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慌都慌死了！你看陈逸的眼神里应该是抵触，是恐惧，是不信任。比如，刚才你接过杯子的时候，双手肌肉是缩紧的，这很好，但你看向陈逸的目光，太平静，太坦然，就好像你相信他根本不会害你一样。重来。” “就是啊，小羽同学，你别现在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梁骁一扫陈逸那身“极地千年僵尸”的冷漠，笑嘻嘻地拿食指弹了弹付晗宇额头，“现在就这么一脸饥渴难耐的样子，到时候干柴烈火起来，你该拿什么眼神看我啊？” 一脸不嫌事大的样子。 付晗宇：“......” ——饥渴难耐你个大西瓜！！ “《相无》六场二镜第二次。Action！” 第二次，付晗宇的表情直接到位。 “对不起，最近盗猎者有些猖狂，我刚误以为你也是其中之一。开枪吓着你了。”陈逸坐下，自己也喝了一口热饮。他对着门外一扬下巴：“刚你看到的Jack，就是中了盗猎者的陷阱，这才丢了一条腿。” 然后陈逸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个极地科学家，平时就在这一块观测监控极地生态，有空的时候，带带来实地科考的学生团队什么的。 林小羽见房间里摆着不少团队的合影，心中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在听说了陈逸的工作可以让他南北极两头辗转的时候，顿时心生几分羡慕，也介绍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摄影机屏幕里，那就是一个阳光健气，对探索世界充满了热情的男孩子。 付晗宇从警惕不安，到开始放松，再到对陈逸产生兴趣，过度得完美而自然，每一寸表情掌握得都十分到位。 陈逸看着这孩子满脸放光的好奇，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带有温度的笑容：“你不该一个人晚上出来的，这太危险了。” 林小羽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捂紧手中的马克杯：“您怎么称呼？” “姓陈。耳东陈。” 林小羽乖巧地眨眨眼：“陈老师好。” “哎，算不上什么老师，”陈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微微一勾嘴角，“叫我陈叔叔。” “CUT！”汪弘谨拍了拍自己的小凳子，怒骂，“梁骁，我TM就问你，剧本里有这句话嘛？！” 付晗宇：“......” 这还真没有。 “哎，我这不突然来了灵感，想即兴发挥一下！” 汪弘谨怒了：“你这TM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灵感！” 梁骁替自己辩解：“这对话后面不是有个差不多的嘛，温泉春梦那镜，陈逸不是梦见小羽趴自己身上一口一个粘腻的‘陈老师’，然后陈逸说‘别叫我老师，叫我逸哥’。” 汪弘谨冷笑：“那也不是现在，更不是叔叔！” 梁骁小声哔哔：“叫叔叔多带劲儿啊。” 在梁骁找汪弘谨谈这本电影合作的时候，汪导就知道了他俩之间的那点事：“你们俩私底下爱叫什么叫什么，别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付晗宇被diss得脸面一热，顿觉委屈。天地良心，他最多在床上作妖，从来不在人前作妖！ “重来重来。” 就这样，当天剧组又拍摄了几个日光外景——陈逸听说林小羽喜欢摄影，特意带他去了几个当地风景特别优美的地方，一路给人讲风土人情。到最后，林小羽看向陈逸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不像刚拍《木偶》那会儿，哪怕汪弘谨反复给付晗宇讲戏，付小鲜肉还会经常不达标准。但现在他可就灵性多了，基本稍稍提点一下，接着就是一遍过。 和梁骁飙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 而这个地方的白天，就好像根本没有尽头，晚上八|九点也丝毫不影响拍摄。多方面因素加起来，大家当天超额完成了任务。 汪大导演很满意，心情不错。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汪弘谨抿了口热汤，难得夸人：“有些年不见，晗宇的进步是真的很大啊，特别是台词，好太多了。” 梁骁含笑点头：“是啊，想想《木偶》那会儿，说起话来，那声音单薄得哟，听得我肝疼。还怎么教都教不会，哎。” 付晗宇想到那时候的事情，顿时就是脸一红：“......” 他还记得，那时候梁骁单独给他开台词小灶，教他要用多练习腹式呼吸，要用“丹田”发声，而不是喉咙。 梁骁一只手贴在他平坦的腹部，让人说话，感受他发力的部位。 “你看，你说话的时候这里都没动静的，不对。” 付晗宇皱着眉头，努力调动着那里的肌肉，却始终不得要领，宛如一个怎么也没法引气入体的小道士。 就在这个时候，梁骁那只不老实的手就顺着他的人鱼线往下走去，付晗宇脸猛地一烫，喊出了声：“你干嘛啊？！” 整条腹肌都缩紧了。 梁骁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腹部：“刚这声‘你干嘛’就发对了，以后你练习的时候，就想想刚才那种感觉。” 付晗宇：“......” ——想想被你x骚扰时的感觉吗？！ 原本付晗宇只是脸稍微有点红，结果回忆这么发散了一下，绯红顿时蔓延去了脖子。 汪弘谨还在心底诧异，这小伙子怎么都是圈里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夸两句就脸红。 也太可爱了吧！ 可见，汪老师对“近朱者赤，近梁骁者黄”这个道理一无所知。 “说起来，你第一次上电影就是跟着我拍的吧。”汪弘谨呵呵笑着，拍了拍付晗宇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加把劲儿，这次再让你拿次奖。” 付晗宇笑得很谦虚：“那还要请汪导多多指教了。” 梁骁挑眉：“我呢我呢？” 付晗宇：“呵。” 汪弘谨白了他一眼：“你不要天天作妖就成。” 梁骁：“......” 汪弘谨举着汤碗，在空中扬了扬：“为了拿奖！” 三人以汤代酒，碰了碰。 ...... 晚上，熄灯之后。 梁骁一个人躺在木板床上，睡不着。 白天，付晗宇那亮闪闪满是崇拜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搔在心头实在痒痒。梁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宝贝儿，叫声叔叔给我听听。” 付晗宇其实已经快睡着了，翻了个身嘀咕：“......有病。” 梁骁低声笑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等梁骁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梦里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却又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干热得要命。那个小妖精就趴在他身上，咬着他的锁骨，轻声呢喃：“叔叔......” 第45章 山洞 在《相无》的电影里, 陈逸带林小羽去北极熊栖息地的那天，他们就远远地拍摄到了北极熊。但现实中，摄影组一连几天都没有蹲到。 他们只在雪地上看到了北极熊出没的痕迹——那里有一长串巨大的爪印，然后边上跟着一排小巧玲珑的，显然是妈妈带着小可爱出门了。 当地向导和他们说，近年来这里观测到的北极熊越来越少。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大量冰川融化, 北极熊失去大片栖息地以及捕猎场所，很多都饿死了。再加上时不时出没的盗猎者，北极熊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 最后, 摄影团队还是学习了科考纪录片的拍摄方法，把摄影机裹上雪地“迷彩”，扔到栖息地附近，一直录着。终于, 剧组如愿拍到了影片需要的素材。 一只小北极熊跟在妈妈的身边，在路边散步, 然后它学着妈妈的样子，像抱枕头那样抱住了浮冰，四肢趴着，屁股撅起, 就这样一路漂了出去。 那些浮冰即将带着它去更远的地方捕食。 它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就好像一只毛茸茸的椰蓉雪媚娘。 录像机还捕捉到了一段彩蛋。 小北极熊在冰上蹲食物——海豹。海豹每隔三十分钟会在露出脑袋呼吸，那是北极熊的最佳攻击时机。但是，就在一只成年海豹突然冒头的时候, 小北极熊却被吓到了，它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仰头向后翻了个跟头，实名上演“WOC可吓死宝宝了”。而成年海豹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眼神里活生生写着MDZZ，然后深吸一口气，又潜了下去。[1] 摄影组的大叔们各个捧着心口嗷嗷乱叫，觉得自己都要看化了。付晗宇看了也忍不住笑，但笑着笑着，他突然又难过了起来。 科学家预测，再过一些年，格陵兰岛上的冰盖将会不复存在，海平面会为此上涨六点五米。付晗宇眨眨眼：“那很多年后，北极熊宝宝都没有家了，可怎么办呀？” 梁骁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而电影正片中，林小羽同学则是对自己拍摄到的小北极熊爱不释手。 陈逸含笑看着他：“要是有机会，你应该去地球另一边看看。” 林小羽抬起头：“哦？” “虽然同样是冰天雪地，但你看到的生命却完全不同。” 陈逸顺带着给林小羽讲起了南极企鹅的趣事，比如把雪球当成蛋孵的企鹅夫妇，再比如远走内陆自杀的企鹅。 在极地呼啸的风声中，陈逸娓娓道来：“有的企鹅会选择前往海岸线捕食，而有的企鹅会选择栖息地和大部队一起休息，但总有那么一两只企鹅，会选择南极内陆的群山。放弃食物，放弃故乡，义无反顾地独自上路。”[2] 林小羽显然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他转头看向了格陵兰岛更远处的那片群山：“可是山的那边......有什么呢？” 镜头广角拉开，转向了格陵兰岛内陆巍峨的群山。在那些重峦叠嶂之后，是二百一十六万平方公里的无人雪原。 画面里没有人。 只有陈逸的声音，冷漠而笃定，没有起伏：“死亡。” ...... 而事实上，群山的那边，还有温泉。格陵兰岛东部尚有活火山，这一代地热资源丰富，山洞里冰雪消融，汇聚成潭，水温舒适。 陈逸后来带着林小羽去了。 也正是两个人脱了衣服坦诚相对的那一瞬间，林小羽突然明白了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对陈逸的冲动。 温泉那几镜是感情线发展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节点。陈逸的忍耐，林小羽的觉醒，表面上的压抑，暗地里逐渐升温的感情......故事里的一切，在那场温泉共浴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出于拍摄难度和成本考虑，副导演本来提议去国内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假温泉。但汪弘谨想，剧组反正都已经来到北极圈了，就咬着牙决定实地一试。 去温泉的路上颇为颠簸。 大家在雪地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之后，又往上爬了四十分钟的雪山。由于有大量摄影装备，每个人都均分了负重，就连主演也不例外。 其实雪山不陡，但雪地松软，哪怕穿了防滑链，依旧有些吃不住力，付晗宇总觉得自己往上走三步，脚底自动往下滑两步，怎么都走不快，还特别费劲。 然而，Jack同学虽然只长了三条腿，却一溜烟跑得飞快，每次都在前面停下来等大部队，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这让付晗宇心很累。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瘸的那种。 就这样，一群穿着五颜六色冲锋衣的人随向导蜿蜒而上，终于抵达了洞口。向导给大家打了一剂预防针，说要从这个小洞往下走几米，再沿着甬道往上爬，才能抵达目的地。 梁骁率先跳下，仰头向付晗宇伸出了手：“当心，过道上有冰，别摔了。” 第一个洞口很狭窄，但等着更广阔的空间缓缓在付晗宇眼前打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先前所有的艰苦跋涉，都是值得的。 之前在爬山的时候，穿了三层衣服还嫌冷，现在大家都脱成了单衣，竟然还隐隐有要出汗的趋势。 这是K镇附近最大的温泉，还没有被公然开发，大部分区域都保持着自然的原生态，只有少数当地人才知道。它就好像一座天然溶洞，有奇形怪状的石柱，以及冒着热气的温泉池。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浅浅的硫磺味，但不刺鼻。 汪弘谨选了其中最大的一座池子，大约有豪华酒店的私家泳池那么大，在附近摆弄起了装备。摄影机镜头冷冷热热的是非常容易起雾的，必须要让它先适应一段时间气温，再打开镜头盖。 等拍摄组选好角度，布好灯光，主演换好衣服化完妆，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两主演脱了上衣，穿着短裤噗通跳进池子。这里的水温其实有些烫人，但皮肤在习惯了以后产生了一种异样的舒适。 梁骁一把拉开付晗宇靠在池边的手臂，皱眉：“你别贴着，一会擦伤怎么办？” 这里不像景区里开发过的温泉，四壁都不曾打磨光滑，脚底下也是，凹凸不平，很多小碎石子。 付晗宇不知道自己脸很烫是因为被水汽蒸的，还是因为和梁骁光着膀子一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低头，蚊子嗡嗡似的“嗯”了一声。 梁骁大概也察觉了他的紧张，难得没作妖，拍了拍付晗宇的背：“放松，这段之前已经对过很多次了。我觉得你演得很棒。” 汪弘谨远远地直接放话——今天温泉这几镜要是拍不好，咱们就不走了。今晚睡这里也要拍完再走。 池子里煮着饺子，池子外蒸着桑拿，或许是高温使人暴躁，汪弘谨今天还没卡过戏，就在那边嚎：“下面的两位演员朋友，ball ball你们给力一点，争取少NG，毕竟来这么一趟实在是太TM折腾了！” 开机前汪弘谨又给大家划了一次重点：“感情片嘛，感情节点一定要守住，特别是那几个心态变化的点上。这一段，林小羽动情，陈逸识破但不说破。对话比较少，全靠演出来。” “《相无》二十八场一镜一次。Action！” 陈逸站在不远处观察岩洞，食指中指摩挲着岩壁，神情虔诚而专注。林小羽知道，陈老师能通过看石头、水质，来判断附近的火山活动。 然而，这种东西他林小羽是看不懂的。 他只能看懂陈老师那宽广的背阔肌，棱角锋利而饱满的腰线。美好的身体在蒸腾雾气中若隐若现，帅得他脸红心跳，根本就移不开眼睛。 摄像机聚焦在了付晗宇的脸上。 付晗宇刚登山运动过，再加上池子里水温偏烫，此时脸颊、嘴唇都是极健康的红润。付晗宇双唇微启，一片水光潋滟。他看向陈逸的目光在雾气里微微闪动，又纯又欲，美得不行。 他舔了舔嘴唇，喉结一滚。 你只需看屏幕一眼，就能知道那个男孩动了什么心思。 陈逸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微微侧过脑袋。 而此时，林小羽的神情里闪过一丝慌张，他连忙别开头，假装对身边的岩石纹路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十足的笨拙，欲盖弥彰。 陈逸哑然失笑，扭头不再理他。 或许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通红的脸颊，林小羽咬着嘴唇，屏息下蹲，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进了温泉里，只留了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继续偷偷打量着陈逸。 但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了，双脚一蹬背后的石壁，纤长的身体像美人鱼一般展开，往陈逸那儿潜去。 “噗”的一声，他在人身边探出了头，水滴从刘海淌过脸颊。他仰头：“你在看什么？” 陈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小步：“火山岩纹路。” “CUT！” 这一镜汪弘谨直接起身鼓掌，一条就过。 付晗宇松了一口气。 两人陆陆续续地又拍了几条温泉中的其他镜头——陈逸在这个山洞里还发现了盗猎者的行踪。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林小羽在当晚回去后，做了一场春|梦。就在这个池子里。 虽说在电影里，这是一场不曾真实发生的“梦境”，但为了展示给观众，演员自然还是要真枪实刀地将它演出来的。 然后，今天一直表现优秀的付晗宇，突然就遇到了一些瓶颈。 第46章 被无限NG的吻戏 在林小羽的梦境里, 他依然像白天那样，潜泳至陈逸身前。只是，在他破水而出的那一刹那，双手攀着陈逸的肩膀，湿漉漉地将胸口贴了过去。 四目相对。 两个人离得极近。付晗宇的唇离梁骁的脸颊就只有一厘米，彼此的呼吸温热地打在脸上。他水汪汪地抬起眼眸—— “卡，付晗宇, 眼里欲望不足。这可是你的春梦。扑上去，喊陈老师。” 于是，付晗宇又从水里冒了一次头。 两个人的嘴唇在欲碰未碰的时候, 眼波流转，来回试探。付晗宇觉得大概时机到了，缠了上去，媚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陈老师......” “卡。付晗宇, 用力过猛。媚得太假，演窑姐呢？” 付晗宇：“......” 他一着急, 却是一次比一次不在状态。 其实，换一个稍微再陌生点的演员，付晗宇拍这种暧昧戏码毫无包袱。不过只是演戏、工作而已。但偏偏搭戏的人是梁骁，他就很难把自己完全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但一旦在戏中有了“自己”, 他就会下意识地在意机位周围的目光。 这就不像是演戏，而是把自己真正的心思，剖开给那么多人看。他会紧张，会不好意思。而脑子里一旦思绪混乱, 心不静，整个演戏的状态就会极不自然。 又一次。 “卡，太僵硬了！怎么回事啊，付晗宇？！” ——你TM以前没亲过梁骁啊？！ 当然，汪弘谨还是很有B数的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池子那边，两个人的嘴本来都要情浓意切地蹭上了，那边汪弘谨一声怒吼，付晗宇立马哆哆嗦嗦地退开一米远。 “老汪，我操，”梁骁揽着付晗宇的腰，把人往身边一拽，“还亲不亲了啊？” ——你TM倒是亲上再卡啊？！ 梁骁内心土拨鼠尖叫，觉得自己都要给憋出阳痿了。 这段梦境，剧本里没有对白，也没什么细节描写，基本全靠演员自我发挥——就是追求一种又欲又撩，却又怎么都搔不到点的感觉。 汪弘谨想了想，临时决定：“这里我不要你们亲了。” 梁骁：“......” “我觉得，整个片子一个kiss足以。就是在两人分别的那一镜。那才是高|潮。在这个点就亲了没意思，哪怕是在梦里。观众只需要知道，这个梦很香艳就行了。” 也就是无限贴近，但不能亲上去。互相试探，但绝不能碰上嘴。 “所以，香艳第一。林小羽同志，这是你的梦境，你是一切情绪的掌控者。在这里，你可以对他为所欲为，放开一点，好吗？不要这么紧张。” “重来。” 付晗宇觉得自己的脸上可能是着火了。片场那么多人，所有人都在无声地看他。他捂着脸连说几声“对不起”，然后羞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温泉里。 冒出一串泡泡。 看着估计是心态崩了。 汪弘谨黑着脸叹了一口气：“算了，休息五分钟。你自己好好调整状态。” 梁骁把付晗宇从水底捞了出来，咧嘴一笑，乐了：“听到没有，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付晗宇：“......” 气得他掬起一捧水就对梁骁泼了过去。 梁骁不甘示弱，开始反击。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去地池子里打起了水仗。 汪弘谨：“......” 他的内心在怒吼——片场禁止打情骂俏！ 倒是这么一闹，付晗宇总算是放松了一点，浑身肌肉都没绷那么紧，表情也自然了。 梁骁摸了一把付晗宇滚烫的脸颊：“宝贝儿，有什么好紧张的呀，嗯？” 要不是汪弘谨已经开口骂了，梁骁自己都要点名批评。付晗宇那个表情是真的又僵又假，特失水准。 在今天的拍摄之前，梁骁还和付晗宇开恶劣的玩笑。说等到拍吻戏，拍床戏的时候，他要故意笑场，好多NG几次。 但实际上，梁影帝也不过就是嘴里说说，干起活来敬业得要命，每次被NG的都是付晗宇。 付晗宇也不说不太清楚为什么，有点窘迫地叹了口气：“我找不到感觉。” “宝贝儿，别这样。”梁骁凑到人耳边轻笑，“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就是故意想和我......当众多NG几次。” 付晗宇没好气地一推梁骁：“去你的。” 那边汪弘谨又嚎了一嗓子：“你们状态调整好了吗？” 梁骁懒洋洋地扭头：“汪导，再等一会儿。我帮小菜鸡找找感觉。” 付晗宇还没反应过来，梁骁就上前一步，捧着他的脸颊，把人压在了温热的岩壁上。 他垂眸，盯着付晗宇的双眼，眼神专注而认真：“付晗宇，对着我动情，就那么难吗？” 付晗宇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就是大脑一片空白。那是毫无征兆的一个深吻，在剧组所有工作员工的目光之下。 温柔，霸道，梁骁一点点舔过他口腔柔软的内壁，宣告着疆土所属权。而他一路丢盔弃甲，除了接受之外，无暇顾及其它。 汪弘谨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地扭过了头。 ——我的娘诶。 等梁骁放开付晗宇的时候，他软手软脚地靠在了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不知道是情绪激动还是有些窒息，他眼里一片水光，脸色潮红，心跳如雷。 梁骁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就是这个感觉，记住了吗？” 再次开机。 付晗宇就是那样怔怔地看着梁骁，靠近，却不触碰。 被水打湿的刘海凝在一起，歪歪扭扭地贴在他的额头上。镜头里都能数清楚他密而翘的睫毛，那里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小水珠。付晗宇的眸子一汪浅褐，里面仿佛盛着破碎的天光。 而那每一寸光里都闪着诱惑与欲望。 那每一寸光里，都映出了梁骁的模样。 “陈老师......” 梁骁一声轻笑，侧头躲开了那个蹭上来的吻，在人耳侧轻声低笑：“别叫我老师，叫我陈叔叔。” 他抱起人的腰，翻过身压在了池子的壁上。 “CUT！” 两个演员之间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个被压的体位实在是太过羞耻。在汪弘谨点评之前，付晗宇就再次捂着脸把自己埋进了水里，就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土的鸵鸟一样。 但很快，他再次被梁骁拎了出来：“别羞了，过啦过啦。” 付晗宇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瘫在池子边上，觉得一切仿佛和做梦一样。 “瞧你这点出息，”梁骁拿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昨天还夸你，这演技还嫩着呢。” 付晗宇躺平任嘲。 等大家终于离开山洞的时候，新一天的太阳都已经快出来了。 虽然两主演在岩洞里擦干了身体和头发，付晗宇和梁骁一出山洞就瞬间结了一头冰渣。零上三十度和零下三十度之间整整六十度温差，很是酸爽。 或许是因为熬夜加着凉，付晗宇回去就发起了高烧。 起初他只是嘀咕自己头疼难受，梁骁给了个晚安吻就打算拉灯休息。谁知道付晗宇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不测体温不知道，一测体温吓一跳。 三十九度多。 华明飞连忙屁滚尿流地跟着向导连夜去了附近的城市，买了生姜和药。 付晗宇隐约记得是谁和他说过，什么温泉疗养强身健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骗了。 梁骁拿了一杯热水和几粒布洛芬，心想暂时压一压，要是压不下去，明天只能让人送城市医疗站了。 梁骁试了试水温，确定不太烫之后才递给付晗宇：“吃药。吃完再睡。” 生了病的晗小宇，脸红扑扑的，意外地乖巧。他咕嘟咕嘟和着水把药都吞了下去。 梁骁在人床边坐着，给人拉上被子：“一会儿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我。” 付晗宇嘟着嘴，从被窝里探出手，抓住梁骁的衣袖摇了摇，一副想把人拉进自己被窝的架势。 “我就坐这儿。我不走。”梁骁哄道，“这床太窄了，两个人没法睡。” 付晗宇又拉了拉梁骁衣袖，低声求道：“不舒服。”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抱抱。” 梁骁怀疑这货是不是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但梁骁被那双大眼睛看得毫无抵抗力，只能妥协：“好好好。要抱抱。” 说着就脱了大衣侧身钻进人的被窝。 这小破床实在是太窄了，两个人都只能侧着，要不然就有人会掉下去。 但付晗宇似乎完全不介意，八爪鱼似的抱着梁骁。他浑身都烧得难受，热意无法发散，但梁骁的身体凉凉的，又不至于让他觉得冷，就很舒服。 舒服得让他决定奖励人一个亲亲。 付晗宇在人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梁骁把人搂得更紧了，低笑：“今天这么乖？嗯？” 付晗宇嘀咕：“一直都很乖。” “哦？那再亲一个。” 晗小宇迷迷糊糊地凑上来就又“啾”了一下。 梁骁心里顿时乐了——哎哟还真挺乖。很多时候他经常搞不懂自己家小可爱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喝醉了又骚又浪，生病了又乖又黏，偏偏正常的时候就喜欢拉着臭脸和他傲娇。 梁骁打算趁人乖的时候再逗两下：“......那再叫声叔叔给我听听？” 付晗宇咿咿唔唔地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梁骁想着算了，还是放人早点休息，拍了拍他的背：“睡吧睡吧。醒来烧就退了。” 付晗宇把脸在梁骁胸口蹭了蹭，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梁骁，我喜欢你。” 房间里燥热昏沉，而厚重的窗帘之外，凌晨的阳光刺眼，大雪纷扬无声。 第47章 山海一起走 付晗宇身体的底子还算好,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烧了。他精神挺好，下地活蹦乱跳。 但梁骁和汪弘谨打了声招呼，说什么都不准付晗宇今天再出门拍戏。 汪弘谨索性给演员们放了一天假，和摄影团队出门拍外景素材。他最近沉迷于调适各种参数，从而拍出不同的光影效果。若是能完美捕捉冰雪下流转的光棱，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简陋的员工宿舍里, 华明飞煮了一大锅姜水，大家一人一碗分完，剩下的全是付晗宇的。 昨天还摇着尾巴说一不做二的小可爱, 今天就一点都不乖了，整张脸皱成一团：“这玩意儿也太辣了，我不喝了。” 付晗宇瞪了一眼好说歹说哄他喝姜水的梁骁：“再说了，别人都只喝一碗, 我已经喝过了一碗了！” “那别人都没感冒，就你发烧了。快点的, 趁热。”梁骁把姜水往桌子上一放，“你不喝是不是？你不喝我就用嘴喂你喝了。” 付晗宇：“......” “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动手？”梁骁笑得有些恶劣，“如果你就是等着我亲自用嘴喂你，你大可直说。” 付晗宇被迫投降。 他憋着气, 一口气再次灌下一碗姜水，那股辣意从喉咙口一路烧到了胃里。付晗宇喝完之后还不忘重重地锤了梁骁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 梁骁挑眉：“哟，昨天趴我怀里说喜欢我的，是谁啊？” 付晗宇一脸警觉, 直接否认三连：“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梁骁这才算是相信——嗯，这个小东西的病是真好了。 ...... 剧组的拍摄时间，是从秋天步入冬天，日照时间越来越短。然而在电影里，是反着来的，日照时间越来越长。 在影片中，蹲守每年的第一场午夜日出，是当地的一种仪式——这代表着极昼终于降临，以及未来一百天没有黑夜的日子。 小镇里的居民都出门了，有的拖家带口来看午夜日出，有的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雪地里奔跑，四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二十四小时的阳光，谁不喜欢呢？ 但林小羽也明白——这意味着他的gap年步入了尾声。随着夏天的来临，他也要收拾收拾回归人类文明，去上课学习，完成学业了。 林小羽之前在极光下的小帐篷里和陈逸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放下一切，去做一个自由摄影师。在大都市里，他肩上还担着太多来自父母，来自导师，来自社会的期待。 陈逸笑着说，那或许是因为你还不够爱而已。 林小羽和陈逸找了个人少的小山头，并肩而立。他怔怔地看向那片熟悉却又永远神秘的雪原，鼻子一酸，心中万般不舍：“我……不想回去。” “你知道......”陈逸望着远山后即将升起的太阳，吐了一口烟。 烟雾缠绕着他的发梢眼角，他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竟然显出了几分苍老的味道：“你永远可以选择群山。” 太阳升起，雪白的一切淹没在了金色的阳光之下。镇上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毫无征兆地，林小羽就红了眼眶，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了下来。他嘴角还擒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是他的神情却又是那么苍白哀伤。 梁骁看得心头蓦然跳空一拍。这一段，付晗宇演得太有灵气了。 林小羽哭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选择。 他想说，对不起，我没有选择群山。但他说不出口。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他暂居的小木屋里。 其实，有时候，他很羡慕那只走向群山的企鹅。 他终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在北极的几个月，可爱的极地动物，壮观的地质景观，刺激的追捕盗猎者，还有难以言明的情愫——一切就如同一场幻梦。 但是终归，梦是会醒的。 一个名为现实的东西，在那样灿烂明媚的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陈逸安抚似的揽过了他的腰。 林小羽扭过头。 尚自带着体温的雾气在他睫毛上迅速结成了细细的晶体，睫毛不堪负重地垂了下来，就像落满了冰雪的霜枝。 然后，陈逸吻了他。 不是那种很深情的法式深吻。只是嘴唇轻轻地贴上了嘴唇。清纯得要命。就好像他们俩的一场相遇——不会再深入了。 两人身后的蓝天朝阳亮得刺眼。反倒是被拍摄的侧脸，因为背光而略显黯淡，一如这份感情，生长于阳光的阴影之下。 付晗宇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他一边哭，又一边吻着，极认真，极虔诚，就好像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在彼此生命里留下一点什么似的。 你听啊，那些风都在呐喊——风雪满头，不算白首。 摄像机前，汪弘谨很满意地喊了CUT，但付晗宇入戏得根本停不下来。他紧紧搂着梁骁，把脑袋埋在人的颈肩里，无声地越哭越凶。 不断有温热的泪水融化眼角的细冰，但它们很快又在睫毛尖端再次凝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颗颗泪珠打在了梁骁的围巾上，结成一粒粒冰花。 梁骁有些意外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有时候一入戏就是停不下来，特别是哭戏。 每一个演员都有自己哭戏的方法，有的是半天憋着不眨眼睛，有的是强迫自己去想一些会哭的事情。但看付晗宇这个样子，估计是想着想着，就真伤心了。 他不知道付晗宇是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 但他偷偷地......很想知道。 汪弘谨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这会儿就在不远处砸嘴：“好了好了，我都喊过了，咋还抱着呢！” 付晗宇手忙脚乱地擦干了泪，脸上泪痕被风吹得刀刮似的疼。他花着脸和汪弘谨说了一声对不起。但没走几步路，付晗宇脑海里又响起梁骁那句低沉的“你永远可以选择群山”。 那个瞬间，梁骁的那句话里包含了太多沉甸甸的情感。付晗宇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淌。 汪弘谨：“......” 不过，这种哭完收不住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皱着眉头向两人摆摆手——意思是快点给老子收拾好情绪，赶紧的，还要拍下一镜呢。 梁骁把付晗宇连拖带拽地拉进边上休息的小木屋，关上门，索性让人靠在自己肩头，一边吻着他眉骨，一边哄着晗宇乖，晗宇不哭了，想什么呢，哭这么凶？ 说着他探出舌尖舔去了对方的眼泪。 凉凉的，咸咸的。 梁骁之前是真没见付晗宇这么哭过，简直看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而付晗宇只是拿脑袋抵着梁骁的大衣，摇了摇头，抽抽噎噎地没说话。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一个让他充满安全感的人，索性哭了个尽兴，这会儿又在不停打嗝。 梁骁慢慢地拍着他的背。 等付晗宇那股情绪过去了，他就静静地靠着梁骁，不出声。 梁骁摇了摇怀里的人：“你这哭戏感情十足到位啊，还好一条过了，NG几次你还喘得上气吗？” 付晗宇拉扯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NG几次我可就哭不出来了。” 梁骁低低地又问了一次：“告诉我，哭什么呢？” “我，我刚酝酿感情的时候，就想着，”付晗宇靠在梁骁肩头，轻声说道，“要是就此说再见的是我们......” “要是从此和我山水不相逢的人......是你。” “我该会有多难过。” 梁骁揉着人的头发：“傻子，胡乱想什么呢。” “梁骁，你知道吗......”他突然就握住了梁骁在外面冻得冰冷的手，“我曾经，真的就放弃过一次。” “我做过那个选择。” “那个为了海岸线，为了栖息地，放弃群山的选择......” 梁骁：“......” 付晗宇闭上了眼睛。 大二刚分手那段时间的低落，一辈子也忘不掉。就好像生活一步踏空，浮沉失去坐标。 他忍不住喃喃：“我总觉得，自己是知道，那只企鹅是为什么要走向群山的......” 因为所爱隔山海。 奈何山海不可平。[1] “宝贝儿，其实我不care企鹅为什么要走向群山。”梁骁用力捏了捏付晗宇的手，语调低沉而缓慢，“我只care从此以后，我们山海一起走。” 两只到现在还没有回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付晗宇扯开一个清浅的笑容，跟着轻声重复了一遍，“山海一起走。” 一字一顿，就好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梁骁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片锡箔纸。之前逃过汪弘谨搜查的那唯一一板巧克力，到这会儿都快被吃光了。 他把最后半块喂给了付晗宇：“乖，拍完了，就别胡思乱想了。” ...... 影片白天的剧情继续拍摄着。 直到陈逸那间小木屋的室内剧情全部拍完了，剧组关了暖气，打开所有的门窗，让它在风雪里吹了几天。 再进去的时候，已然是一片破败冰冻的萧条景象。 这是为了拍摄影片的最后一段。 林小羽大学毕业了。拿了名校CS学历，找到了一份互联网企业的高薪工作，娶了一个知性而美丽的姑娘，过上了他家人一直期盼他过的“社会精英”生活。 他借着攒了几年的年假，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小木屋早已人去楼空，看样子，似乎也是失修多年。他在小木屋前驻足良久，最终也没有进去。 就好像是不敢去打扰，曾经遗落在里面的一部分自己。 突然，他发现屋子边上不蹭被人踩过的雪地里，有着一长串小动物的足迹。看形状是狗。但那又与普通的狗足迹不同——爪印的主人，似乎只有三条腿。 林小羽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镜头聚焦于那串足迹——只见它在木屋门口盘旋了一会儿，又走向了更远的雪域。 林小羽没有跟上。 “很多年后，我依然没想明白——我是否真的曾经爱过那个男人。或者说，仅仅是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在他身上所见的自由。” 在付晗宇冷漠而没有感情起伏的念白里，《相无》全剧终。 汪弘谨一拍大腿：“CUT，过！” 摄影组集体欢呼——白天的戏份彻底拍完了，现在就只剩下部分夜景和极光了。 进度条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汪弘谨认为值得庆祝，就花了一小把预算，坐着小飞机去了当地最大的城市，请剧组吃了一顿爱斯基摩风的“中餐”。 回程的路上，梁骁一个劲地在和汪导叨逼叨接下来的剧情。 原本剧本里有一段镜头，是极光下，雪地里的帐篷中，两个颠鸾倒凤的人影。是编剧加上去的，说画面美，影子肉不黄，很内涵。 但汪弘谨更偏向于不拍，他就特别喜欢告别时那个清水又意义不凡的吻。而且，拍了的话，总让他觉得在致敬之前某本有帐篷play的同性题材电影。 只是搬到了极光下而已。 “拍吧拍吧，汪导。”梁骁怂恿，“反正拍不拍你都不过审。” 梁骁一说还挺来劲，宛若一个卖力的销售：“再说了，你现在拍了以后可以删减。不拍的话，突然想加肉你找谁哭去？再飞一次北极圈啊？” 汪弘谨瞥了眼另外一边安静如鸡的付晗宇，拍拍梁骁的肩，语重心长：“......你收敛点，小老弟。” 第48章 两个人的圣诞节 梁骁当即闭嘴, 线性收敛。 汪弘谨转向另一边：“晗宇，你怎么看？” “我都听汪导的。剧情有需要就拍，没有就不拍。”付晗宇笑得一脸温和乖巧，人畜无害，是汪弘谨最喜欢的那种小可爱。 付语十级的梁骁连忙帮着翻译：“付晗宇的意思就是他想拍。特想拍。迫不及待地想和我拍这样那样的对手戏。” 付晗宇：“......滚犊子。” 汪弘谨当时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他以后要在自己的剧组里加一条规定——情侣禁止同台，不然统一FFF。 不过, 最后汪弘谨决定还是拍了。 毕竟这么来一趟极地，也是不容易。 刚好这几年赶上太阳黑子爆发，拍摄点又在地球极光带之下, 运气好的时候一周里有四五天都能看见极光。起初，剧组工作人员都新鲜得要命，但凡天上出现点绿光，所有人就一哄而上跑出门。 大部分时候, 极光指数只有二到三。这个等级的极光，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笼了一层薄薄的绿纱, 或者有一条固定的荧绿光带，没有其他色彩，流速缓慢。 随着黑夜的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两个星期之后, 大家再提到“极光”，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什么？极光？极光指数没有五请不要打扰我，谢谢。 为了拍摄到动态的极光，汪弘谨每天刷着极光预测APP, 想等一次极光大爆发。 但他一直没有等到。 于是，剧组先零零碎碎地拍了一些其他镜头，比如陈逸和林小羽在帐篷里的促膝夜谈，再比如，两人开雪地摩托追着极光跑。 天上，一条绿色的绸带将天空蜿蜒分成两半，而陈逸开着雪地摩托，后座载着林小羽，追着那条光的轨迹，一路滑过雪原。 摄影一组机位操控着无人机，在天空中俯拍二人于雪地上滑过一道流畅的曲线，然后二组机位开着雪地摩托跟上，在两人侧边以相同的速度水平并行。 摩托的速度越飙越快，陈小羽下意识地夹住双腿，从手抓握把，变成了搂住陈逸的腰。雪地摩托底下的滑板扬起了太多细小的冰雪颗粒，扑面打来，陈小羽手里搂得更用力了。 而陈逸突然学着狼，仰天长啸了一声。他的声音厚重而悠扬。四下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雪橇犬，都躁动了起来，嗷呜声此起彼伏。 陈逸闻声，畅快大笑，极痛快。 而林小羽将脸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背。他的帽檐，面罩上都是冰渣，但眼里却盛满了笑意。透明的防风镜之下，今夜所有的光，仿佛都碎进了他的眸里。 ...... 幸运的是，汪弘谨最后终是等来了他的极光大爆发。那天，一整个后半夜的极光指数都在五到七之间浮动，而且天空晴朗无云。 那一镜暂时还不确定是否出现于正片的帐篷play，剧组通宵开工。 防风帐篷加上保暖层，里面暖气开得很足。明明外面是零下三十多度的野外，但帐篷里真的又暖又干燥，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汪弘谨知道付晗宇拍这种镜头会害羞，要是附近没有人在看，他会发挥得更好，所以他吩咐拍摄组调整好机位，角度和布光，就全员回小木屋了。 让两人自由发挥。 很快，偌大世界似乎就凝聚于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夜风唰唰地打着防风层，就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啸。 很吵，却又极静。 静得付晗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这种镜头鲜有剧本细节，但演员之间会事先交流。梁骁一般都把动作讲得十分具体，不会加什么搭档预期之外的小动作，免得对方觉得自己被吃了豆腐。 但这次，他只是摸了摸付晗宇的脸，低声笑了：“放松。” “把你，交给我。” 付晗宇稍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这个时候，躺在帐篷加热垫上的手机亮了亮，是汪弘谨发来的消息：“Action.” 梁骁和付晗宇对视一眼，他声音极轻：“Enjoy.” 天上出现了罕见而壮观的鹰状极光。 正中，有一个荧绿与冰蓝相混的光团，亮度极强，其中旋出一条紫红色的极光如同鹰喙，而光团的左右两边，更浅一点的蓝绿光带，如同雄鹰展翅般往两侧发散。 夜晚的雪地，也显得格外亮些。 摄影机无声地跑着，四下没人。 天上光影变化莫测，地上雪原宁静辽阔。橙色的帐篷里，灯光昏黄，两条黑色的人影交缠在了一起，从暧昧到火辣，却又莫名地让人觉得这一切唯美得与情|欲无关。 青蓝色苍穹之上，大自然无声地彰显着他的力量，与帐篷里的暖光，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荧蓝与暖金。 宁静与激烈。 广袤与渺小。 不可违背的规则，与那两个相拥的男人——他们以彼此的身体取暖，抵抗寒冷，抵抗偏见，抵抗天地间静默的浩大。就像冰川里藏着的火种，是那么倔强地热烈着。 没人知道他们是在演戏，还是来了真的。 画面太美。 美得汪弘谨那颗老心脏都有点朽木逢春：“加，一定要加，不能剪！” 他事后还忍不住好奇偷偷八卦。问付晗宇吧，小孩儿脸皮薄，一口否认。又去问梁骁吧，老流氓笑得一脸餍足而高深莫测，说你猜。 汪大导演很难受。 猜你个榴莲牛奶碎碎冰！ 到了十二月中旬，《相无》按计划杀青，理应有个杀青宴。但鉴于K镇鸟不拉屎地不长毛，除了在雪地里翻滚之外，没有任何娱乐项目。汪弘谨就说等大家都回国了再议。 梁骁问付晗宇要不要去挪威过个圣诞，毕竟传说中那里才是圣诞老人的故乡。付同学一口热水差点没喷他脸上——什么？还在雪地里？你没待腻嘛？实不相瞒，再看到雪我都要吐了。 于是梁骁二话不说，两张机票，直接饶了地球小半圈，从极地飞去了加勒比海。 在十几小时的飞机辗转之后...... 比人还高的积雪，毛茸茸的驯鹿，里三层外三层的羽绒大衣，一吐出就会在睫毛上结冰的呼吸......顿时就变成了永远艳阳高照的晴空，浅蓝凝碧的海水，棕榈伞棚，和人们白花花的肉体。 变化之大，让付晗宇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 直到梁骁拿着一杯Mango Tango鸡尾酒冰沙塞进了他的手里——玻璃杯里，装的是落日的颜色。龙舌兰混着芒果与蔓越莓汁，带着酒味的酸酸甜甜，是夏天的味道。付晗宇低头抿了一口，才反应过来，《相无》是真的杀青了。 这两个月梦幻一般的极地之旅，结束了。 而电话那头，汪弘谨正哔哔哔地在骂脏话，说什么你们两个人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滚去春暖花开的地方享福了。干嘛不带上我一个，大家都是在冰天雪地里抱团取暖了那么久的难兄难弟，顺便庆祝一下巴拉巴拉—— 梁骁懒洋洋地撂下一句：“可长点心吧，老汪，我们这是去干啥的你心里能不能有点B数？” 说完就挂了电话。 免提切断的那一瞬间，付晗宇仿佛听到了地球对面委屈的一声“汪”。 由于两个月吃不饱穿不暖的强力工作，付晗宇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冲浪不想潜水，只想在沙滩上躺尸，吃吃睡睡晒太阳。 然而，向来宅不住的梁骁，每天日常把付晗宇从太阳椅上拉起来：“你干啥呢，起来，去海边走走，再这样下去要变胖啦——” 付晗宇抱着阳伞死活不松手：“不，我还要进行光合作用——” ...... 他们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个星期，再回去各自工作。 两人租的是一间公寓式酒店，自带一个小厨房，所以两人除了打卡当地一些比较著名的餐厅，基本都在家里自己烧。 梁骁说这样才有过日子的味道。 每天清晨，他们就一起去逛当地的海鲜市场——琳琅满目的鱼虾贝壳，还有好多付晗宇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生物。哪怕什么都不买，就站在那边和“外星生物”大眼瞪小眼，也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 然后，他们再一起买点蔬菜水果，就回酒店做饭。 刚抓上来的海鲜本来就还活蹦乱跳的，不用浇什么酱汁，直接放在锅里蒸，蘸着醋就很好吃了。 梁骁拿着一把小叉子，在海蟹钳子里仔细地挑肉。晗小宇巴巴地眨着眼，看梁骁把雪白细腻的丝状肉都放进了自己的银勺里。 付晗宇舔了舔嘴唇，突然把半张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斜眼看着梁骁，撇撇嘴：“老流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 ——蟹爪子这种东西，他们以前不都是抢来吃的吗？今天怎么不筷子打架了？！ “嗯？”梁骁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快吃吧。” 付晗宇嘟起嘴，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假装矜持一下：“你真的不吃吗？你不是最喜欢吃蟹爪啦？” 梁骁笑得一脸风轻云淡：“你不也爱吃？我更爱宠你，行吗？” 内心却是想着—— 吃了我剥的蟹肉，那可就要听我的话。 是时候解锁把人按在泳池里这样那样的成就了。 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没能实地操作。好不容易再次一起来了海边，可把梁骁给憋坏了。 然而，付同学对某戏精的内心世界无知无觉，并没有起疑：“那我就不客气啦！” 开开心心地啊呜一口，把一勺子香喷喷的蟹肉都吃了下去。 梁骁微微一勾嘴角——真香的可还在后面呢。 第49章 【正文完 】C位出柜 又过了大半年, 《相无》在海外的电影节上映了。当然，国内暂时还没有过审。 剧组光是在微博上曝光了几张《相无》的海报，国内的CP粉们就开始嗷嗷直叫。 其中有一张，付晗宇在雪地里竖着举起相机，相机将他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但在付晗宇的圆镜头里，极光裹着银河, 苍穹下有一座静默的山崖。山崖下是冰封的河谷，而山崖上是两个人的黑色剪影。他们手拉着手，一起眺望星空。 汪大导演佛系挥手：“国内过不过审不要紧, 电影节能拿奖就OJBK。” 承他吉言，《相无》在海外一路走红，被翻成多种语言，好评如潮。势头比之前《木偶》要凶猛得多, 提名获奖无数。 五年之后，付晗宇再次现身亚洲国际电影节, 并一举拿下了最佳男主角。 他站在领奖台上，一手拿着奖杯，一手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台风向来落落大方的男人，一时笑得有些腼腆。 就像所有获奖感言一样, 付晗宇例行感谢了半天。感谢汪大导演，感谢剧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制片，感谢投资商, 感谢自己的经纪公司—— “最后，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谢谢他，让我的生命里充满了温暖与包容。”付晗宇说着就笑了，眼里闪着浅浅的水光，“他不仅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合格的演员，他还给了我，在此时此地，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在场有那么多人，之前付晗宇还礼貌地环视四周，但现在，他灼热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了一个人身上。 “致我《相无》影片中、影片外的爱人——梁骁，谢谢你。” “再次感谢大家。” 付晗宇一个鞠躬，走下了台。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观众们似乎还在消化最后那句话里的意义，新晋影帝却已经径直走向了梁骁。 付晗宇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在那么多台摄影机的镜头下，俯身吻了他。 流氓如梁骁，也是十分意外地老脸一红。但是，他当场起身，一手揽着付晗宇的腰，一手捧着他脸颊插入发髻，温柔地吻了回去。 两人都是一身黑白正装，腰细腿长，惹眼得要命。 场下再次爆发出一片掌声与尖叫，而正在直播颁奖的微博，就这样于西瓜爆炸的声音里沦陷了。 有人落下了老母亲的泪水，有人吃瓜吃得卡兹作响，有人略微反感地皱起眉头，苏灿灿一口老血喷在了屏幕之上，但现场的镜头，给了导演汪弘谨一个特写——他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翘着二郎腿，瞅都没瞅隔壁一眼，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香槟。 当天，#C位出柜#，#骁宇CP嗑吗#，#亚洲国际电影节激情KISS#，#《相无》国内什么时候上映#，同一个话题，接连不断地轮上热搜。 充满恶意的评论当然也有，但它们就像被脚踩的蚂蚁一样，淹没在了CP粉的狂欢、以及两家粉丝喜提亲家的评论里。 【我早就说了，这对还需要什么同人？[告辞][告辞][告辞]】 【社会我宇哥，人狠话不多。出柜都是C位的[狗头]！[配图是一张付晗宇跳舞C位的海报]】 【“很多年前你送我C位出道，而今天作为回礼，我送你C位出柜。”】 【论秀恩爱的艺术，你宇哥还是很优秀的。】 【就凭这个KISS，你宇哥是干大事的人！】 【《相无》国内求过审啊啊啊想看啊啊啊看了国外的预告片我要哭辽画面太美了啊啊啊】 【今天的瓜是真的刺激！这个安利我收下了！嗷嗷嗷还有粮嘛还想吃QAQ！】 粉丝们一激动，从两个人微博互关开始，一条条地把公开互动都给挖了出来。现在大家一旦带上有色眼镜，他两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打上了暧昧的滤镜。 在付晗宇刚开始演电影那会儿，知乎上还有个古早问题——“如何评价付晗宇在《木偶》里的演技？”。 前面被点上去的热评，都是粉丝专业尬吹小论文。 今天突然有人爆料，底下一条默默无闻，基本没人点赞的短小回复——“身体柔软，技术过硬，腰扭起来贼带劲儿[狗头]”，是梁骁实名小号。 一夜之间，那条评论被CP粉送上首赞，截图再次被爆上热搜。 下面评论是清一色的复制党——这位朋友，你这么短小，怎么满足我们宇哥啊[狗头]@梁骁_Chris。 梁骁竟然还发了条微博回复：“那我再来拓展几句吧。付晗宇是一个特别敬业的演员，通宵琢磨剧本，带伤不用替身，为了声音沙哑能不喝水喊上一整天，导演一句话就能只穿两件衣服往冰上躺。但这些都不是我粉他的理由。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真的超可爱der。够长了吗？[狗头]” 双方经纪团队什么都没干，两人就接二连三地炸热搜，停都停不下来。苏灿灿也不知道自己应当是喜是忧，但两个人在国际大奖加身的光环之下，似乎依然利大于弊。 虽然，有几个节目当晚就向她提出了解除合作，但知名导演手下的试镜机会，反倒越来越多，一个都不少。 可见舆论的确会有影响，但当硬条件过了一个坎，并撼动不了什么。 ...... 当晚，两人一起回到了宾馆，梁骁这才懒洋洋地开口问他：“宝贝儿，怎么突然就那么高调地out了？” 付晗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你怪我事先没和你打声招呼？” “哪能啊，打过招呼就不算是惊喜了。而且，我早和你说过，我一点也在意让全天下都知道。”梁骁微微皱眉，伸手挑起付晗宇的下巴，“我只是怕你是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以后要后悔的决定。” “是因为拿奖太高兴了？”梁骁抬眉，“你以前在这些事上，不都挺谨小慎微——” 付晗宇直接打断了他：“梁骁。我不会后悔的。” “那么多客套的‘谢谢’我都说了，还不能带上一句自己的真心话吗？” ——当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要让你，在我身边。我要让你，有名有姓。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梁骁觉得自己的手都有点抖。 他觉得付晗宇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明明外表清纯，一放开就能撩到飞起。 明明脾气很软，却长了一身宁死不弯的硬骨头。 明明口嫌体正，坦诚起来......又是赤|裸|裸的坦诚。 “你那么喜欢我，”付晗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又、我又那么勉为其难地喜欢你！” 梁骁在太过深重的感动里一秒破功：“......” “凭什么总要掖着藏着，像做贼一样。” “梁骁，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想明白了。” “人就活一次。评论、看法、偏见，那些都是别人眼里、嘴里的东西。真正过着生活的人，却是我自己。” 梁骁静静地听着。 “那些打标签的人满嘴喷粪，只需要三秒钟冷却时间。如果我真的把它们都放在心上，还因此委屈了真心对我好、在我身边知冷知热的人。”付晗宇微微一笑，“那这才是真的人间不值得。” “你那么好。”付晗宇眼里亮晶晶的，捧起梁骁的脸，微微踮起脚尖，“我要在阳光下爱你。” 说完他就轻轻地吻了上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清浅的吻。 ...... 颁奖晚会KISS风波还没过去多久，梁骁和付晗宇两个人再次手拉手上了回热搜。 他们一起做了两个决定。 第一个决定，两人把《相无》这本电影带来的所有个人收入，加在一起，全部捐给了研究气候变暖的科学基金会。《相无》的初衷本来就不是为了爆票房，也不是为了赚钱。付晗宇想，他只是单纯地，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拍个片而已。 虽然自己能力有限，但终归可以为那些可爱的毛茸茸们作出一点贡献吧。 第二个决定，获奖之后，付晗宇推掉了手上的一些机会。因为梁骁想导一系列关于民族与舞蹈的纪录片，所以他，想花一年的时间，陪梁骁一起去世界各地走走，采风学习当地的民族舞蹈。 私下里付晗宇和梁骁说，这才算得上是“度蜜月”。 毕竟，两人当年，就是因为跳舞才认识的。 关于私人感情问题，付晗宇拒绝了一切采访。高调的“一吻成名”之后，在微博上也很少秀恩爱。直到很久之后，他突然翻出了几年前梁骁送他的小球藻。 以前直径只有一点几厘米的小球藻，在这些年后，虽然还是很小，但依然肉眼可见地“胖”了。 付晗宇补晒了一张球藻后续——小球藻搬去了一个更大的“家”。 那个新水缸里，有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可爱的小海螺，还有另外一颗和它差不多大的小球藻。 付晗宇也说不上来什么科学原理，但这两颗小东西就好像自己长手长脚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搅水，两颗球藻最后总是会肩并肩地挨在一起，晒着太阳，吐着泡泡。 偶尔也会突然炸毛。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付晗宇枕着小臂趴在水缸边上，拿食指轻轻地打着玻璃缸。 “嗯？”梁骁抱起水缸，把它放到了窗台上。阳光在水里折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付晗宇仰起头，微微一笑。 谢谢你，途经我的生命，并在此扎根盛放。 你是我的年少欢喜、青春无悔、未来可期。 【晋江文学城独家·正文完】